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劇情片誰看啊，要拍還得是愛情動作片
孫濤受寵若驚，長影製片廠的副廠長啊！
居然屈尊降貴邀請他一個無名小卒當編劇，而且看人家的表情似乎還非常真誠。
孫濤只是聽說過長影有一個超大規模的樂團所有電影配樂都是自己人包辦、長影有七個攝影棚規模堪比衡店高峰期製片廠里曾經同時開機十幾部電影……
可孫濤不知道的是，那七個攝影棚現在都已經拆了，長影的樂團也早就解散了，長影旗下那些有名有姓的導演、演員能走的都走了，樹倒猢猻散，凋敝、蕭條才是長影的現狀。
……
孫濤還在樂呵呢，心說，「MLGB的，還是重生好啊，不重生我連長影的門都進不去，誒，不對啊，我咋記得我進去過呢，我好像還花了90塊錢買的門票。」
長影製片廠離孫濤的生活實在太遠，好容易在記憶里泛起了一點浪花，也就是參觀長影花了90塊錢，其他的啥也沒有。
章煥春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激情，「你沒當過編劇也沒事，你不是寫過小說嘛，你就按小說的套路寫，完事之後我來改編，我來當導演，我去找攝像師，我來找拍攝場地，我來找製片人，我去拉贊助……」
孫濤越聽越不對勁，你一個大廠長，噢，就算是副廠長吧，拍個小成本電影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嘛，咋還非得事事都親力親為呢？
這時李松終於忍不住插了一句，「小章，算了吧，以你在圈內的人脈和地位就算去了民營電影公司肯定也差不了，馮小剛當年名氣比你不是差遠了可你看人家現在過的多好，我聽說有幾家公司也在聯繫你，伱也別忙著拒絕，可以先談談再說嘛。
長影這邊我看你就別瞎操心了，人心都散了哪還聚的起來呀，而且，你就算再咋努力，唉，改制啊，那是大勢所趨，時代的洪流浩浩湯湯，你現在做的一切努力那都是螳臂當車。」
章煥春聲音嘶啞，「可是我不甘心啊！說是改制，可你知道嘛，長影以後就要淪為一個旅遊公司，影視基地了。」
李松拍拍他，「人家那叫多元化發展，我聽說還要搞培訓基地，重開樂團……」本來是安慰章煥春的，結果李松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紅顏易老，英雄遲暮，不外如是。
孫濤還在對面呢，此時他已經反應過來了，「日了狗了，好嘛，我就說嘛，人家身為長影的大廠長咋會對我個小嘍囉這麼和顏悅色的。感情好，還以為是禮賢下士原來是要拉我上沉船！」
孫濤現在很想說，「章廠長，我把行李先拿上去，一會兒下來咱們慢慢聊。」
但是孫濤沒說！！！
畢竟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那麼多年，孫濤深知一個道理：對那些絕望的、瘋狂的、病態的、歇斯底里的乘客絕對要小心伺候著，你不知道哪句話說的不對他們就會把火撒到你身上。
這時候說要走，對面說不定就覺得你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孫濤不覺得自己能承受住章煥春的邪火，他洒然一笑，「哈哈哈，難得章廠長您看的起我，《東北民謠》的小說我就試著寫寫。」
李松感激的瞄了孫濤一眼。
章煥春慘然一笑，「呵呵，本來不願意到處賣慘，但既然是我先起的頭我還是得把長影的真實情況跟你說說。你大概還不了解長影的現狀，自從要我們自己聯繫發行方之後長影是連年虧損，拍一部電影賠一部，再小的製作，每部電影怎麼也得投個百八十萬的，拍完的拷貝就放在庫房裡積灰……
現在聽說要改制，一個個都擔心自己未來的出路，人人沒有，錢錢沒有。」
