第151章 眾里尋他千百度（萬字，養書的朋友可以先看一波了）

  （萬字大章，文藝匯演完結，養這段劇情的朋友可以看一波了）

  像舞蹈社、初三的樂隊這種本來就有表演經驗的，高壓的環境下反而能有更好的狀態，更投入、更專注，取得比平時表演更好的效果。

  但初一這邊……本就缺乏登台經驗的，一上來就是這種規格的舞台，沒緊張到說不出話就不錯了。

  這要是能正常推進也罷了，但凡中間稍微出點小問題，都會演變成災難性的演出事故。

  首個登台的初一節目，就是戲劇表演《木蘭辭》。

  結果才一上來，負責旁白的女同學因為太緊張，「唧唧復唧唧」五個字破了三次音，虛空紡織的木蘭同學就沒繃住，直接笑場。

  後邊別提多亂了，旁白壓著哭聲在念，擔心自己笑場被責怪的木蘭同學一直心不在焉，那邊扮演軍官的又忘詞了成了一尊雕像……

  台下壓抑不住的笑聲一波接著一波，最終在臨時救場的學生會副主席帶領下，大家把戲劇演成了詩朗誦，終於是完成了節目。

  好在對於初中表演，台下的大佬們非常寬容，他們本來就沒想著今天能有多高質量的節目，這是以成績聞名的新北一中，真比節目質量肯定沒有實驗中學來得強。

  由於戲劇的糟糕表現，後續登場的節目壓力一個賽一個的大，初一節目接連翻車。

  除了一個本來也沒啥看頭的鋼琴獨奏中規中矩完成，剩下的流行曲彈唱跑調了，現場書法有一個哥們寫崩了不敢拿起來直接變身石像，帶頭念正經詩朗誦的兄弟直接漏了兩句……

  台下的領導們也開始了閒聊，台上表演的孩子們還以為領導都在議論批評他們了——陶老師也是這麼以為的，她的職業假笑維持得很辛苦。

  但其實，給他們一百次機會，他們也猜不到領導們在聊什麼。

  梳著油亮背頭，戴著金絲眼鏡的王培華歪著頭，越過文化局李副局長問了譚力一句：「聽說這次晚棠的女兒也參加你們的節目了？」

  酷似彌勒佛的譚校看了一眼榮西中學副校長關強祿，頭髮花白的副校長笑著點點頭。

  「老關，她女兒不是你們學校的嗎，怎麼不參加你們的節目，跑來給老譚捧場了？」

  譚校笑道，「王局，這是暗示老關關照關照？」

  王培華笑著搖搖頭，「人哪用得著咱們關照。」

  「還念著人家呢？」譚校小聲說了句。

  很是瘦削的李副局也笑了。

  「老譚，你這話犯錯誤了啊。」王局佯怒，「晚棠當年是咱們這批人里，出了名的才女，正值青春，你問問老李是不是動心過。」

  「誒，王局，你這就不地道了。」

  譚校笑道，「才貌雙全，遠近聞名。」

  「最後還是折服於金錢。」李副局念叨一句。

  王培華擺手，「人確實厲害，年輕有為，敢想敢做，背景又強。老李，還怨著呢？」

  「怨啥，咱這是懷念青春吶，多少年前的事了。」

  「老譚，」王局又換了話題，「我聽說這女孩，很有晚棠的氣質，個性得很。你說的那個李顏是有點能耐啊。」

  「那可不只是有點能耐這麼簡單，」譚校臉上掛著自豪的笑容，「他能在新北一中，咱倆都算是走運了。」

  幾位領導提到的兩位主角，此刻終於在後台見了面。

  看到榮西中學舞蹈隊進入後台，還在準備登場的同學一臉懵逼。

  怎麼舞蹈隊演完了又走一圈？

  但是很快他們意識到自己錯了，因為這波人更好看些。

  新北舞蹈社：你禮貌嗎？

  這八位少女還裹著白色的校服外套，裡邊是表演穿的古風長裙，七個橙紅色，一個寶藍色。

  個個畫著精緻的淡妝，頭上戴著鳳釵玉簪道具，跟古代大戶人家的閨女一樣。

  最驚艷的就是寶藍裙子的韋韻之，本來長相就是貴氣的，髮飾雖然沒有其他人精緻複雜，卻在她的氣質映襯下更顯貴氣——她相比另外七位少女，更像是出逃的公主。

  這就叫艷壓。

  連林箏墨眼睛都忍不住一直停在韋韻之臉上，遑論在場其他人，男生們不管聊天的假裝看表演的緊張到瑟瑟發抖的，眼睛全都看直了。

  「這就是女兒國國王啊……」李顏自言自語一句。

  林恆疑惑道，「誰？哪個？」

  「光顧著看猴子了是吧。」

