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某一個領域中能登頂的人都有點偏執。
會又開了兩個多小時，看似十幾個人在集思廣益，但是最終的決策權一直牢牢的掌控在老謀子手裡。
如果內容和他說的差不多但是在表現形式上有點差異他就會認真的聽取，然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如果他沒想到你想到了他倒也願意聽聽然後讓你細化一下拍出來看看，如果你的想法是早就被他心裡否決的他也是直言不諱就告訴你這個不行。
聊天的時候嘻嘻哈哈的，談起正事就很強勢。
大家都可以隨便說但聽不聽在他，孫濤覺得這樣倒也沒啥毛病，畢竟惠譽最後都是他一個人承擔嘛。
吵吵嚷嚷到12點，有工作人員送來了餐食，孫濤注意到是老林悄悄跟門口的服務員伸了一根手指，就這麼一個動作十幾分鐘之後盒飯就送來了。
推進來的是兩輛餐車：水餃，炸醬麵，蓋澆飯，米飯，鴨腿，對蝦，牛排，白斬雞，卷好的烤鴨卷，烤串……
孫濤瞄了一眼，幾乎是應有盡有了，也不知道前面那個食堂是不是提供的就是自助餐。
……
大概二點鐘左右，眾人都累了，有幾個抽菸的也把屋裡搞得烏煙瘴氣。
張藝謀開始做總結，「行，今天咱們說的也差不多了，節目就是這樣心裡想的再好拍出來是不是那個自己想要的效果，或者拍出來發現不好都有可能，咱們就按今天的想法先拍起來看吧，反正時間還有，不行再改。
張浩，宣傳片，50秒到1分鐘，如果素材太多可以多拍點回頭大家看完一起商量；
老劉，舞龍舞獅，沒問題吧，舞獅分列兩邊，龍要長一點最後繞成一個圓圈把後邊的歌舞圍在裡邊；
老陳，你聯繫一下黃豆豆，武僧就算了，孫濤說的對他們一上就像開封奧運會不像燕京奧運會了。
老周，服裝這塊你多設計幾套，紅黃為主，奧運寶貝也可以設計幾套素色的旗袍。」
……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會場裡幾個人不經意的都把眼光落在了孫濤身上。
其實孫濤自己也不明白，短短几句話張藝謀為啥會稍帶上他兩次，那個素色旗袍當然也是他提的。
張藝謀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孫濤身上，對於八分鐘表演他也只是有一個模糊的想法，結果隨便跟孫濤一聊那個模糊的想法就被孫濤具象化了，雖然孫濤好像對這個比較具體的效果有點反對但是這並不妨礙老謀子肯定他的能力。
沒錯，在張藝謀眼裡，孫濤能把草案具象化是一種天賦，別的導演需要演員一遍遍的排演但是孫濤就像自帶人工智慧一樣直接就給具象化了。
想了一下兩人的年齡差距，張藝謀笑道：「小孫，奧運寶貝的事你去跑一跑，年輕人看姑娘的眼光肯定跟我們這些老傢伙不一樣……」
【哈哈哈哈……】
【哈哈哈，張導也是怕和觀眾之間有代溝啊。】
【張導這句話說的對，咱們對女孩的審美那還停留在龔雪、朱琳、劉曉慶那個年代呢。】
【哎，你還別說人家劉曉慶現在可能還接戲呢。】
金棟樑，「哎，孫濤，說說現在最漂亮的女演員是誰，讓我們看看你的審美到底啥樣。」
陳維亞，「哈哈哈哈，說不定他說出來的女演員你根本就沒聽說過。」
那康，「必須得是有一點知名度的，要不然孫濤說不定會找個電影學院的同學來打發我們。」
孫濤猶豫了一下，「蔣勤勤吧。」
【嗯，還行，審美在線。】
【說不定孫濤本來想說的是陳紅呢，哈哈哈哈。】
藝術家算是官味相對最淡的一個群體了，經過幾個小時的相處，聽了孫濤幾次發言，眾人都被孫濤時不時冒出來的新奇觀點給震懾住了，尤其是他談到歐美人的時候根本就完全沒有一點迎合的意思，他更在乎的並不是表演完了老外是褒是貶而是國內觀眾會怎麼評價！
在坐的所有人其實都沒意識到一個問題，孫濤和張藝謀的主要分歧其實是八分鐘到底表演給誰看。
平時跟普通人接觸的時候孫濤都儘量藏拙不想說啥太超前的話，但是今天場合又不一樣孫濤說話的時候就沒收斂。當中國是G2的時候網絡上博主們說的那些個話放到G6時代聽著總是有那麼一點違和，沒有小心翼翼沒有仰視都是平視甚至是俯視，但都被老頭們解讀為代溝和年輕氣盛。
