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留在辦公室里等著電話，一根接一根地抽菸。
按照正常節奏。
汪天賜會在明年脫離計算機研究所，下海經商創出一番事業。
固有的情況發生改變。
丁永康安排劉忠義取代汪天賜，十有八九是受到來自方林這邊的刺激。
認為劉忠義的經營能力絲毫不亞於汪天賜，而且乖巧聽話，八面玲瓏。
性格比汪天賜更好拿捏。
「汪工，大家都是老同事了，沒必要把氣氛弄得這麼僵。」
「低頭認錯，寫一份檢查，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不但所里不會追究你的責任，我個人也會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就當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和所有國有單位一樣，計算機研究所也有自己的保衛部門。
區別唯有人數多寡而已。
此時，汪天賜坐在小黑屋裡，頭也不抬地抽著煙。
劉忠義用一副我為你好的口吻說道：「老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原本按照所長的意思，是要將你交給你有關部門，對你進行嚴肅處理。」
「是我再三求情，所里才決定給你一次改過自新，認識自身錯誤的機會，機會只有一次，年輕人不懂得把握，你這位老同志，難道也要對抗到底嗎？」
說著，劉忠義搬了把椅子坐在汪天賜對面。
「劉忠義，別人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汪天賜難道還看不出來？你這個混蛋面容忠厚，內心狡詐，如果不是我在計算機服務公司有一定影響力，你能心平氣和地跟我說話？」
「恐怕早就將我送給有關部門了。」
汪天賜用力將香菸丟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
無論計算機所的工作人員如何瞧不起汪天賜，小集體裡的兩百多名小青年，對他汪天賜佩服得五體投地。
沒有汪天賜，就不會有這些人的一口熱乎飯。
當了十多年同事，劉忠義是人是鬼，汪天賜看得比誰都清楚。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之前。
獲知所里的不公安排，汪天賜當場撂下話。
可以交出計算機服務公司的一切權力。
前提是，所里要給他一個明確說法。
工作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問題，該上繳的利潤，一分都沒有少。
無緣無故憑什麼解除職務？
是自己犯了工作錯誤，作風錯誤，還是其他方面幹得不如人意？
沒有一個明確解釋，汪天賜不會不聲不響地離開。
縱然研究所用手裡權力將從汪天賜開除，也要給一個明確的說法。
劉忠義這個混蛋趁機嘰嘰歪歪。
言語中，提到了汪天賜的家庭成分問題。
別的事情，汪天賜可以忍。
這件事情是萬萬如何也忍不了。
上面早已經為汪天賜平反，家庭成分屬於錯劃。
「我是真沒想到，經歷了這麼多事，你的腦子還是一根筋，脾氣秉性跟茅坑裡的石頭沒有任何區別。」
劉忠義皮笑肉不笑地提醒汪天賜，對抗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汪天賜的檔案，前途，全都掛在計算機研究所。
跟主管單位耍脾氣，吃虧的只會是汪天賜自己。
說完，劉忠義話鋒一轉。
陰沉沉地警告汪天賜見好就好。
「你也是個老運動員，吃這麼多虧難道還不明白，什麼叫作胳膊擰不過大腿？所里能給你安排後勤方面的工作，已經算是對你不薄了，即使讓你去當清潔工，你還能翻了天不成？」
「早晚有一天，計算機所要毀在你們這些小人手裡！」
劉忠義的威脅再次激怒了汪天賜。
「回去告訴丁所長，想讓你坐穩計算機服務公司經理的這把椅子，要麼給我一個明確說法，或者把我開除，沒有第三種選擇。」
面對脾氣比石頭還硬的汪天賜，劉忠義凶相畢露。
惡狠狠瞪了汪天賜一眼，劉忠義邁步離開小黑屋。
回到所長辦公室里，劉忠義添油加醋將汪天賜的態度匯報給丁永康。
誣陷汪天賜威脅所里，有種就安排他去掃地。
不懷好意地將汪天賜提出的要求，扭曲成對計算機研究所的威脅。
「所長，我是真沒辦法了，該說的全都說了，就差跪下求汪工收斂脾氣，沒想到他依舊這麼囂張，仿佛他才是計算機研究所一把手，其他人沒有權利安排所有的人事工作。」
「不要再說了！」
丁永康陰沉著臉，看向手邊電話。
汪天賜對抗上級安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可是這通電話打出去，計算機研究所也會顏面掃地。
劉忠義故意拱火道：「依我看，這件事情還是算了吧，汪工當了兩年的公司經理，群眾基礎搞得很好，對於小年輕的影響力遠高於我們計算機所。」
「萬一這件事情鬧大，汪工煽動年輕人鬧事，一旦捅到上級的耳朵里，不但計算機服務公司會被取締，咱們計算機研究所，恐怕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反了他！」
丁永康用力拍打桌子。
無論計算機服務公司每年掙多少錢，也不管汪天賜有多大的本事，孫猴子永遠翻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
計算機研究所才是上級單位。
下級頂撞上級，不給上級單位面子。
屬實是大逆不道！
再讓汪天賜鬧下去，丁永康這個所長的威信何在？
其他兄弟單位會怎麼看計算機研究所？
連個三產企業都管不了，計算機研究所還能幹點什麼？
科研沒有任何經濟成果，手下人員一人一百個心眼。
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計算機研究所必然會成燕京科研單位的大笑話。
越想越生氣的丁永康起身離開辦公室，劉忠義連忙跟了過去。
推開小黑屋的門，丁永康諷刺道：「汪天賜，你可真是悠閒，對抗上級，毆打同事，管你禁閉，你還能閉目養神！」
「你不是想當清潔工嗎？好，我成全你！從明天開始，你就天天跟著掃把拖布打交道，其他工作不用你負責，只要做好清潔打掃，將地面窗戶給我擦的窗明几淨，一塵不染。」
「做不好，我就處理你！」
望著站在丁永康身後，滿臉賤笑的劉忠義，汪天賜冷聲道：「丁所長，我現在正式辦理停薪留職，麻煩你簽字吧。」
「我不同意。」
「那我就辭職。」
「不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