  「緊張嗎？」韋韻之似乎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耀眼，直接就湊近了李顏。

  這張精緻的臉與閃爍的耳墜把李顏晃得有點緊張。

  「伱高了點？」

  韋韻之沒想到會是這個回應，抬起腳跟看了一眼，「我確實高了兩公分，不過也踩著高底鞋子。」

  「你們合唱團咧？不是一起來？」

  「他們人多，很快就到了。你不要問這些不重要的問題。」

  「什麼算重要的問題？」

  「你緊張嗎？」

  「不緊張。」李顏笑。

  特麼死鴨子嘴硬。

  由於前邊幾個節目的連環出糗，觀眾席的氣氛變得異常活躍，導致後續登場的初三相聲組合也緊張忘詞，成為了這個表演最好笑的包袱。

  隨著表演逐漸進入尾聲，來自實驗中學的朗誦隊跟榮西中學的合唱團也都在後台準備，陶老師緊繃的心總算放鬆了些。

  中間就當全是些開胃小菜，希望後邊三個節目能把晚會的基本盤保住。

  「接下來有請，來自新北實驗中學的同學為我們帶來，情景詩朗誦《孔雀東南飛》。」

  「喲，樂府詩雙璧，咱們那個《木蘭辭》成喜劇小品了，要是人家演得很好，譚校臉色怕是不太好看啊。」林恆說道。

  「還有我們。」李顏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實驗中學不愧是主打一個「素質教育」，同樣是沒有什麼道具，這情景詩朗誦的演繹成分比「戲劇木蘭辭」高了不是一點半點。

  飽含情感的演出，字正腔圓的朗誦，熟練的走位……這是一個完成度很高的作品，本身其實沒有太多驚艷的地方，但在前邊的翻車表演襯托下，這節目可以說是洗眼也不為過。

  一下就把現場拉回了「看演出」的氣氛。

  合唱團也登了場，他們表現如何，林恆兄妹倆就完全不知道了，他們緊張地調整著呼吸，抖腿抖得忘乎所以。

  李顏倒是還在跟韋韻之聊合唱團，他感覺合唱團對韋韻之似乎有些客氣。

  韋韻之表示因為合唱團本來希望舞蹈隊能配合他們演出，結果卻來了李顏這。

  是啊，所以為什麼他們不爽卻還是很客氣呢？

  不過這不是現在該考慮的問題了，榮西舞蹈隊的少女們脫去校服外套，拿起小團扇，就像從古代穿越回來一般。

  韋韻之一席藍裙，腰肢纖細，骨架優越，身姿……全然不似初二女孩。

  「我老早就想說了，咱們就這麼穿著校服，好素哦。」到了這會兒，林恆反倒是放鬆了些。

  「校服是對的，我有想法在。」李顏直勾勾看著舞台，合唱團正從另一邊退場。

  「老顏，說真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咱們這節目，到底會是什麼樣。」

  就跟寫書沒大綱現編的作者一樣，只比讀者早兩小時知道劇情。

  「我也不知道。」李顏笑了笑，「而且我們背對著她們，我們甚至沒有觀眾知道的早。」

  還不如沒寫大綱的作者呢。

  「顏，」林恆臉上露出了興奮且自信的笑容，「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韻之，你們等音樂，」李顏對著另一邊後台的工作人員舉起了手，突然放下，「走，布置去。」

  陶老師站在舞台正中央，總結著榮西跟實驗兩個學校的精彩表演，為李顏這個節目的準備爭取一些過渡時間。

  其實沒有必要，當大家看到被緩緩推出的門樓裝飾，看著從天而降的花燈，看著輪流推出來懸掛在架子上的書法作品……他們內心的期待就已經被徹底點燃了。

  這排場，連台下的領導們都來了興趣。

  「壓軸啊？」王局看了一眼譚校。

  「希望能壓得住。」譚校微微點頭。

  電鋼琴、古箏、手鼓快速落位，恰好陶老師介紹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這首歌由新北一中初一實驗一班學生作曲編曲並現場奏唱，還有榮西中學舞蹈隊的友情合作……」