孫濤搖搖頭，「其實，拍不拍都不重要，我在這賓館裡還要待到春晚錄製完畢，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當是學習一下劇本的編纂了。」
李松探尋著問道，「你，這是？」
他沒好意思說明，但那意思就是你每天就待在賓館啊！你不干點正事啊？
孫濤笑笑，「《卜卦》那首歌的歌手是跟我們公司簽約的，她來演出，我們這邊作為經紀公司總還是要來個人陪一下的，但，這不是嘛我們借光跟五安歌舞團一起來的，有點大事小情就靠他們了。」
李松拍拍孫濤，點了點頭。
他倒也沒說什麼感謝的話，但是那意思表達的也很明白了，有事你找我，好使！
李松轉頭看向章煥春，「就當是咱們長影的謝幕演出吧，你看看，要是有需要點啥……我現在畢竟還在這個位置上，調配幾個人，搞搞場地還沒問題……」
李松說完眼神在孫濤的行李和房卡上停頓了一下。
章煥春在片刻的失態後也清醒了過來，「哈哈哈，唉，怪我怪我，孫老闆咱們先留個聯繫方式等你空了再聯繫我。」
李松看了看江楠，「小丫頭別看我了，我不是來檢查你工作的，我們倆下午一起參加個會完事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聊聊天。孫總這邊你多關照一下。」
江楠連連點頭。
和孫濤交換完電話號碼，章煥春拉著孫濤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事要緊，不用……」
大家都明白，這時候應該說兩句場面話，正事要緊劇本你有空就寫，沒空就拉倒，可是章煥春呲了兩下牙沒說出來，他手在孫濤肩膀上壓了一下，沒有回頭徑直走了。
腰背挺拔，步伐從容。
——
賓館二樓是餐廳，原來咋經營的孫濤也不得而知，不過聽服務員說是自從周一開始賓館就不對外營業了，現在這裡早中晚都是自助。
晚上六點半，賓館附近的小飯店。
文建軍停住腳步，抬頭看了一下牌匾，「醬大骨，就這吧，再遠就不好了。」
孫濤笑笑，自助餐廳里紅酒、黃酒、白酒、啤酒啥都有甚至本子的清酒，但是文建軍不敢在那種場合敞開了喝還是把他給拽出來了。
緊閉的玻璃門裡是那種厚厚的透明門帘既能擋風又不擋亮，店面不大也就七八張桌，兩三桌有客人，基本都是幾個老爺們兒喝酒聊天，說實話，吃飯大多數時候只是聚會的一個由頭。
孫濤跟著文建軍推門進店，一身黑棉襖的小丫頭迎了上來，「大哥吃點啥啊，我們這大棒骨是特色，啤酒白酒隨便配……」
文建軍跟著服務員去吧檯挑酒了，孫濤找了個空座。
……
章煥春和李松走了之後孫濤又跟江楠聊了一會兒，巧了，江楠家就在長影製片廠附近，小丫頭對長影的輝煌和衰落了如指掌。
江楠收起孫濤簽名的說給他詳詳細細的介紹了長影的現狀，最後還附上了自己的結論。
「……其實我覺得，哦，呵呵，其實是我爸說的，我爸說長影垮不垮對章廠長沒有任何影響，他的行政級別在那呢，他要是不想去重組後的影視集團，說不定就會被調到文化廳甚至到我們電視台也有可能，我爸還說了就憑他的年紀和資歷過兩年當個副台長機會也是很大的。
而他要去了新集團呢，說不定就是董事長。」
孫濤，「當董事長不是挺好的嘛？」
「哈哈哈，不好當，長影在冊員工一千多，實際在崗的不到一百，還有數量更多的退休職工，連年虧損，這工資可欠老鼻子了！重組啊，要看資產怎麼處理了，能不能有人接盤，政府願不願意兜底，整不好新集團就是個空殼，董事長天天讓老員工堵門要工資……」
1997年下崗大潮席捲東北，劉歡唱了一首《從頭再來》，唱唱歌很容易但是真要從頭再來太難了，五安那些騎倒騎驢的當年都是端著鐵飯碗的。
這都過去六年了，孫濤還經常看見他們聚集在一起拉橫幅呢，堵廠區門算啥啊！
……
「尋思啥呢？我要了一瓶洮兒河，行吧。」
孫濤，「別光說酒，咱倆吃啥呀？」
「哈哈哈，這一張嘴還有點小孩樣，我還能讓你空嘴喝啊。一盆醬大骨，花生米，拉皮，還有半斤餃子我讓他韭菜雞蛋和酸菜餡的一樣一半。」
