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的過程很枯燥也很充實。
孫濤很珍惜這段難得的學習時光，就像二婚中年男人對自己的小媳婦一樣。
周二開始有了經典影片賞析，大家經常說張士演的趙高進了北影教材其實是視頻教材（當然那是以後）。
北影可不是什麼電影都看的老師們都是精挑細選才拿給學生而且其中哪一段應該怎麼解構、隱含了哪些隱藏在敘事邏輯下的思維表達……
這個課在外人看來會很輕鬆其實並不輕鬆，看完了要寫總結的，好多人絞盡腦汁都寫不出來那一千到一千五百字可是對孫濤實在是太輕鬆了，抖音、B站上那些影視劇短片都是UP主解構後傳上來的為了爭取關注度他們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故事脈絡和隱藏的種種彩蛋都是基本操作……
形體課孫濤像老農進城，影視鑑賞課孫濤像專家聽課……這很符合老師同學對他的基本認知，一流的思維，二流的歌手，三流的表演。
周四下午孫濤甚至還參加了北影校足球隊的選拔，他身體素質那都是小時候跑步上下學鍛鍊出來的，當然了，每次啪啪啪半小時也得益於此。
孫濤身體素質好，跑得快耐力佳有大局觀，就是技術糙了點。
孫濤就是來玩的，想著上大學參加個運動社團，沒事就踢踢球還能交交朋友，結果到了地方才發現首都到底不同於其他地方幹什麼事都賊專業。
燕京有個北演足球俱樂部，沒錯是北演足球俱樂部不是北影足球俱樂部。該俱樂部所屬的球隊代表燕京所有演藝專修學院（包括電影學院）於其他高校校隊及社會各界業餘足球隊進行對抗賽，就相當於是一個藝校聯隊，特別正規。
負責選拔的老師和學生會的學生特別想把孫濤招進去，因為孫濤技術太糙有點不符合要求他們還緊急幫孫濤指定了一套訓練計劃，可是孫濤就喜歡踢踢野球只能敬謝不敏了。
——
2003年9月26號，中午，燕京電影學院門口的「橄欖樹」咖啡館裡。
許陽和一個黑長直穿著白色吊帶連衣裙的女生靠窗坐著，兩人面前是一口沒動過的兩杯咖啡。
女生一直不說話，雙眸含淚，表情淒楚，服務生已經幾次藉故從他們旁邊路過了，只要那女生喊一聲「救命」估計許陽馬上就得被按到桌子底下去。
許陽各種賭咒發誓已經說了一大堆，見女生不為所動他只能無奈道：「別急，我答應你的事肯定能辦到，孫濤編劇的電影雖然只有一部《夏洛特煩惱》公映了但是我知道的《黃金瞳》和《鬼吹燈》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都是大製作，燕京台和華藝兄弟都選擇相信他，只要我打出孫濤編劇的旗號來肯定能拉來贊助，未來即便不能公映也可以去參加大學生電影節你憑著女主角的身份……」
女生抬起頭幽怨的看著許陽。
許陽急道：「你相信我，我說話一定算數的。」
見女生還不說話，許陽拿起桌子上的摩托羅拉，「十二點五十，我現在就給孫濤打電話，我用外放你聽呢……嘟嘟嘟……」
估摸著孫濤應該吃完午飯了許陽第一時間就給孫濤打去了電話。
片刻後電話里傳來了孫濤懶洋洋的聲音，「哎，許陽啊，幹嘛啊午睡呢。」
許陽抬頭看著美女微微一笑，低頭說道：「誒，孫濤，上次說的劇本的事……」
「你說要青春愛情還是校園愛情了，噢，女主必須是你兄弟的女朋友。」聞言，許陽滿臉尷尬對面的沈瑩瑩則是一臉的羞紅。
「人我得先見見啊，蘿莉有蘿莉的寫法，禁慾系有禁慾系的寫法，鄰居家大姐姐也有特定的性格特質……」
孫濤倒也不是胡謅，網文看的太多了，日韓電影短片（不是毛片就是抖音上解構但是國內沒怎麼公映過的）也看的太多了，找一個不那麼經典的改編成劇本既不浪費也可以練練手，不過孫濤肯定不會很快給許陽弄出來就是了，且拖吧，而且說不定自己還可以把期末作業給許陽去拍呢，一舉兩得。
