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王金花的狠話
正如同紀元海預料的那樣,伴隨著生產隊集合哨子吹響,四個小隊的小隊長跟大隊書記紀保田各自說了小隊出工情況之後,出工和不出工人數就已經清晰明了。
紀保田開口招呼陸荷苓過來記錄。
同時大聲宣布:「社員們注意了啊!」
「因為王會計被公安抓走了,咱生產隊不能缺少寫寫畫畫的會計,就找了一個文化水平高的來暫代會計。」
「就是原來的女知青,現在紀元海他媳婦,陸荷苓。」
王金亮叫道:「我三叔呢!」
「我三叔不回來,憑啥換會計?」
紀保田回道:「你三叔在公社關著呢,你不知道啊?」
「再說了,也沒說換會計,就是讓陸荷苓暫時代替會計,幫忙寫寫算算。」
「這事情是我跟葛隊長說好的,你有啥意見?」
王金亮不說話了,還是憤憤不平。
紀保田卻是沒饒他,又將他訓了一通:「王金亮,我發現你活躍的很呀!」
「有啥話站出來說,實在不行去公社鬧!鬧出來亂子越大越好,你看看公安逮你不逮你!」
「在生產隊裡面,就你話最多,是不是?就你最能,是不是?」
王金亮低著頭不說話,王家的人也都不出聲。
顯然這件事,王家沒幾個樂於接受的。
王家三兄弟被抓走,王會計被人頂替,作為宗族來說,先不論對錯,肯定感情上是接受不了。
幸好紀保田早有預料,把王金亮敲打一通後,讓陸荷苓記錄各隊出工人數,總共出工人數,隨後就開始分派各小隊工作。
四小隊王家不光是王家三兄弟不在,今天還少了兩個長輩,一個場面人——他們去公社打聽,看看怎麼救援王家三兄弟。
等生產隊社員們都陸續下地幹活,陸荷苓連忙開始翻看學習,給傍晚的工分記錄做預習。
剛看了兩眼,兩個身影到了陸荷苓身前。
小眼睛的女知青曹建紅,還有一個長得普通尋常,有齙牙的女知青,叫朱衛華。
兩個女知青對陸荷苓笑了笑:「荷苓,咱們可都是一起下鄉來的女同志……」
「馬斌、程衛國他們使壞,我們可沒參與。」
「往後記工分,咱可不能往少的地方記啊。」
陸荷苓看了他們一眼,心裏面著實有點氣。
不過她真不是那種昧著良心辦事的人。
「放心吧,我不會亂寫的。」
「哎,這就好,這就好!」曹建紅連忙喜道,「荷苓,我就知道你心腸好,別人跟你都沒辦法比!」
「行了,你們趕緊出工吧。」陸荷苓提醒她們。
這兩個女知青連忙又說了好幾句好話,然後才忙不迭地走了。
陸荷苓小聲跟紀元海說道:「她們也太誇張了吧?我才是暫代啊。」
紀元海笑道:「放心吧,很快就不是暫代。」
「有我和七大爺在,別說王老三回不來,就算是王老三回來,這個會計也得是咱們家的。」
整整一天時間,陸荷苓都在努力學習各方面的細節。
到傍晚記工分的時候,七大爺紀保田小聲提醒陸荷苓、紀元海:「王家工分先別動。」
「其他的也儘量別動。」
陸荷苓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紀元海迅速給她解釋了一下:先求穩,別讓其他人說別的,更不能讓王家炸了窩。
再者,生產隊這麼多年,變化其實並不是太大。
陸荷苓有點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自己學了一天,到實踐的時候,其實就是在王會計的基礎上稍微修改一下就行?