  話到此處，領導們眼前一亮，觀眾們發出小小驚呼——雖然新北一中的學生大多知道這首歌原創，但很多還是首次知道榮西中學舞蹈隊也加入表演。

  陶老師逐漸讓開了位置，李顏已經站在了舞台中間。

  媽的，禮堂坐滿了人的時候，還真是……很有壓力啊。

  但是，這群人的視線都將集中在我身上。

  太棒了。

  他看了楊成章一眼，然後看到楊成章朝他揮了揮手。

  哇，這位大佬居然還記得只有一面之緣的自己？李顏也揮了揮手回應。

  楊成章露出開心的表情，收回了手。

  一次默契而簡單的身份確認。

  不過看在領導們眼裡就很莫名其妙了，王局都沒忍住問了句：「楊主席，您還認識這個孩子？」

  「認識。」楊成章眼睛沒有離開過舞台。

  「接下來讓我們欣賞歌曲表演《青玉案·元夕》！」陶老師說完就躲到了後台。

  她其實也好緊張。

  李顏閉上了眼，過了兩秒睜開，對著技術控制台點了點頭，一聲低沉的鼓聲從音箱傳出。

  清脆的箏聲響起，獨奏了一小段，李顏手掌翻飛，敲擊起了手鼓。

  大家的思緒就如振翅而飛的鳥兒，穿行到了花燈懸掛著的街巷。

  伴隨著前奏結束，背景音樂響起搖鈴聲，從舞台面向觀眾的左側，一個身著寶藍色長裙的少女輕輕掀開架起的紙張，猶如掀起門帘。

  看到大家「哇哦」的表情，李顏知道韋韻之登場了。

  林恆按下琴鍵，李顏湊近話筒：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二人和聲，「寶馬雕車香滿路。」

  何等清朗的少年音！

  在空曠的大禮堂，和聲的效果格外明顯，觀眾的專注度被提升到了本場文藝匯演截至目前的最高峰。

  隨著歌聲飄揚而出，藍衣少女步步生蓮，踏著優雅的步子，手執團扇，臉上是動人的微笑，轉著圈從門樓那邊掠過。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林恆接過唱詞，伴著跳動的手指與琴鍵，咬著歡快的腔調。

  李顏左手拍著手鼓，右手從腰間綁帶抽出笛子，這動作他練了很多次，有了足夠的熟練度，看起來就很是瀟灑。

  昂揚的笛聲一下就把大家的情緒吊了上去，林箏墨也再度舞動手指，用快節奏的古箏進一步帶起喧囂的賞燈氣氛。

  藍衣少女踩著靈巧的步伐，輕快地從三人眼前經過，隔著笛聲，跟李顏對視一眼。

  李顏承認剛剛的顫音並非有意的技巧。

  與此同時，七位橙紅長裙的少女們，團扇捂嘴，姿態各異，自懸掛的書法後魚貫而出，姿態曼妙，動作俏皮。

  似是交流著什麼，分明一句話沒說，卻在笛聲與箏聲中好似熱鬧非凡，又踩著整齊的步子，在門樓旁流連忘返。

  李顏收起笛子，林箏墨補了一段短促的掃弦。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韋韻之笑著揮動衣袖，衣袂飄飄，悄然躲進了書法紙堆之中去。

  隱隱約約，搖曳生姿。

  「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又是一句和聲，但相較之前，李顏的聲音變得很輕，如夢幻泡影。

  恰似時隱時現的藍衣少女。

  又是一段間奏，林恆的電鋼琴也加入了，背景音樂多了一小段弦樂，此前歡愉的氣氛被頂到了高峰，隨著李顏一聲笛音婉轉，又復歸冷靜。

  「東風夜放花千樹……」

  再一次的上闕，七位少女整齊劃一，婀娜多姿，橙紅的衣服如富貴花綻放。

  待到李顏跟林恆二人齊唱「一夜魚龍舞」時，她們忽又交錯穿行，拉拉扯扯，在門樓前指指點點。

  這次上下闋之間沒有間奏，古箏乾脆利落加入伴奏：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那紙張之後，韋韻之驀地出現，舞姿輕盈又充滿力量，恰似一朵藍蓮花，乍一綻放，又躲去紙簾後。