許陽微微一笑，「上周不是說了嘛，這個周末咱們就見個面，吃頓飯聊聊天。」
電話那頭的孫濤打了個哈欠，「今天肯定不行了，晚上有安排了，而且我現在就不在學校里了，我在自己家呢。」
聽說孫濤在燕京有套四合院沈瑩瑩的眼睛亮了一下
孫濤還真沒撒謊，晚上六點，馮小剛說約了幾個朋友要跟孫濤聊聊他的小說，因為客人里有朋友的朋友所以見面地點訂在了王府井大街附近的一家飯館裡。
孫濤五點多就到了，他先是開著自己的起亞一通找車位然後又溜了十多分鐘才找到地方。
王府井大街帥府園胡同9號：全聚德烤鴨店
雕樑畫棟的滿臉後邊是一水的玻璃幕牆，也算是中西合璧了。
當年這裡還是很多外地人進京必到的打卡聖地，孫濤在吧檯詢問包廂的時候就有北影的大一新生在這裡請同學吃飯，孫濤不認識他們/她們，但她們都認識孫濤，畢竟孫濤已經算是這一屆最牛逼的學生了。
……
包廂里馮小剛、陳道明、徐帆等人一邊慢慢悠悠的吃著東西一邊興致勃勃的聽孫濤講他的構思，七本一萬多字的名為《餘震》小說的細綱人手一本。
有人一目十行，十幾分鐘就翻了個大概，有人翻了兩頁就把小說大綱放在了桌面上選擇聽孫濤講述。
最先看完細綱的十月出版社副主編劉洋微笑看著孫濤。
十月出版社和著名的文學雜誌《十月》同屬一個出版集團，但並不是一回事，但她們選材的理念都差不多不同於《收穫》喜歡表達複雜的人性展現思想深度，《十月》更注重題材的新穎和表達方式的突破。
孫濤翻著細綱正說道：「最開始這裡呢是地震發生前的細碎故事，大家業別覺得囉嗦，就是這種平平常常的生活卻是無數人魂牽夢縈的日子……故事中的媽媽把惟一的西紅柿給了兒子，其實我是在做一個鋪墊……」
劉洋皺著眉頭插了一句，「這個情節是為了表達市井人家的重男輕女嘛？這個有必要嘛，不自相矛盾嘛，其實這個事我覺得很多餘啊，細綱里你一再強調女兒這邊沒聲兒子那邊有聲，媽媽不是想保活著的那個嗎？
換誰都這樣吧，即使重男輕女，女兒叫救命兒子不出聲，傻子也知道救活著那個啊！」
孫濤猶豫了一下，這段劇情並不是來自任何阿婆主的解讀純粹就是孫濤自己的理解，他輕嘆一聲，「我過去寫網絡小說比較多，什麼都講究寫透寫的清清楚楚，但是這次我想做一個轉變，所以這段我也糾結了許久，東西寫出來要呈現給讀者，我想讓讀者能離開我的敘事視角站在劇中人的角度設身處地的去想一下，如果是你，你該怎麼辦？」
劉洋一愣，站在劇中人的視角！
陳道明本來就是來湊個熱鬧，都是朋友馮小剛叫了自己有空也就過來吃頓飯，順便認識一下未來的大編劇，圈內的人脈不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嘛。
他聽劉洋說的熱鬧便也伸手拿起了扔在桌面上的劇本，題目叫《餘震》開篇就是1976年7月28日，陳道明心中一緊，他已經知道小說的主題是什麼了，但是他沒有急著參與討論而是低頭看了起來，手裡薄薄一層剛剛裝訂起來沒多久的A4紙甚至連個封面都沒有。
如此粗糙的東西讓他嘴角微微一抽，心中不屑但並未明確表現出來。
……
眾皆不語，孫濤擔心冷場正要繼續，一直在低頭沉思的徐帆突然抬起頭，她望著孫濤，「其實，這一段細節是媽媽自己騙自己！
對不對？人總得給自己找一個自我安慰的理由，即使女兒那邊有聲音她也裝作沒聽見了。」
徐帆哽咽了一下，「如果不自己騙一騙自己她根本活不過32年，如果當時女兒發不出聲或者沒喊她對媽媽的怨念也不會那麼深……所以再見面媽媽才會給女兒跪下……」
馮小剛眉頭一挑，點點頭，「噢，她知道，女兒也知道，所以整個情緒才立起來了。可是你不說明白……」
孫濤嗯了一聲，「小說里我會用一個轉場來暗示這個情況，就是讓小女孩被挖出來但是沒有了呼吸被當成屍體放在了廣場上。」