本以為這樣做算是穩妥,不會有事,結果還是有人跳出來。
一個潑辣的王家婦女站出來說道:「那個暫時的新會計!」
「你光登記工分,知道我是誰嗎?」
「你要是不認識我是誰,你咋給我登記工分?我咋知道你登記的是對是錯?」
果然,有人出來找事了,也不出預料的,是王家的人。
她開口一叫,四小隊王家的人就有人或嬉笑或附和贊同:「就是!」
「就是!」
「連人都認不全,你記個啥分?」
紀元海正要說話,劉香蘭卻是上前一步,擋在了陸荷苓桌子面前,小聲道:「你先別說話,我先說,別鬧太大了。」
她指著那個王家婦女叫道:「荷苓咋不知道你是誰?」
「你不就是王老孬家媳婦?你最潑,你男人最孬,有一回拿著掃帚把子把你男人打出家門來了,整個小山屯都知道!」
「劉寡婦,你少給我扯!給我滾開!我問新會計,跟你個劉寡婦有啥關係!」王老孬家媳婦叫道。
劉香蘭拍著胸口,叫道:「別人喊我劉寡婦,你們姓王的就是不能喊我劉寡婦!」
「我這守寡還是因為嫁給你們王家的短命鬼,這才守的寡!」
「還有,我本來在四小隊守寡,你們王家咋把我弄到二小隊了?你們有臉跟我好好說說唄?」
王老孬媳婦果然不愧是潑婦,一聽這話不好講道理,跳著腳就開始罵街:「你這個喪門星,克男人的寡婦!」
「你娘了個……」
「你娘了個批!」劉香蘭立刻罵回去,兩人拍著手對罵起來。
紀保田連忙讓婦女們把她們拉開:「有話說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架算啥?」
「好了好了,都登記了工分,各自回家!」
「各自回家了啊!」
在紀保田的叫喊中,各人回各家,陸荷苓登記完工分,也跟紀元海一起回了家。
走到自家跟劉香蘭家的分岔路口,陸荷苓停下了腳步:「元海,把劉姐和曉紅叫到咱家吃飯吧。」
「她是有良心的,咱家也不是沒有良心,不能看她娘倆挨餓。」
紀元海便把劉香蘭母女倆都叫來。
吃過飯後,紀元海去抓了兩條魚,提著魚給葛隊長送了過去,表示對葛隊長的感謝。
葛隊長也挺吃驚,轉念一想這又不是事前的約定,而是事後的心意;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也就沒什麼可心虛的。
再說了,這兩條魚真不壞。
於是葛隊長便收下了紀元海的魚,並對紀元海明顯熱情了很多。
紀元海回家的時候,院子裡面剛好有嘩啦啦的水聲。
他停下腳步,聽著裡面有小聲說話。
「姨,這個是香的啊?」
「對,是香的,曉紅,你好好搓一搓洗一洗。劉姐你也是好好洗洗,整天幹活全是土。」
「那多不好,這香噴噴的……」
「你就放心用吧。」
裡面,好像是陸荷苓給王曉紅、劉香蘭母女幫忙洗澡,用的是香胰子——也就是香皂。
紀元海顯然不方便這時候回家,便在外面又轉了一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才回來。
進了屋門,燈光下,劉香蘭和王曉紅正陪著陸荷苓說話。
衣服還是原來的衣服,但是手腕和臉龐都變得白皙起來,甚至因為搓洗的太用力,而變得有點發紅。
大約是白裡透紅的感覺。
王曉紅瘦削的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再加上白裡透紅的皮膚,頗為可愛。
而劉香蘭去了日常勞動的灰撲撲感覺之後,臉上、手上也都白潤許多。
紀元海跟她們點點頭,又說了兩句話,劉香蘭便帶著王曉紅離去了。
紀元海和陸荷苓拿出書來開始學習。
不過難免還是說一下今天的事情。
「會計工作不是太累吧?」紀元海問道。
「嗯,今天有點緊張,過一段時間熟悉了,應該更加輕鬆,每天登記算是主要工作,還有就是每月生產大隊的支出,還有年終分配。大概工作也就是這些。」
「等我熟悉了工作,就能帶著書去隊部抽空看書,空閒還是有不少的。」陸荷苓說道。
「我明天再留下一天,後天我就去縣城開始找事情做。」紀元海說道,「咱倆口子都難免忙碌一些,學習方面也都別耽誤了。」
「如果忙不過來,咱們寧可不幹這些,也不能耽誤給高考做準備。」
「嗯,放心吧,會計也不算太繁重的事情,等我熟悉就好了。」