  看的台下許多男生視線在幾張書法間瘋狂遊走。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林恆的電鋼到此收手，背景音樂也只留一點鼓聲。

  舞台主燈光突然關閉，雖然時值早上，也有天光自頂棚灑進來，但主燈的關閉，還是讓觀眾眼睛無所適從。

  他們下意識地尋找光源，自然也就是門樓上方的幾盞橙黃花燈。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

  觀眾們意識到了那位藍衣少女的所在，那裡也掛著一盞花燈，只有一盞。

  燈火闌珊。

  韋韻之掀開紙簾，笑意不再，一手捂著心口，只是靜靜看著斜上方的花燈一盞。

  有別於之前的歡愉雀躍，此刻的藍衣少女，氣質清冷。

  「燈火闌珊處。」只余李顏的聲音。

  音樂戛然而止。

  這一瞬間，禮堂的觀眾處於今天整場文藝匯演最安靜的狀態。

  實在是看呆了。

  隨後便是驚雷一般的掌聲，要不是觀眾席比較暗，舞台上的諸位將能看到成群連片的「O」形嘴。

  坐在角落的林志遠都快瘋了，手掌拍紅了都沒有感覺。

  林恆兄妹倆對視一眼，鼻子竟然酸了一下。

  楊成章站起身連連讚嘆，領導們也都起身鼓掌。

  一波又一波，掌聲連綿不斷。

  李顏卻聽不太清楚，他在唱最後一句時，回頭了，看向了燈火闌珊處的韋韻之。

  在所有正式非正式，甚至他腦海里的排練版本中，他都沒有驀然回首的這一下。

  同樣的，在他回首這一瞬間，韋韻之也看向了他。

  按照節目編排，她應該一直看著花燈，直到李顏唱完的。

  所以他們對視了。

  剛好凝固在了全場最安靜的那一秒，隨後如雷的掌聲便衝散了一切。

  李顏大喘著氣，看著眼前起身鼓掌的觀眾們，精神竟然有一瞬的渙散。

  叮！

  【別算了，回去再跟我說，讓我享受這一瞬間】

  叮叮叮！

  然後系統就安靜了。

  李顏示意韋韻之站到身邊，零班的三位明星跟榮西中學舞蹈隊的八位美少女，站到舞台中間謝幕。

  全場又是掌聲雷動。

  楊成章突然離開座位，徑直走向舞台。

  掌聲由此安靜下來。

  這位大佬在舞台邊緣站定，招呼李顏往前。

  陶老師以為他要發表什麼評價，連忙遞過話筒，卻只聽：

  「你怎麼連個簡訊都不給我發？」

  別說學生們，包括舞台上的、後台里的諸位，連第一排的領導們都傻眼了。

  李顏尷尬地蹲下來，「我擔心打擾到您。」

  楊成章示意陶老師拿走話筒，「哪有打擾不打擾的，知音難覓，難得那日高山流水，咱們也算是忘年交了。」

  幾位領導對視一眼，也紛紛離席，來到了楊成章旁邊。

  「這孩子，」楊成章自然而然開始介紹，「僅僅站在我那幅《黃土農民》旁邊幾分鐘，跟我說了幾句話，就比我那天參加所謂文藝沙龍里的各路評論家說得還好！沒想到，今日能在這又見到，還給我們帶來如此精彩的演出！」