張藝謀微微一笑，其實他挺希望孫濤說章子怡的，「行了，行了，別開玩笑了，開完會就該幹嘛幹嘛去了，孫濤，先選25個吧？」
孫濤，「多了點吧？」
張藝謀，「萬一地方大呢？中間可能會有淘汰，也可能有人自動退出，還有可能有些傷病啥的，這麼大個事沒有點預案還行了。」
金棟樑笑道：「放心，只要入選了哪怕一個月就被篩掉，姑娘們肯定也虧不著，而且我剛才說上春晚可真不是開玩笑啊！」
那康調侃道：「你可別說的太滿了最後自己兜不住。」
金棟樑，「央視不行，燕京衛視總沒問題吧，你到底是質疑我還是質疑孫濤的編排能力啊？」
林勇，「燕京衛視還需要你聯繫啊，馬博到處都說孫濤是他的小兄弟你不知道啊？」
「……」
——
2004年2月8號，星期日，下午兩點四十幾分。
張藝謀也沒說散會，分配完任務就扭頭跟陳維亞交待什麼去了，下邊的導演們也三三兩兩的聊天，那康乾脆就站了起來，「那要沒啥事我可就先走了。」
話說完了，那康掃視了一圈發現沒人搭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便徑直走了……
他就這麼走了。
孫濤還在等張藝謀說散會呢！再說了，讓自己負責選「奧運寶貝」流程怎麼走，經費由誰出，自己找誰對接，一堆懸而未決的問題呢。
孫濤愣了一瞬站起身也徑直出了會議室，「那老師，等我一下。」
「呃，孫導，怎麼了？噢，哈哈哈，沒事你啥都不用管這邊分配完了就會有人去做，啥都安排好了自然會有人聯繫你。」
「噢，呵呵，這玩意我還真沒經歷過，以後您多幫我介紹一下。」
「沒啥可介紹的，我也就多比你經歷過一星期，國家的事跟咱們過去乾的宣傳節目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領導的說法就是，要把奧運會的籌備當成一場戰爭一樣對待，咱們負責出主意，干，多少人搶著上呢，你要想把所有事都包攬了說不定大家還不一定高興……」
在樓梯口，那康拿回了自己的手機孫濤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在領導進了講話前也被工作人員收走了。
「孫導，這是您的手機。」孫濤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機也被放在一個貼了標籤的密封袋裡，「以後每次開會都要交手機嗎？」
「是的，因為咱們的表演方案都是國家機密，另外請你簽一下這個……其他導演組成員都簽過了……」
孫濤低頭看了一眼保密協議，他輕輕撅了一下嘴，前世今生，好像第一次簽這麼個東西，自己還真是一腳跨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圈子。
「如果我有重要的事咋辦啊？」
「那您可以授權我們替您接一下，您儘管放心，對您的私人通信我們也會嚴格保密的。呵呵，這棟樓里的一切都不會外傳。」
「噢，謝謝，如果是我爸媽的就幫我接一下其他的就是算了。」孫濤點點頭簡單交待道。
孫濤還是CCNA呢也不是個純外，他行心裡明鏡似的國家想知道的信息你還想藏？
如果被監控上你晚上睡覺磨不磨牙有關部門都能知道。
……
交還了密封袋孫濤拿著手機走下樓，還好就一個未接來電一條簡訊。
未接來電是張佳佳，簡訊是馮小剛。
孫濤點開簡訊：你推薦的女生基本素質還不錯我留了聯繫方式，但是他這個身高有點高，演成年方登的茹萍接不住。
張佳佳落選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張藝謀沒有接受自己的建議，馮小剛淘汰了自己推薦的人，孫濤重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束手束腳沒啥辦法呢。
孫濤心說：如果自己沒跟著張藝謀來拍閉幕式短片，如果自己跟著馮小剛回學校去參加海選，結局會不會不一樣呢？可惜，沒如果。
孫濤拿起電話猶豫了一秒按下了回撥，「嘟嘟嘟」孫濤電話撥過去對面秒接。