陸荷苓說了一句,又說道:「對了,元海,咱們現在學習劃的重點對不對?」
「別學了好久,高考不考咱們學的重點;我想應該看看高考試卷,借點考上大學的書籍。」
紀元海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下次進城我記得想辦法借書。」
夫妻倆學了有一兩個小時,合上書歇息。
第二天一早,陸荷苓又去隊部暫代會計。
經歷了昨天的事情後,王家倒是也沒有騷動了。
至於王家的長輩昨天到公社有什麼收穫,還是沒什麼收穫,生產隊其他三個小隊也都不知道。
紀保田知道四小隊王家已經把自己恨得咬牙,也不會自取其辱去詢問這件事。
葛隊長昨天對紀保田提議陸荷苓暫代會計的事情反應比較平淡,可有可無,今天就明顯對紀元海、陸荷苓說話帶著微笑,倒是讓紀保田有點意外。
「葛隊長咋回事?」紀保田悄然對紀元海問。
紀元海低聲解釋一句,紀保田恍然點頭。
等到安排了今天的出工勞動內容,紀保田騎上自行車去公社。
他也得去看看王家的事情怎麼樣,趙特派員怎麼說。
要是情況清楚了,還得跟公社領導匯報一下確定的內容——之前也匯報過,當時還沒確定,確定了還得匯報一下。
如果趙特派員能確定下來這件事,也順便匯報一下陸荷苓暫代會計這件事。
陸荷苓的成分本來是個不大不小的問題,但是她既然已經嫁給貧下中農的紀家,那就是紀家的媳婦,成分也就不是問題了。
沒有道理嫁給貧下中農的婦女,還是資產知識分子這個道理。
這裡面的事情,紀保田跟紀元海、陸荷苓也都大概說了說,夫妻倆自然是要感謝連連。
等紀保田走後,葛隊長下地巡視幹活情況,各小隊也都有隊長看著出工出力的情況,一般來說偷懶的情況不多,被逮住偷懶扣工分就特別丟人。
陸荷苓在隊部繼續學帳目。
今天還把生產隊的保管員葛生金請過來,請教一下帳目的問題。
葛生金笑眯眯的,看上去倒是挺好說話。
陸荷苓初來乍到,也看不出來什麼問題;再者,紀保田和紀元海的意思都是很明顯,讓她當上會計而不是當錙銖必較的生產隊鐵面官。
不管怎麼說,都是先穩住,而不是先激化矛盾。
紀元海在隊部裡面閒來無事看看標語和指示。
就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和吵鬧聲,從隊部前面傳來。
紀元海走出去一看,居然是奶奶和王金花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吵鬧。
「陳大妮這個不要臉的,躲起來不敢見人啦!」王金花叫道。
「你年紀輕輕的嘴上客氣點,那是你男人的姐姐!」奶奶說道,「你跑回咱村上嚷嚷啥,不怕人笑話?」
「我就是不怕被人笑話,我這次就是來把她臭臉給撕爛!你們紀家不干好事,陳大妮就是最壞的壞種!把我爹報告公安了,讓公安來抓我爹!」
王金花潑辣地叫道:「陳大妮,你——」
「你叫喚啥?」紀元海走出去問道。
肩膀寬,身材矮壯的王金花停下腳步,打量一下紀元海,說道:「紀元海,你咋跟我說話的?我可是你妗子!」
「你咋對我娘說話,我就咋對你說話。」紀元海回答道。
「你娘呢?」王金花現在沒心情跟紀元海計較這個
「下地出工幹活。」紀元海回答,「你找她幹啥?」
「我找她幹啥,我撓她臉!」王金花叫道,「你們紀家乾的啥事!我爹跟我大爺、我叔全讓公安抓了!」
「你娘到現在還裝得沒事似的,也不去陳樓給我認錯!」
「你看我咋收拾她!」
紀元海冷冷說道:「你再敢說一句,看我打你不打你?」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要是替陳樓村陳家說話,就滾回陳樓去,等我娘去陳樓的時候你們再說;你要是替小山屯王家說話,那就正兒八經的來找紀家,去公社找公安。」
「你現在找上我紀家的門,連累我奶奶跟你跑著下地,還要跟我娘動手,純粹是犯渾!」
「小山屯王家,都沒有這樣跑到我家門口犯渾的,就憑你一個嫁出去的閨女,也想上我家門欺負我家?」
紀元海說著話,慢慢走過來。
王金花瞪著眼,一點不怕,她力氣不小,趕得上尋常男人。
再說了,她是紀元海的妗子,紀元海還能動手打她?