  李顏趕緊從舞台上跳下來，然後就被領導們包圍了。

  文化局的李副局長問，「這首歌，是你們作曲編曲的？」

  李顏還沒回答，陶老師在旁邊搶話道：「連背景的伴奏，都是他們自己編了找音樂公司錄的。」

  林恆站在台上喊了句，「李局，可不是我們，幾乎都是他幹的。」

  「了不得了不得，」李局連連點頭，「王局，譚校，你們真是撿到寶貝了。」

  楊成章立刻接著問，「這舞台布置，難道也是……」

  「是我……我們做的。」

  新北市文聯副主席指著正在被收起來的書法，「這些書法的想法非常好，拿紙當門帘，藏起來『那人』，妙哉。而且我看書法功底也不錯。」

  「是我跟舍友李若飛寫的。」

  「你也寫了？」文聯副主席一挑眉，「不錯不錯。孫編，《臨江文藝周刊》是不是刊登過這孩子的稿件？」

  《新北日報》的孫副主編點點頭。

  「你還會寫作？」楊成章更驚喜了，「文藝全才啊，王局，這種苗子，你們新北可得好好護著。」

  「哪敢不護著，他可是新北一中的年級第一。」王局大笑，「你看看，譚校都樂成啥樣了。」

  這是楊成章萬萬沒想到的，一時間他竟然有些扼腕，這麼好的文藝苗子，居然成績也是最頂尖的，那以後很可能就不走文藝的路子了！

  「我聽說，他還是走體育特招進來的。」榮西中學的副校長關強祿突然來了一句。

  楊成章看李顏的眼神都變了。圍在旁邊的幾位榮譽校友也面面相覷，在大腦里搜索著自己的學生時代最牛逼的人物，有沒有李顏這麼誇張。

  王局瞬間接話，「誒，譚校，這等人才，怎麼還得走體育特招？」

  還沒等譚校回應，李顏自己說道：「其實是我的問題，我當時不知道什麼條件能報新北一中特招，報都沒報，因為羽毛球拿了市第一，滿足條件，就報了體育生，反正能進來就行。」

  譚校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對著站在旁邊的郭啟文招招手：「啟文，好好培養，這重任我可交給你了啊。」

  郭啟文欲言又止，點了點頭。

  他教不來，李顏這種水平的孩子，都是老天爺教的。

  李顏笑得臉僵了，腿也麻了，他現在特別想回到後台慶祝一番，而不是被領導們狠狠包圍誇讚。

  拿著相機四處走動的報社工作人員，突然點了點孫副主編，二人走到一旁。

  「孫編，這照片拍不了啊。」

  「還有什麼拍不了的，這麼好的題材，領導們多親近孩子，文藝匯演圓滿收官……」

  「您看看吧。」那老哥把相機照片打開，遞給孫編。

  照片裡，初一學生李顏背靠舞台，神情淡然，周邊圍著一圈領導，個個喜笑顏開。

  不管從什麼角度拍，視線的焦點都是李顏，怎麼看都是李顏過來視察這群領導來了。

  孫主編看沉默了，把相機遞了回去，「後邊再找機會拍吧。」

  「李顏，你會畫畫嗎？」那邊剛夸完李顏校運會的精彩戰果，楊成章又問了個新問題。

  李顏表示他真的不敢回答了，領導們圍著他問了有幾分鐘了，全場那麼多雙眼睛都還看著呢，他可謂頭皮發麻。

  「鍾老師！」陶老師對譚校的眼神心領神會，直接喊了一聲。

  鍾老師踩著高跟鞋小跑幾步，上來就是一句，「很天才！」

  完了，領導們最樂意聽的。

  楊成章抹了一把蓬鬆的長髮，「好！要不，咱們去看看李顏的畫作？」

  別啊，美術課的畫至今也就畫了兩張啊……李顏內心狂喊，這有什麼可看的。

  舞台上的人看得一臉懵逼，林恆聳聳肩，「領導是這樣的，他們找到一個好玩的話題之後，會越聊越嗨，老顏這種越挖越有料的話題，他們後邊搞成李顏賞析大會都不意外。」

  「楊主席有這興致，我們自然樂意。」王局大笑。

  陶老師愣住了，對著譚校瘋狂擠眉弄眼。

  媽的，閉幕式還沒搞呢！

  最終在譚校的乾坤大挪移話術中，領導們又回了座位，等著看完閉幕式，走完流程之後，再去進行李顏賞析大會。

  李顏終於可以回到後台，迎上來的就是重新穿好外套的韋韻之，「你出了好多汗。」

  幸災樂禍的樣子。

  「她們呢？」七位橙裙少女已經不見了。

  「我們其實也該回學校了，我讓她們先走。」

  「那你呢？」

  「我等等。」

  李顏一臉虛脫地坐在椅子上，林恆直接給他捏肩膀，「能為您捏捏肩，實在是三生有幸。」

  結果李顏啥都沒吐槽。

  「哇不是吧，你真這麼虛啊？」

  「我社交……耗能。」李顏閉上了眼。

  然後他就聽見了楊成章從音箱傳來的聲音。

  「剛剛這個節目，精彩絕倫。樂曲本身、奏唱效果、舞蹈配合、舞美設置、節目編排，都非常精彩，完全出乎了我們的預料……」

  林恆還以為李顏聽到這些得直接垮掉，一回頭卻見他直起身子，聽得津津有味。

  「懂了，誇你的作品好過誇你本人是吧？背地裡夸也比當面夸更爽是嗎？」

  「不愧是同道中人。」李顏笑。

  「……作品巧思不止於場景設置與舞蹈編排，畫龍點睛之筆，便是最後一句，主唱李顏同學隨著唱詞也『驀然回首』一下，與『燈火闌珊處』的領舞女孩對視一眼。點了題，留了餘味且不說，一個身著校服，一個穿著古裙，用穿越古今的對望點題收尾，實在是巧思。