孫濤呵呵一笑，「唉，團長，你說這事我到底要不要摻合一下……」孫濤把和章煥春見面的事以及長影的現狀都跟文建軍說了一遍。
文建軍沉吟了一會兒，直到服務員端上來了花生米他抓了一把才緩緩開口，「既然你問我，那就是有想法唄，你先說說你為啥會心動，電影這行當你一竅不通咋就敢往裡扎呢？」
孫濤猶豫了一下，在他的認知里拍電影是個很簡單的事，賈玲，沈騰，吳京不是都成功了嘛，而且他腦子裡一堆賣座的電影，有去電影院看過的，更多的是抖音里看的那種一部電影被分成三集的小視頻，這裡邊還不止是國內的，本子的，棒子的還有他們乾爹的，也不止是電影還有電視劇：《權力遊戲》、《紙牌屋》、《絕命毒師》、《朱諾》、《靈動·鬼影實錄》、《請回答1988》……
孫濤猶豫了一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管是技術還是人脈他們都是不缺的，甚至分銷渠道他們也有，江楠跟我說，每次長影拍了新片全國各地的發行方都會過來審片，雖然他們最後都覺得拍的不好不會有人看，但是起碼他們還會給個面子來看看。
我覺得要是故事講好了，還是能拍出叫好又叫座的片子的。」
「咔咔咔……咔咔咔……」文建軍嚼了幾個花生米，「長影的現狀你還沒看明白嗎？闖軍都進城了，現在就算把崇禎換成明太祖都翻不了盤了。你別說一部電影，你就是連拍三部五部也救不了長影了，一部片子剛完事，一堆人就得堵著門來要工資，甚至你這邊剛開機就會有人來搗亂。」
孫濤也抓了一把花生米，「為啥？」
文建軍呵呵一笑，「為啥？哈哈哈，你有錢拍電影，沒錢發工資？？？聽聽，是不是有理有據？」
孫濤愕然，他剛想反駁，還是住口了。
能怪大家傻嘛？人家也給過機會的，可是廠子一部部的電影拍下來，拍一部虧一部，你再說等電影拍完了就給你們發工資，誰信啊！！！
「油著，慢回身！」兩個服務員端著醬大骨，拉皮，包子上來了，「菜齊了，您慢用！」
文建軍「吱」了一聲，「吱！哎呀，小妹兒，我酒呢？洮兒河！忘了？」
服務員，「忘了忘了，對不起了大哥，馬上就來。」
文建軍，「再給拿倆酒杯……這記性，我幹啥來了？就為了吃你這大骨頭啊……」
旁邊喝酒的一桌人也發出一陣鬨笑，「小丫頭一看就是新手，幹活還懵燈呢。」
「誰說不是呢……」文建軍和旁邊幾個老爺們兒互動了一下才轉過來。
孫濤一點也不驚訝，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都是喝酒的人很容易有共同語言，就像釣魚佬們一樣，認識的不認識的你過去問問有口沒口大家都會賊熱情的答對你。
孫濤捻了幾張餐巾紙抓起一塊大棒骨，狠狠咬了一口，汁水淋漓真正是湯鮮味美。
文建軍，「你別忙吃啊，酒還沒來呢。」
「我先墊墊。」孫濤咽下肉，「誒呀，臥槽，真香！對了，剛才說哪了？」
文建軍無可奈何的笑笑，他先轉身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酒和杯子熟練的拆開。
「墩墩墩……」「墩墩墩……」
一杯白酒擺在孫濤面前，「我說就算拍好了你們也救不了長影。」
孫濤端起酒杯和文建軍碰了一下，杯沿比文建軍低了三分，文建軍笑了一下也沒謙讓。
東北的規矩是碰杯就要幹掉，倆人都是一口悶掉杯中酒。
「我救啥長影，我和長影又不熟，我是想出名！」
「哈哈哈，臥槽，我就知道你是這麼想的。但是我覺得吧，把東北民謠拍成電影肯定不行，現在這年頭誰TM看劇情片啊，要拍啊，你就得整那個愛情動作片！」
孫濤懵掉了，廣電總局能不能同意播出且不說，公安肯定就把他給拘了！
「哈哈哈，看你嚇的那損色（sai），我是說愛情和動作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