紀元海讓奶奶坐下歇一歇。
奶奶卻是擺擺手,說道:「元海,你也別咋咋呼呼的,跟你妗子說話客氣點。」
「金花,你也別喊了,先跟著元海回家,我去地里把你姐姐喊回來。」
「都是親戚,咱在家關上門好好說話。」
王金花也知道紀元海出來之後,自己是不可能占到便宜了。
「你把陳大妮喊回來吧,我就看她咋跟我說!」
奶奶便下地去喊紀元海的母親,同時叮囑紀元海帶王金花回家,別讓外人看笑話。
陸荷苓也已經從隊部裡面走出來,見到這情況後也有些不知所措。
紀元海也沒多說話,就讓王金花跟著自己回紀家。
陸荷苓連忙跟上。
到了紀家之後,王金花翹著腿晃蕩著:「紀元海,你挺厲害啊?大隊書記舉報我爹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你娘知道不知道?」
紀元海看見她,就有幾分想抽她,根本不想和她說話。
主要是記憶里這潑婦將紀瘸子逼走的一幕太過於噁心和深刻,讓紀元海對她有種發自內心的厭惡。
王金花見他不回答,冷哼不斷。
過了沒多久,奶奶和母親兩人從地里匆忙返回。
「金花,你咋來了……」母親小聲說道。
「你還有臉問!我家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嗎!你看看你們紀家——」
紀元海站了起來:「說歸說,再一口一個『紀家』,我可不饒了。」
「陳大妮,你看看你養的孩子!見了我的面,連妗子都不喊一句!還這樣跟我說話!」王金花立刻調轉槍頭,用這個話題對母親發難。
母親一副理虧模樣:「金花,你別生氣。」
「小孩子脾氣倔一點……」
「那個,元海,這是你妗子,你又不是不認識,快喊妗子。」
紀元海卻是笑了笑,拉起陸荷苓向門外走去:「荷苓還得去隊部當會計,我們就不停了,你們看著自己辦吧。」
「奶奶,你上我村南家裡,幫我把菜地澆一下。」
說著話,把正在愣神的奶奶也帶出了紀家家門。
奶奶不滿說道:「她帶著氣來的,你不讓我留下勸一勸……萬一出了啥事……」
「我就怕出了什麼事,把您給磕著碰著。」紀元海說道。
「你說說你這孩子……」
話還沒說完,屋裡面已經吱哇亂叫,王金花和母親已經廝打起來——主要是王金花進攻,母親一邊抵擋一邊喊著你別生氣。
打了幾下之後,母親也被打的冒火,兩人就撕吧在一起。
奶奶對陸荷苓遞個眼色,連忙一起上前拉開兩人,順手打兩下王金花
王金花嗷嗷直叫,還要再打再罵,紀元海上前一步:「你給滾回去!別在我家撒野!」
王金花手指頭指了指紀元海,又指了指紀元海的母親:「好,好啊你們!」
「我讓你們一輩子都不能進陳樓村陳老五家!」
「紀元海,你別想有姥爺姥娘了!陳大妮,你到死也見不到爹娘!」
「你們等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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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