  「一個遺世獨立的意象，可以是意中人，可以是高潔的靈魂，可以是追逐的夢想……我相信這個節目費了很大功夫，踏上舞台，表演到最後驀然回首之際，看著來時路，發現來自我們、來自老師們、同學們的欣賞與掌聲，已經全在這燈火闌珊處的看台了。」

  楊成章說完，全場又響起潮水般的掌聲。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顏？」林恆聽呆了，問道。

  「……至少校服是。」

  「咱們先撤吧？韋師姐應該也要回去了？」林箏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

  「你們要留下。」陶老師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待會領導們看完節目，可能還要跟你們聊一聊。」

  「陶老師，我就不留下了。」韋韻之說道。

  「啊……」陶彩虹猶豫了會兒，「行，你先走吧。」

  「待會結束了叫我，我……出去會兒。」李顏拍拍林恆。

  換來的是林恆跟陶老師「我們都懂」的眼神。

  李顏跟韋韻之在過道站了一小會兒，希望小胖子能看見，然後就出了禮堂小門。

  今日甚是晴朗，老天爺很給面子，陽光充沛，確實是個「暖冬」的好日子。

  李顏跟韋韻之眼睛一時不適應，找了棵樹下站著，話還沒說，李顏先掏出手機給小胖發了條信息。

  「很棒哦。」韋韻之開口。

  她聲音比較成熟，配合這妝容這身段，李顏表示略微有那麼一點恍惚。

  「說實在的，效果比我想像的好。」

  「什麼地方？」

  「你。」

  韋韻之眼神瞬間躲閃，好一會兒才說了句：「是舞蹈隊的功勞。」

  突然禮堂另一邊，也就是觀眾席後方的門打開，林志遠四處張望一下，發現舉手示意的李顏，雀躍著就狂奔而來。

  跑了兩步發現韋韻之也在就突然收斂許多。

  「顏少，韻之師姐，你們可太厲害了！我旁邊那群人在瘋狂打探你倆的信息，顏少，新北一中的同學可驕傲了，說你校運會全都是第一名！」

  「又來了，三人成虎，再傳下去我要成神了。」

  「你已經是了！」小胖興奮得臉都有點紅，「而且你也太強了，我坐那麼後邊，都能看到你驀然回首那一下，太絕了！演技拉滿了顏少！噢噢噢噢！」

  演……演技……

  李顏瞥了韋韻之一眼，發現她也伸出手指撓了撓鼻子。

  林志遠也發現了兩人的微妙狀態，一下就從興奮猴子轉變成福爾摩斯。

  「嗯？你倆……」

  然後瞬間被李顏冷若冰霜的目光制止了。

  「我待會還有活動，可能沒時間送你們到門口了……」李顏看著禮堂前門，「算了，讓他們等我也無所謂，走。」

  一路上，林志遠一直都在形容自己如夢如幻的觀感，強調最多的卻是：「我超想跟旁邊同學說，這是我小學同桌誒！」

  不過他很快就搖頭，表示李顏的牛逼與他無關，他也希望有一天李顏能為有他這個朋友感到驕傲。

  說著說著，也就到了校門口。

  「韻之，無論如何，很感激你的參與，這個節目對我有一些特別的意義，你讓它變得更加特別了。志遠，感謝捧場。」

  「哇，我就這麼四個字？」林志遠擺出搞笑的表情，逗得他倆哈哈大笑。

  「那先這樣吧。」韋韻之說道。

  林志遠已經瀟灑轉身，特地給二人留一點道別的空間。

  李顏對著他倆揮手道別。

  突然，韋韻之拍了一下李顏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說了句：

  「生日快樂。」

  在李顏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韋韻之已經笑著揮手離開，坐上了中型麵包車。

  不是說好她們先走的嗎，合著全在等你呢。

  李顏對著車又招了招手，突然車窗都被搖了下來，少女們笑意盈盈地對著他揮手。

