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聽說了嗎，李秋月有海外關係。」
「嗯？」
這一天上班，謝雲偉神秘兮兮地將方林拉到一旁。
口中爆出了一條驚人的消息。
李秋月家有海外親屬，聽說還是個資本家。
「不會吧……」
最近幾個月，方林忙得腳打後腦勺，恨不得一個人當成兩個人用。
去年年底。
來自大洋彼岸的BIM計算機，被運送到了機械八廠。
雷大江這個老狐狸，嘴上答應將計算機交給方林。
卻又在東西抵達之後，提了一個附加條件。
計算機暫時留在八廠，用來充當教具。
什麼時候能將計算機搬回家，不在雷大江，而在方林自己。
簡單來說。
就是為八廠培養十名，懂得使用這種外國計算機的技術員。
對此，方林無可奈何地選擇了答應。
沒辦法，不看僧面看佛面。
雷大江是陸國棟的警衛員，更是看著陸思睿長大的長輩。
同時，雷大江這麼做也是為了八廠的未來。
顯然看出計算機對於工業製造領域的重要作用，因此提前未雨綢繆。
先培養一批熟悉計算機的技術員。
等到手裡有了外匯額度，肯定要買上幾台。
除了這件事情，方林還多了一項工作。
充當農機廠的編外翻譯，陪同各路客商參觀農機廠。
兜兜轉轉幾個月過去，時間到了1980年4月。
從兌換的五千元錢里，方林拿出一千五百元交給謝大爺，一部分用來補貼換房錢，另一部分用來收購各類古董。
「師傅，你別不信啊。」
見方林不相信自己的話，謝雲偉頓時有些急了，提醒道：「您想想看，最近這段時間，您是不是沒有看到李家三口？」
「好像還真是好久都沒看到他們。」
仔細想想，方林確實有日子，沒看到李家三口。
由於每天晚上，方林都要去給八廠技術員，指導計算機技術，回到家裡往往都是半夜。
又以為李家三口故意避著自己，因此方林也就沒往心裡去。
可要說李秋月有海外關係，方林多少有些不信。
算上結婚之前，一塊下鄉當知青這些年，方林認識李秋月，差不多也有三四年了。
就沒聽說李家有什麼海外親屬。
當然。
也有可能是害怕招災惹禍，故意避而不談。
今時不同往日。
幾年前。
誰家但凡有海外親屬或者海外關係，絕對是一件倒霉到不能再倒霉的事情。
海外親屬等於海外特務。
一旦被發現，等著接受無窮無盡的調查和審問吧。
現如今。
海外親屬四個字，又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
不但不會被調查審問，反而會引起無數人的羨慕。
「雲偉，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方林問道。
「師傅，您怎麼忘了，我是咱們廠的包打聽，不瞞您說，只要我想打聽的事情，就沒有不知道的。」
謝雲偉一臉顯擺地炫耀道：「昨天晚上下班，我看到羅文剛和董寧一塊離開工廠，兩個臉上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在商量好事。」
「擔心他們商議怎麼對付您，我就一路跟著。」
「媽的，兩個老王八真會享受，您猜他們去了哪裡？」
「新僑餐廳！」
聽到新僑餐廳幾個字，方林微微皺了下眉頭。
要說燕京什麼地方吃飯最貴。
今年之前必然是老莫。
一碗紅菜湯3.5元，相當於學徒工十分之一的月工資。
燜罐牛肉5塊，一塊麵包都要五毛錢。
一頓飯吃下來，抵得上普通工人大半個月的工資。
至於新僑餐廳，更是貴得離譜。
始建於五十年代的新僑餐廳，一落成便蓋過了老莫，成為專門招待外賓的高檔西餐廳。
去年重新對外開放。
請的是專業西餐大廚，手藝比老莫的二把刀起碼高了數個等級。
貴是一方面。
關鍵是只收外匯。
「兩個老王八有錢去新僑餐廳吃飯，花的不是他們自己的錢，而是李秋月給的港幣。」
擔心方林不耐煩，謝雲偉也不再賣關子。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謝雲偉溜進新僑餐廳。
從二人的對話中，謝雲偉得知李秋月家裡有海外關係。
張紅霞的哥哥是一名港商，寫了一封信給寄給李秋月。
邀請李秋月一家人前往港城探親。
不知道什麼原因。
喜愛炫耀的李秋月和張紅霞拜託廠里，不要將這件事情傳出去。
同時。
李秋月給了羅文剛兩百港幣充當封口費。
羅文剛邀請董寧吃西餐，說的就是這件事情。
如今有海外關係，不但不會被人瞧不起，反而是大大的臉上有關。
光榮程度，不亞於家裡有人考上大學。
李秋月和張紅霞三口人，偷偷摸摸請廠里開介紹信。
秘密前往港城探親，怎麼看都不對勁。
「師傅，您說會不會是李秋月一家三口，故意編造出海外關係，直接跑到港城那個花花世界，再也不回來了？」
謝雲偉分析道。
「你以為上級部門，和你一樣一根筋啊。」
方林哭笑不得道：「海外關係要是真這麼容易仿冒，社會早就亂套了。」
「好了，這些事情到此為止，李秋月家裡有沒有海外關係，和你們都沒有關係。」
拍了拍謝雲偉的肩膀，方林說道：「你家老爺子幫我挑了個不錯的院子，下班要是沒什麼事情，跟我一塊過去談談。」
「如果問題不大，我很可能會把它買下來，也算是過去認認門了。」
謝雲偉連連點頭。
得知方林真的打算買四合院，謝大爺又一次上了心，表現得比方林還要積極。
還別說。
老爺子就是老爺子。
幫方林尋摸到一棟只有主家，沒有其他住戶的四合院。
至於原本的住戶去了哪裡。
據說被發還房契的主家給趕走了。
從小在大雜院長大的謝雲偉，太知道這些人的尿性。
想把他們趕走，比唐僧去西天取經還要難。
偏偏，主家愣是辦到了。
對於這樣一位奇人，謝雲偉也是極為好奇。
下班後。
謝雲偉坐上方林的三輪侉子，一溜煙地駛向北海公園方向。
「嘶！」
來到謝大爺介紹的四合院門口，謝雲偉倒吸一口涼氣。
娘耶。
大門門樑上，掛著一個快被風乾的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