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勝利兩眼發直。
重建工廠，劉保國這是鬧什麼么蛾子？
劉保國隨即打開手裡的圖紙，吳勝利倒吸一口涼氣。
乖乖。
農機廠也闊氣了！
這哪裡重建廠區。
分明是要蓋一個小號的農機廠。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圖紙上除了有車間，還有辦公樓，食堂，一間小型招待所，倉庫……
林林總總，和一間標準國有工廠沒什麼區別。
如果說有。
就是規模縮小了好幾圈。
總之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車間地面鋪設水泥，二層辦公樓使用鋼筋混凝土。
招待所用紅磚搭建。
倉庫，食堂，小型宿舍也都是用上好材料。
「我說老劉，你不會連內部的家具擺設，都給方林準備好了吧？」
「呵呵呵，應該的。」
劉保國跟著點燃一支煙，笑眯眯地說道：「自己的兒子不管，難道還指望別人幫忙。」
「好啊，我算是聽出來了，你這是讓我也出出血，沒話說，電子設備我們廠包了。」
吳勝利打趣道：「電話，收音機，電燈電線什麼的，我一會就讓人送過來，支援兄弟企業建設嘛。」
說罷，吳勝利和劉保國相視一笑。
這次過來。
吳勝利是和劉保國商量配套生產的事情。
準備給老外們露一手，提前交付對方需要的電磁爐和三件套。
「這件事情……」
「廠長，您快回去吧，出事了。」
劉保國剛要發表意見，一輛吉普車上從下來一人。
看到是廠里的通訊員小丁，吳勝利說道：「出什麼事情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馬副廠長讓您趕快回去。」
「知道了。」
副廠長老馬是吳勝利的心腹，對方急著叫自己回去，事情肯定不小。
「豈有此理！！！這幫兔崽子，讓他們想辦法給咱們廠謀取出路，大會小會全特麼給我裝死，現在好不容易來了錢，又都一個個跳出來陰陽怪氣。」
燕京電子廠，副廠長辦公室。
匆忙剛回來的吳勝利肺都要爆了。
過去找劉保國之前，吳勝利已經做好了提前交付的準備。
命令下面的分廠和生產車間主任，做好調整生產線，全力加工出口電磁爐的工作。
沒想到這些人拿出一大堆理由搪塞。
說什麼顧此失彼，小心為上。
燕京電子廠主業是半導體。
如果將既定的生產任務排在後面，忙著給外國人服務，很可能會被扣帽子。
馬副廠長勸慰道：「廠長，您先消消氣，這幫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咱們廠是四機部的重點企業，每年生產任務比任何一家無線電企業都多。」
「地方企業需要我們的半導體材料，部隊同樣也有著極大的需求。」
全國幾十家電子元器件企業當中，燕京無線電廠絕對能排得進前五。
風頭無二的同時，燕京無線電廠也承擔了其他企業不該承擔的責任。
每年大量向相關單位和部門提供電子元器件，半導體材料。
全國一盤棋，各單位一起吃大鍋飯的年代，忙點累點也就算了。
問題是今時不同往日。
前年開始，各類無線電，半導體生產成本直線上升。
人力成本可以忽略不計。
材料成本居高不下才是大問題。
不誇張地講，燕京無線電廠每生產一塊集成電路，起碼要搭進去十塊錢。
換言之。
生產一塊賠一塊。
可是沒辦法。
燕京無線電廠作為行業老大哥，上級命令比天大。
即便賠得傾家蕩產，也要保量完成上面交付的任務。
以為成本居高不下的問題，過上一年半載就能有所好轉。
沒承想。
時間走到現在，絲毫見不到好轉的跡象，反倒是成本進一步增加。
「老馬，這裡沒有外人，我跟你說句心裡話，咱們廠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大哥，活雷鋒，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吳勝利語重心長地說道：「老馬，咱們燕京無線電廠已經熬不起了，全廠一萬七千名職工的吃喝拉撒，都要由我們這些當領導的負責。」
「如果有一天，廠里的資金斷了，職工工資，獎金，醫療費，子女教育費用，逢年過節放到物資，退休職工的退休工資出現缺口，你信不信，全廠的老少爺們一定會堵在我們家門口罵娘，把咱們的人腦子打成狗腦子？」
馬副廠長臉色為難道：「廠長，您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咱們廠今年的生產任務，也不能不管呀……」
「我沒說不管，我只是說什麼事情都要分一個主次先後，部隊交付的任務必須完成，這是死命令，至於地方企業和其他部門的訂單，他們能等就等，等不了就去四機部打官司。」
「你記住，你不是他們的副廠長，你是燕京無線電廠的副廠長！需要負責的只有兩個單位，第一，上級主管部門，第二，全廠一萬多男女老少。」
吳勝利何嘗不知道，任何大膽的事情背後都會遭受無數非議和譴責。
這些非議與譴責既來自外部，更來自內部。
現在麻煩已經出現，唯有一條路走到底。
吳勝利和鄒四海性格差不多，都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不代表其他人也有承擔責任的勇氣。
副廠長老馬沉吟片刻，說道：「同志們有這樣那樣的反對聲音，除了擔心完不成今年的預定任務，更擔心咱們廠第一次接到這麼大的訂單，生產的產品還是我們之前沒有接觸過的家用電器，萬一出現三長兩短，外國人向港資企業追責，港資企業肯定會將賠償責任拋到咱們身上。」
「五倍賠償，即使將咱們廠打包賣，恐怕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所以我才要讓大家加班加點，儘可能多地騰出生產線，提前交付產品，老馬，該硬的時候一定要硬起來。」
吳勝利果斷地說道：「負責全廠生產任務，吃喝拉撒的是你我，不是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王八蛋，他們幹不了就申請病退，調崗。」
吳勝利這次是下了狠心，不成功便成仁。
只要自己還當一天廠長，誰都不能給他的計劃施加麻煩。
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未來的下場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