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國有大廠藏污納垢，包庇壞人，天理何在啊！！！」
「同志們，老少爺們，大家給評評理，負責治保工作的保衛科長董寧知法犯法，是不是應該罪加一等。」
「人都已經被抓進去了，燕京農機廠的領導班子，竟然要給犯罪分子做擔保，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人群中，方林看著津津有味。
瞧瞧。
讓壞人干好事，屬於強人所難。
讓這群下三濫潑髒水，撒潑耍無賴，絕對是無師自通。
捏著記錄有胡春麗威脅自己的磁帶，外加幾人按著指印的自供狀。
姚東方和孫良友想不往大了鬧都不行。
放在後世，方林的這些手段未必能威脅到人。
錄音證據和受到威脅簽下的各類文書，統統不具備法律效應。
而在法治觀念剛剛重建的今天。
收拾幾人簡直不要太輕鬆。
在二人的帶動下，其他鬧事的年輕人一個個群情激昂地圍住周雲海。
要求農機廠給一個說法。
不然，眾人就不走了！
整件事情的知情人，兩隻手都能數得出來。
姚東方和孫良友知道真相是什麼，其他人全部被蒙在鼓裡。
以為胡春麗真的被董寧欺負，想到一朵鮮花被一塊老牛糞玷污。
眾人恨不得掐死董寧！
「廠長，廠里發生了重大生產事故，您快去看看吧！」
工廠大門被吃瓜群眾圍得水泄不通，方林走到周雲海身邊，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
火候差不多了，是時候給予最後一擊。
「好好好，馬上去事故現場！」
見狀，急於離開的周雲海連忙點頭。
留劉保國在現場處理問題。
回到辦公室，周雲海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掏出一支香菸。
「方林，剛才多虧你站出來給我解圍，要不然，嗨！」
「我這張老臉非得丟光了不可。」
「廠長，您雖然擺脫了胡春麗朋友的圍攻，可事情不會因此而消失」
方林走上前來，主動幫周雲海點燃香菸。
「那些人一看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今天，他們敢開始大卡車堵咱們工廠的大門，到了明天，沒準會幹出更加荒唐的事情。」
聞言，周雲海臉上愁容更甚。
這年頭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愣。
從這些人的穿戴打扮看，不是幹部子弟，也不會是一般人。
羅文剛請假出門辦事，一堆爛攤子留給了周雲海。
想到這些，周雲海問道：「方林，你們廠里有名的智多星，如果讓你說，這件事情應該怎麼辦？」
方林正色道：「廠長，如果讓我說，不論是董寧是不是冤枉的，他目前的處境屬於黃泥掉在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我們必須當斷則斷，立刻和董寧撇清關係。」
「可是……可是羅副廠長那邊，恐怕不會同意。」
聽到這個回答，方林毫不意外。
如果用三國人物評價周雲海。
這位工廠二把手，屬於袁紹和陶謙的綜合體。
年輕時。
見小利忘命，幹大事惜身。
上了年紀以後，周雲海又變得庸庸碌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指望他支棱一回，難度堪比登月。
「羅副廠長的意見確實需要尊重，但是您考慮過這個問題嗎，老書記長期住院，您才是農機廠名義上的一把手，如果這件事情一直鬧下去，旁人是會說羅副廠長處理不公，還是會將矛頭指向您呢？」
「嘶！」
周雲海倒吸一口涼氣。
老書記身體還行時，大事小情都有他做主。
周雲海只需要舉手支持，剩下的事情自有一把手頂著。
老書記住院。
周雲海容許羅文剛越俎代庖，負責農機廠的各項工作。
也是出於無功無過的考慮。
干好了，有周雲海的一份功勞。
出了問題，羅文剛自己收拾爛攤子。
沒承想這回的問題，會這麼的麻煩。
方林認認真真地說道：「廠長，古話說得好，眾口鑠金，三人成虎。」
「今天，僅僅是董寧一個人的問題，也許再過幾天，咱們農機廠恐怕會被傳得面目全非，變成人們口中的土匪窩。」
方林點到為止，轉身告辭離開。
作為老人家的好學生。
方林深知，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管用。
整垮董寧，砍斷羅文剛的一條胳膊只是最終的目的。
目的之外還有過程。
經過羅文剛的上下運作，了解這個人的人脈關係和手中籌碼。
下次開戰。
方林不會給羅文剛任何的生機。
而現在，方林必須爭分奪秒地和羅文剛搶時間。
趕在羅文剛從津門回來之前，影響農機廠開除董寧的一切職務。
讓他連普通工人也當不成。
即便羅文剛使出渾身解數，真的將董寧救出來。
沒有公職。
董寧得脫牢籠，充其量也是個廢物。
十分鐘後，周雲海走出辦公室。
再一次來到廠區大門前。
「同志們，請大家安靜一下！」
「我是農機廠廠長周雲海，關於董寧的問題，有關部門正在調查，為了以正視聽，表達我們農機廠和犯罪分子劃清界限的態度，我決定開一場現場辦公會。」
「現場討論，現場決定要不要開除董寧！」
人心是複雜的，人心更是具有多面性。
周雲海不願意得罪勢頭正勁的羅文剛，但可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人首先考慮的一定是自己。
當著眾人的面，周雲海將在家的廠領導全部叫到工廠大門前。
「同志們，我提議解除董寧一切職務，將他開除出農機廠。」
「封建社會尚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道理，新社會絕不會包庇任何一名犯罪分子！」
「身為廠長，我有著不容推卸的責任，在此，我向大夥道歉。」
說罷。
周雲海看向吃瓜群眾和姚東方一行人，彎腰鞠躬表達歉意。
「嘩啦啦……」
方林帶頭鼓掌，現場頓時掌聲如雷。
果然。
能夠成為一廠之長。
周雲海這位老實人，也未必真如表面看上去這麼忠厚。
隨後，有權決定職工去留的廠領導，一一開始舉手表決。
不一會，半數以上的廠領導同意開除董寧。
方林瞥向姚東方。
點到即止，眾人可以撤了。
輿論攻勢已經被掀起來，董寧想不滾蛋都不可能。
縱然羅文剛有三頭六臂，也保不住董寧這個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