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可以看不起你們，但是你們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

  「多出來的二十塊，應該夠你們從頭換到腳了。」

  「雖說這年頭沒那麼多講究，可有些時候，人又往往是勢力。」

  幾人回城後，依舊穿得破衣爛衫，方林不難推斷這些人的家庭條件都很糟糕。

  兒子回來，父母條件再差也要給孩子換一身新衣服。

  穿著土布衣服，腳下膠鞋爛的都快頂出大拇指。

  要麼家裡實在拿不出錢，又或者哥哥嫂子，弟弟妹妹有意見。

  「啪！」

  二子用力將磚頭摔在地上，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老三和虎子紅著眼眶，淚水在眼窩裡打轉。

  徐寧看著方林手裡的錢，想到幾人回城以來的遭遇。

  心裡好似刀絞一般疼。

  徐寧一共有兄弟三個，全家唯一能掙錢只有他父親。

  隨著大哥結婚生子，父親提前病退，將工作給了老大。

  此舉引來的二哥二嫂的強烈不滿。

  家裡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打。

  徐寧回城。

  迎接他的不是父母親人的喜極而泣。

  而是父母的愁容，哥嫂的厭煩。

  縱然徐寧知趣地每天睡在廚房，依舊逃不過各種冷言冷語。

  「幾位，難道你們的眼淚，就只值幾十塊錢吧？」

  方林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拿著錢，去公共浴池洗的澡，換一身乾淨衣服，先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們，首先要讓家裡人知道，你們有能力自己養活自己，不是吃白飯的廢物。」

  「兄弟，這錢我們不能要。」

  徐寧丟下磚頭，搖頭拒絕道。

  不論是下鄉還是返城。

  從來沒有人像方林這樣尊重過他們，將他們當成人來看。

  鄉下人認為知青是來搶他們的口糧，時不時便會成群結隊地過來找碴。

  回到家裡。

  家人當他們是負擔。

  每天掛在臉上的各種難看臉色，比刀子捅在身上還讓人難受。

  「這樣吧，現在又開始講按勞取酬，你們告訴我，是誰僱傭你們打我，我用錢報答你們，咱們各取所需，同意嗎？」

  方林笑容不減。

  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徐良。

  徐良看了一眼後面的胡同，表情糾結得欲言又止。

  「兄弟，對不起，我們不能說。」

  「雖然那個人不是個東西，可畢竟我們收了他的錢，如果轉頭就把他給賣了，我們最後一點臉，恐怕也沒有了。」

  「謝謝你能看得起我們，也請你體諒我們。」

  說著，徐寧對著方林深鞠一躬。

  方林說得對，別人可以看不起他們。

  可如果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既然這樣，咱們換個方式，我正好有點活，找不到人幫忙，如果你們願意，這些錢算是工錢，怎麼樣？」

  「可以！」

  徐寧這次答應得異常痛快。

  別的不行，眾人幹活都是一把好手。

  哪怕身嬌肉貴的幹部子弟，去鄉下當幾年知青，也會變得吃苦耐勞。

  不吃苦。

  人根本就活不下去。

  「好，那就說定了。」

  「我還有點事，明天去這個地方等我。」

  方林掏出紙筆，將四合院的地址寫給徐良。

  如果眾人拿了方林的錢，隨後將幕後指使者賣掉。

  方林不會再和他們有任何往來。

  即便他們來找自己，也會被方林打發掉。

  現在嘛。

  方林倒是覺得這些人，未嘗不能培養培養。

  至於幕後主謀是誰。

  只要和這些人接觸下去，不難通過旁敲側擊打聽出來。

  「對了，我房子裡有不少貴重怕髒的東西，明天幹活的時候，打扮得乾淨一點。」

  「三十塊錢算是我給你們的服裝費，別多想，我是怕你們穿著這些衣服，弄髒了我的家。」

  不由分說，方林將三十塊交給徐良。

  揮手告別眾人，走向前面的公交站台。

  胯下的三輪摩托。

  幾天前被雷大江借用，美其名曰幫方林鍛鍊身體。

  年紀輕輕，天天騎著三輪侉子東奔西走，不利於培養年輕人吃苦耐勞，鍛鍊強健體質。

  對此，方林只有兩句話。

  想吃苦，未來有吃不完的苦。

  不必急於一時。

  「走！」

  目送方林坐上公共汽車，徐良咬著牙往回走。

  「你們把方林打成什麼樣了？」

  胡同里。

  李小勇叼著一根外國煙，幻想著方林慘不忍睹的模樣。

  從小就暈血的李小勇，最害怕看到流血場面。

  就連家裡殺雞，李小勇都要躲得遠遠地。

  唯恐看久了，自己會暈過去。

  「李小勇，這是你的五塊錢，我們不幹了。」

  「你說啥？不幹了！」

  見徐良將五塊錢甩給自己，李小勇頓時美夢破滅。

  當即，李小勇惱羞成怒地叫囂道：「你們這群下三濫，收了老子的錢，竟然敢耍我，我不管，你們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反正要讓他見血！」

  「見血容易，我現在就讓你見血！！！」

  說時遲那時快，徐良一腳踹向李小勇。

  將李小勇打倒在地，徐良抓起李小勇的頭髮，狠狠地向地面撞。

  「孫子，你不要想見血嗎？老子成全你！！！」

  「那麼好人，你都要欺負，今天老子就當是替天行道。」

  此話一出，虎子三人加入戰團。

  你一拳我一腳，打得李小勇哭爹喊娘。

  想到方林對待眾人態度，再看看李小勇剛才的德性。

  眾人越想火越大，手上的力道也加了幾分。

  方林身上有一種讓人自慚形穢的包容和大度。

  幾人中。

  文化水平最高的虎子，腦中想起了一個詞。

  宰相肚裡能撐船。

  剛剛。

  方林每說幾句，虎子越會感覺無地自容。

  特別是那句秦瓊賣馬。

  簡直說到了眾人的心坎上。

  不活出個樣來。

  不但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方林給他們的尊重。

  「在這呢！」

  眾人打得正酣，一群穿著工廠工作服，手持警棍的男人沖了出來。

  見狀，徐良大喊道：「快跑！我給你殿後。」

  以為是街道聯防隊員，眾人嚇得魂飛天外。

  然而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衝過來的幾個人，根本沒有理睬他們。

  為首一人，一棍打向剛爬起來的李小勇肩膀。

  「幾位小同志，感謝你們見義勇為，這傢伙是個賊，我們正抓他呢。」

  「謝謝你們的配合。」

  另外幾人面帶笑容地向徐良一伙人道謝。

  詢問李小勇偷了眾人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