  嚇死人了！李顏根本頂不住，逃也似地溜了。

  門口留下一串少女們清脆的笑聲。

  「你是不是跟韻之說了今天是我生日？」李顏回去路上給小胖發了條信息。

  「啊，你怎麼知道？」

  媽的，倒是不好說出來，被反將一軍了！

  剛回到禮堂前門，林恆跟林箏墨已經等在那了。

  「來得正好，陶老師正在找你，誒，你怎麼臉有點紅？」

  「剛剛走得急。」李顏說著就進了禮堂。

  「為什麼……看上去，有種從容赴死的感覺？」林恆問道。

  林箏墨看了看身邊沒有其他人，「別問我，我不懂。」

  不出李顏所料，這群領導基本是衝著自己來的，除了開頭提了一下林氏兄妹，後邊他倆就算開溜了也沒人知道。

  節目在領導眼裡已經成了過去式，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是李顏的「未來」。

  如同王局所言，「我在教育系統這麼多年，真沒見過第二個如此全才的苗子。」

  李顏現在確實是超規格的人物，越了解越超規格。

  單單新北一中年級第一，已經足夠值得重視。

  主項羽毛球能拿市賽第一，兼項短跑長跑在校運會摘金奪銀，從體育人才培養上來說，也是個頂級苗子。

  藝術上，楊成章這種大佬都傾心，以後走這路子也是一條坦途。

  不過李顏沒有任何興趣，這些對他來說只是需要拿到手的資源而已，至於往哪個方向發展……往「改變世界」發展，以「人類之巔」為目標。

  聊得多了，領導們才終於了解到李顏真正超規格的恐怖之處——學習速度。

  以本次文藝匯演節目為主體，陶老師跟林恆輪番上陣，述說著學作曲、編曲、笛子、手鼓、電腦軟體等等的學習故事。

  怎麼聽怎麼玄乎。

  教育系統的領導都知道林恆是誰的兒子，也就任憑他說了下去。

  林恆說爽了，還扯起了李顏學編程做飛機遊戲、沒見他複習就拿下了年級第一等故事，力求還原李顏給403兄弟團們帶來的震撼。

  聽著聽著，王局也不淡定了，他甚至有了這孩子只培養成高考狀元算是一種失敗的想法。

  楊成章倒是沒想那麼多，堅守初心，就是跟李顏談畫畫。

  一行人愣是走到了教導樓的綜合科活動室，看到被鍾老師掛在牆上的畫。

  「這是寫生課，四十分鐘內畫出來的，剛好，隔壁那張就是這位林恆同學畫的。」

  「你也挺厲害。」楊成章笑著說了一句。

  這是林恆自開場的寒暄後獲得的唯一一句讚揚了。

  在巨像旁站立，如果沒有巨像高，就只能站在陰影里。

  文藝匯演是十一點十分左右徹底結束的，現在是十一點三十分，李顏賞析大會已經持續了二十分鐘。

  這群領導竟然還有不重複的誇誇詞，從楊成章誇讚李顏繪畫有靈氣入手，強調一次要全力培養，然後王局出面誇讚李顏全才，再次強調要全力培養，接著譚校再夸一遍，表示自己必將全力以赴，最後甩給郭啟文，郭啟文連連點頭。

  「應該結束了？」

  眼看著郭啟文又提了一嘴《臨江文藝周刊》的事，王局再次要從「全才」入手誇讚，李顏都快嚇死了。

  車軲轆話不能這麼來吧！你們不用吃飯的嗎？

  是要的。

  所以譚校用「時間差不多了，這孩子交給我，各位領導就放心吧」云云，正式拉開午飯序幕。

  這個就跟李顏沒啥關係了，他終於得以逃脫這個誇讚旋渦，在郭啟文無奈的笑容中離開了教導樓。

  郭老師，你先頂著吧。

  李顏一回到宿舍就直接躺屍，朱青倫「嗷」一聲就準備開啟誇誇群模式，結果被李顏無情制止。

  「可以的話，今晚再夸吧，我人都要麻了。」

  不明所以的大家等到了打包回來的林恆，林恆把飯放在李顏桌上，搖頭道，「說實話，就算是我在這種場面下，至少臉得抽搐一次。」

  大家似懂非懂。

  叮！

  【精力+2，三級技能，總數28】

  啊？曲線救國啊，還真被整透支了？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應該還有一點是演出時超高專注度換來的提升。

