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哥，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啊？」

  距離方林去陸家認門，時間過去了一周。

  昨天禮拜六，方林給機械八廠打去電話，說是今天帶陸思睿看點好東西。

  一大早。

  陸思睿打扮得漂漂亮亮，甚至偷偷塗了一丟丟口紅。

  外事部門天天接待外賓。

  普通老百姓難得一見的外國化妝品，對外事大院的各家姑娘們而言，倒也不算是稀罕物。

  可惜，方林一點反應都沒有，只顧騎著三輪侉子。

  上午十點鐘，三輪侉子停在了一條胡同前面。

  「思睿，你喜歡住這樣的四合院嗎？」

  方林拉著陸思睿的手，小心地將她從車上帶下來。

  「喜歡。」

  陸思睿是一家是外地人，來到燕京一直住在外事部大院。

  對於四合院，陸思睿只聽過，沒住過。

  方林帶自己來這裡，詢問自己喜不喜歡住四合院。

  顯然。

  是在為以後做打算。

  方林面帶寵溺道：「我交給你一個任務怎麼樣？」

  「什麼任務？」

  陸思睿眨著好看的大眼睛，好奇方林要讓自己幫他什麼忙。

  「等到有了咱們自己的家，如何裝修房屋，你來設計好不好？」

  頃刻間，陸思睿臉上布滿紅暈。

  方林溫柔道：「我負責養家，你負責照顧這個家，好嗎？」

  「嗯。」

  陸思睿低頭下頭，聲若蚊蠅。

  這幾天，方林做出了個多想決定。

  不論什麼時候能將陸思睿娶進門，房子的問題必須馬上解決。

  天天看著對面的李秋月三口人。

  方林再好心情也會變得糟糕起來。

  另外。

  弄到一戶獨門獨院的四合院，也能讓陸國棟儘快看到。

  方林可以給陸思睿優渥的生活。

  生活質量，不會比她當姑娘時差一丁點。

  換房要在明年，才會逐步出現。

  方林沒耐心等這麼久，決定換一種方式買房。

  直接買。

  今天七月份，有關部門下發了一則有關房屋的通知。

  退還一部分，被錯劃為地富反壞右的個人房屋。

  曾經被沒收的私房，開始陸陸續續地歸還給房主。

  當然了。

  房屋所有權被歸還給原來的房主，不代表房主就能獨享整棟房子。

  拿四合院打比方。

  一處四合院，起碼住了五口人。

  上面只負責將房屋產權還給原房主，不負責幫忙趕人。

  如何讓其他租戶搬走，需要房主自己想辦法。

  或是給錢請走，或是幫忙找房子。

  反正，麻煩事一大堆。

  「烤白薯，好吃的烤白薯。」

  聽到吆喝聲，陸思睿猛地轉頭看去。

  「方大哥，烤白薯，有人賣烤白薯。」

  陸思睿像是看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拉著方林的嘰嘰喳喳。

  方林柔聲道：「想吃嗎？」

  陸思睿先是點頭，隨即有些緊張地說道：「咱們這不算是投機倒把吧？」

  從陸思睿記事起。

  就沒在街頭看到過賣東西的商販。

  買東西只能去國營商店，誰敢在街邊擺攤，就是投機倒把。

  被人抓住，輕則沒收罰款，重則還要蹲大獄。

  二人身後不遠處，有一名穿著厚棉襖的老大爺。

  肩膀挑著挑子，前面是一個小煤爐，後面的筐里放在生白薯。

  幾隻烤好的白薯放在煤爐上面。

  看起來就好吃。

  「不算。」

  方林搖搖頭，說道：「你留在這裡，我過去給你買。」

  「我和你一塊去。」

  方林說不算投機倒把，那就肯定不是。

  「老大爺，烤白薯怎麼賣？」

  來到老人面前，方林低頭看著爐盤上面的幾隻白薯。

  「六分一個，如果買兩，那就給一毛吧。」

  「呵呵呵，大爺，您還挺會做生意的。」

  方林拿出一毛錢，拜託大爺幫忙挑兩個白薯。

  「得嘞。」

  老大爺將挑子平穩地放在地上。

  掏出兩張粉紅色衛生紙，各自包起一個白薯遞了過去。

  「好甜啊。」

  陸思睿輕輕咬了一口，雙眼幸福地眯成月牙形。

  「姑娘，你算是說對了，老頭子我烤白薯，那是祖傳手藝，鬧小鬼子的時候，我就開始

  幹這個了。」

  「要不是好多年不干，手藝有點生疏，保證你吃了一口，能夠香到心裡。」

  老大爺一邊介紹自己的手藝，一邊不忘推銷他的白薯。

  如果陸思睿想吃，可以經常過來。

  下次來買，算她五分錢一個。

  「大爺，你這是要一直賣下去啊！」

  陸思睿好心提醒老大爺，偶爾賣賣也許沒人管。

  天天過來，一定會被人盯上。

  「姑娘，論文化，你們都是文化人，可要說起這個，大爺拖個大，你們還太嫩了。」

  老大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看陸思睿和方林的打扮，上衣口袋掛著鋼筆，必然是文化人。

  文化人膽子就是小。

  別說賣烤白薯，現在連私人飯莊都有了。

  「私人飯莊？！」

  陸思睿一驚一乍道：「這不是違法的嗎？」

  「以前是違法，現在可就不好說了。」

  老大爺掏出一根大炮筒，方林見狀拿出火機幫忙點上。

  「聽姑娘你的口音，應該是外地人，難怪不知道最近的事情。」

  「就在今年，好多以前不讓幹的事情，只要你不明目張胆，別做得太過分，人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眼。」

  「不說別的，你去地壇那邊看看，好傢夥，都快趕上廟會了。」

  「真的假的？」

  陸思睿驚訝道：「現在連廟會都能開了？」

  「開，當然是不行，不過也沒人太管了。」

  最開始，老大爺也有點心虛。

  每天在家將白薯烤好，偷偷摸摸地出來賣。

  遇到幾個聯防隊員。

  人家不但不攔著，反而直接給他包圓了。

  聽說是回城的人口太多。

  為了給沒有工作的人一口飯吃，因此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思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方林笑道：「大爺，您老忙著，我們去別處轉轉。」

  「好咧，有空過來。」

  回到胡同口，方林啟動三輪侉子，招呼陸思睿上車。

  「方大哥，我們不看房了嗎？」

  陸思睿坐到挎斗里問道。

  「房子什麼時候都能看，先去地壇溜達溜達。」

  方林低頭幫陸思睿壓好，用來擋風的大棉被。

  一腳油門，直奔地壇。

  第一張個人營業許可證，還要等幾年才出現。

  而在此之前，私人經濟已經開始了。

  地下飯莊，地下商品，陸陸續續出現在燕京。

  未來幾年，一句話將成為暴發戶們的口頭禪。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