「嗚嗚嗚……我落選了……開始馮導跟我聊的還挺好，還讓我讀了一段台詞我還以為有戲了呢結果他直接就跟我說我不符合劇中角色的需求……你說他這人也真是的，直接就說我不行，就算他說讓我回去等通知也行啊。」
孫濤淡淡道：「哭啥，你也不是第一次面試，以前不是也被拒過嘛。」
孫濤略微有點煩惱：事沒辦成她會不會讓我退定金啊？她當時說的可挺好，就是讓我幫著說說話，能不能成並不重要，可這女人的話誰敢全信啊。先聽聽她咋說吧，你情我願的事我又沒劈腿沒出軌，我那邊又沒有監控她身上好像也沒有錄音筆……啊，還是有自己的房子好啊，這要是在賓館指不定就讓人給偷拍了呢……
「被拒了心情不好還不行啊，對了，明天就上課了你晚上回學校嗎？一起吃頓飯吧。」
「不了，我這裡還有別的事，說不定這個學期都很少回去上課了。」
剛簽的保密協議，雖然協議里只是說和表演有關的內容不能對外透露但是他加入導演組的事都發到電影學院了應該不在協議內容里，可孫濤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還是沒說，說了她就要打聽，打聽自己說不定就說禿嚕了，即使沒禿嚕她聽說自己負責選人……唉，果然，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辦事就會有很多阻力。
出了大樓，孫濤正在想是給閆峰打個電話還是自己打車回去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他的面前，不是紅牌子也不是紅旗牌的，就是一輛普通的桑塔納轎車。
「首長，請上車。」
司機一身制服語氣不卑不亢，但這一聲『首長』孫濤自問有點承受不起。
孫濤心虛說道，「可別叫我首長，不習慣。我叫孫濤你就是叫我孫導也行，你好，怎麼稱呼？」
「孫導好，我叫劉波，以後您就叫我小劉好了。請上車。」
孫濤心中暗爽，奧組委辦事還是挺地道的，進了導演組還給自己配車，就是，車，有點寒摻要是紅旗就好了。
劉波已經把門都給孫濤打開了，孫濤只有乖乖上車。
在燕京也待了大半年了，一些主幹道孫濤還真都知道，可劉波開的路寄了拐彎的幾下就把孫濤繞暈了。
孫濤不疑有他，以為劉波走的是小路。
「孫導，到了，首長在等你。」
剛剛光愣神了，車開進了一個大院孫濤忘了看門牌了。
……
已經被送回家了，孫濤的腦袋瓜子還是嗡嗡的
李曉君跟杜鵑都不在，孫濤拍了幾下門環才想起來她們去談判了。
孫濤掏出鑰匙打開門又轉身關上了大門，稀里糊塗的進了主屋點上煙。
菸頭燙手了孫濤才回過味來。
不管是央視樓梯口還是北苑的會議室，他們的一舉一動說過什麼話上邊都知道。
孫濤幾次明確反對，幾次皺眉，幾次欲言又止都被記錄在案了。
孫濤抖了抖手按滅了菸頭，自己都說啥了。
「燕京奧運會不能簡單的圈定在燕京，這是全中國的奧運會；
我們不能迎合老外，不是要演他們想像中的中國，而是要演出一個五千年文明古國的底蘊，就是要震一震他們。
張導是一個優秀的導演，他可能有點沉迷於過去的榮耀了，如果他能破除迷思肯定能搞出震驚世界的表演。
我不行，我空有想像力沒有掌控能力，就是思想大於行動，讓我挑刺還行，自己干不好……」
……
領導說啥了：「我對你有信心，年輕人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孫濤失笑出聲，心說：以後要把「我對你有信心」印在文化衫上。
心情平靜下來，他想起吳國強送自己出門說的話，「我會讓他們建議多搞幾個版本，其中會讓你主導一個，有沒有信心？」
「呲！」「哈哈哈哈，這個傢伙夠嗆，老大都說對我有信心了他還問，這不是質疑老大嗎？沒前途！」
「自己一個人擱這笑啥呢？有啥好事，又有美女投懷送抱了？」
孫濤想的太出神，李曉君和杜鵑都把外套掛在衣服掛上了他還沒發現。
一扭頭，白色緊身羊毛衫修身牛仔褲的經理和穿著白襯衫黑西裝的女助理，倆人正笑吟吟/蹙著眉幽怨的看著他。
孫濤抬頭看向院門。
「別看了，閆峰送我們到胡同口就停車回家了，明天八點半才過來呢。」李老師撇著嘴抱怨道：「死鬼！才五點多，晚飯還沒吃呢又想壞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