  輻射效果瞬息而至，四級技能「專注力」跟「意志力」直接到達56分。

  李顏一下就從床上彈起來了。

  【之前暫停統計的數據也報送一下】

  【……】

  【系統大哥，麻煩統計一下被我胡亂暫停的數據，辛苦啦】

  【音樂+2，三級技能，總數23；輻射演唱、樂器、樂理、編曲、作曲，四級技能，總數46】

  李顏巴不得馬上上電視台表演一下。

  那邊林恆還在跟大家解釋這種被團團包圍輪番轟炸的感覺有多累，這邊李顏雙目清明，已經做好了進行「文藝匯演節目優點賞析」的準備了。

  「你這就恢復了？說好的累垮了呢？」林恆無語。

  朱青倫又「嗷」了一聲，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你跟漂亮師姐是真的嗎？」

  不愧是你們……李顏選擇默默到座位吃飯。

  與此同時，王航坐在王培華的皇冠車裡，準備前往大佬們的飯局。

  「這個李顏，多跟他接觸。」王培華點到即止，他知道自家兒子的脾性，好強得很，又不夠努力，對此也是無奈了許久。

  「好。」

  王培華一驚，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兒子，這小子怎麼回事，聽這種話不發發脾氣不懟一懟？

  「吃飯的時候，楊主席跟你李叔叔、譚伯伯都會誇他，你表現大度點。」

  「好。」王航輕輕嘆了口氣，「他真的……好厲害。」

  李顏也覺得自己很厲害，下午上課時，大家看他的眼神跟在路上偶遇自己追的明星也沒差多少了，寫滿了熱切、好奇、崇拜……乃至敬畏。

  這種感覺，倒是蠻爽的。

  男生們跟看天神一樣一下課就圍著他，憋半天又不知道該問點什麼。

  李顏知道他們最想問的八卦，只是礙於他前桌就是林箏墨，生怕這裡邊有什麼修羅場，一個個只能強壓好奇，聊些有的沒的。

  女生們以蘇雅為首，絲毫不膽怯地表達著對李顏的好感。

  至於是欣賞、傾慕還是有點小情愫，就留給李顏自己判斷了。

  超然，這就是超然的地位。

  這他媽就是老子重生的意義！

  他簡直就是把重生前對學生時代的幻想給一一實現了，跟尼瑪做夢一樣。

  放學回去的路上，李顏甚至捏了自己一下，痛得齜牙咧嘴，生怕自己真的只是大夢一場。

  重生了誰還能不飄啊？

  想想這一個月下來，因為這個文藝匯演，自己還真是收穫頗豐。

  系統那邊，音樂跟表演相關的內容數據暴漲，算是最直觀的提升，精力硬生生突破到28更是驚喜。

  想像力跟理解力兩個很重要的技能也成功突破了50%，美滋滋。

  這個表演大獲成功，也算是把名聲打響到校園之外的第一步。一眾領導們口頭允諾的資源聽得令人新潮澎湃，雖然也有「越聊越嗨」的影響。

  比較有意思的是楊成章後邊介紹的新北一中著名校友、漫畫家曹心碩，李顏本身對於畫漫畫是很有興趣的。

  孫主編甚至當場就要搞一個李顏專訪——這就是典型聊大了的案例，雖然很快就變成談笑，但這次在新北日報上狠狠露個臉是必然的了。

  或許，李顏從跟同齡人比較的圈子跨出來的這一步，就在文藝匯演之後。

  當然，只談現實意義未免過於無趣。

  對李顏來說，生日這天，留下了一個精彩的節目，震撼了台下的觀眾，為自己的08年定格一瞬，就是最大的意義。

  是一顆璀璨的寶石。

  他重生前的青春，可沒有在舞台上驀然回首這麼驚艷的瞬間。

  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我擁有。

  李顏嘴角一歪，等著洗澡的時候打開了電腦，充滿自信地直接登錄起源中文網，點開作品管理，找到讀者互動。

  「寫的什麼狗屎東西。」

  56個贊。

  當頭棒喝，李顏飄在半空的靈魂，一下就被錘到地上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