原片裡方達被救出來之後媽媽和救援人員就帶著方達走了根本就沒理會後邊的方登。
仔細想想方登不是被壓在水泥板下邊了嘛，她的屍體怎麼又會被完好無損的放到廣場上去的，她要是無聲無息出現在廣場上的身體根本就不可能是完整的。
劉洋嗯了一聲，點點頭。
馮小剛放下手中卷好的烤鴨，「嗯，你要是願意想就能想明白，你要是不願意想也不影響故事的發展，哈哈哈，雅俗共賞，有意思有意思。」
他扭頭看了看媳婦徐帆，「行了行了，別哭了，你這就入戲了，這還只是個大綱，先收一收。」
「我要來演這個媽媽，誒，孫濤，這裡爸爸叫方大強，兒子叫方達，女兒叫方登，媽媽叫什麼，好像沒名字啊！」
其他幾個看過劇本的人聞聽此言都伸手重新拿起了劇本，正在看的陳道明也往前翻了兩頁……
孫濤搖搖頭，「媽媽沒名字，其實我也想過給媽媽起個王桂芝這樣的名字，後來我想來想去，媽媽就是媽媽，她是所有倖存者的縮影。」
馮小剛心裡已經在思考拍攝流程，暗暗計算成本了，宏大的背景，細膩的情感，真是家國天下的好本子要是不拍得後悔一輩子。
他看了看媳婦徐帆，媽媽這個角色她應該能扛的起來，關鍵是看她的意思不讓她演已經不可能了。
……
劇本大綱基本看完，馮小剛夫妻的表情大家也都明白。
但是飯局上的話題仍然還在繼續。
陳道明，「嘶~~~孫濤，你這寫的什麼玩意啊，按你的小說，繼父怎麼好像還對方登有了非分之想呢，這玩意也太離經叛道了吧，這個東西要是拍成電影肯定過不了審核。」
孫濤還沒說話，劉洋出言反駁道：「人性啊，人性本來如此，你看孫濤前邊的鋪墊，繼父繼母不能生育，他根本就沒說是誰的原因，一個正常的男人對著一個跟自己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
馮小剛放下吃了一半的烤鴨，「孫濤，這個地方要謹慎，一不留神污衊解放軍的帽子你就帶上了。方登為啥要帶著孩子嫁給老外你趕緊找補一個新轍……」
陳道明嚴重同意，看那架勢他已經把繼父的角色摟到懷裡了，「對嘛，講地震，解放軍對災民有恩情，這個題必須點！」
孫濤連忙點頭，「有有，這個有，我都想好了，母女重逢後媽媽第一個就要感謝解放軍，而且我跟大家解釋一下，這個只是大綱我寫的可能有點歧義了，繼父對女兒的那點小心思我只是點到即止的表達了一下。
我覺得人性是一方面，道德的自律是另一方面，孩子是方登大學男朋友的，這種渣男的劇情太多所以大綱里我根本就沒費任何筆墨……」
陳道明鬆了一口氣，「噢~~~這樣就說的過去了，我覺得繼父還應該去扇渣男一個大嘴巴……」
……
包廂的門開著，有服務員不停進進出出。
最初對孫濤很敷衍很生分的劉洋、陳道明等人語氣都漸漸熱絡起來。
劉洋，「哈哈哈，孫濤，細綱都這麼多了全本你不得寫20萬字啊？」
孫濤，「應該差不多吧。」
劉洋笑笑，「那要是這麼大的體量放在合訂本里肯定不行了，出個單行本吧，誒，對了我還是咱們燕京作協的副主席呢，回頭你填個表……」
孫濤最煩填表，可他嫌棄的表情剛露出來馮小剛，劉洋，徐帆幾乎是同時說道：
「有模板，你把身份證和基本信息告訴我就行。」
「有了作協的身份以後辦事會方便很多。」
「作家啊，你進了作協就是真正的作家了……」
……
門外一直在包廂附近逡巡的同學終於瞄見了孫濤，陳道明正從側面摟住他的肩膀低頭附身不知道在跟孫濤說著什麼。
然後她們驚悚的看見陳道明居然在給孫濤倒酒……好像還說什麼「你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一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