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馮雪的感悟
馬向前的話非常有信心,似乎他這個辦法一出,那個宮琳就肯定會從醫學院出來,從紀元海手裡面拿九朵玫瑰的愛情花束。
紀元海聽後,說道:「你如果真有辦法讓她出來,那我倒是的確可以送一下。」
「不過,你大概什麼時候讓我去送?我這小店得專門再開始種玫瑰,或者花錢專門進玫瑰花,時間上不一定能夠趕得上。」
馬向前吃了一驚:「啊?玫瑰現在開始種啊?」
紀元海點點頭:「是啊,要麼我就得去其他花草鋪子臨時給你買來,再送去,也挺折騰的。」
「我是這麼想著,伱要送花,越快越好,最好是現在收拾一下,就給我送到醫學院去。」馬向前說道,「就要九朵玫瑰花,這也不行?」
「現在啊?」紀元海面露為難神色,「現在是不太可能,我這店鋪裡面沒有現成的玫瑰花。」
「再者,我這裡不光是送的不及時,價錢也偏貴一些——要不你去這個花鳥街上的其他店鋪問一問?」
馬向前打量著紀元海,忽然露出幾分笑意:「小紀老闆,你是不是感覺九朵玫瑰總共才四十五塊錢,犯不上給我辦這麼麻煩的事情?」
紀元海面帶微笑:「這怎麼可能呢?我這店鋪裡面沒有玫瑰花,你一眼就能看見;這總不是假的,你說對吧?」
馬向前嘿嘿一笑:「行,這也算你說的有理,那我不送玫瑰了。」
「我從你這裡挑花,挑九朵,你能不能送去?」
紀元海心中冷笑一聲,就知道這傢伙不是單純的貪花好色!
連續兩次跟著岳峰來,還把紀元海姓名都打聽清楚,怎麼可能是來送花給別人的,絕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百分之百是衝著馮雪來的。
紀元海說道:「你從我這裡挑花,當然也可以……我也可以讓人送到醫學院門口去。」
「顧客上門,生意肯定是要做的。」
馬向前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你不自己送過去?」
「有人把這件事情辦妥了就行,應該不用必須我去吧?」紀元海微笑著問道。
「那倒也是……」
馬向前點點頭,眼角看向馮雪,見到她一臉嫌惡表情毫不掩飾,頓時心內有點不安。
媽的,我別真把事情搞砸了!
還是趕緊把這花弄出去,然後找機會跟馮雪搭話吧。
馬向前想到這裡,又是笑了一下,指向一盆花,「我就要九朵這種花——」
「行啊,一盆四十塊,共計三百六十塊錢。」紀元海說道。
馬向前的笑臉頓時僵住,再次發出疑問:「多少!」
紀元海平靜說道:「明碼標價,四十塊錢一盆,你要九盆花做一個花束,就是三百六十塊錢。」
這他娘的……我百十塊錢就能領著姑娘玩遍省城,找機會拉上床了!
馬向前十分惱火,這些狗屁花草怎麼這麼貴!
他是個精打細算過日子的——除了花在女人、吃喝玩樂上面,其他的地方,他不感興趣的絕對不花,比如書籍他就一本沒買過。
這三百六十塊錢,給宮琳那個已經不可能再談戀愛的女人送一次花,馬向前是堅決不可能答應的。
這不是純屬浪費嗎?有這麼多錢,他能再破三個新鮮的了。
馬向前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你這裡也太貴了!我實在是沒辦法買,等一會兒我去其他店鋪再問問吧。」
紀元海面帶微笑,對馬向前的評價在心中再次降低。
有心眼,不是單純的色鬼,但是格局也是真小——你是為了跟馮雪打好關係來的吧?你是想要套近乎來的吧?為了幾百塊錢,落得不三不四,不進不退,就這麼不捨得這點錢?
同時,紀元海對馬向前的警惕也隨之提高。
岳峰、朱教授這樣的人,人家是帶著目標,為了達成目標可以花幾百塊錢,可以笑臉迎人,可以給紀元海等人起碼的尊重,大家彼此都有個正常人生活的框架。
而馬向前這種道德水平低下,有點小聰明,又沒什麼格局的人物,紀元海真是很難預測到他會不會突然干一些噁心人、下三濫的事情。
尤其是這種人跟皮三猴子還完全不同,就算是岳峰都不好給他一巴掌,跟他翻臉。
這就是紀元海不警惕岳峰,卻要警惕馬向前,以及他口中提起來的狐朋狗友們的緣故。
紀元海是不動聲色的微笑,馮雪卻是抱著手臂,忍不住「嘁」了一聲。
馬向前看過去,笑道:「我這……手裡面剛好沒錢,別笑話我啊。」
馮雪冷笑道:「沒錢,可以賒帳,你買嗎?」
馬向前乾笑:「不是我不買,說真的,是真的有點貴……」
「那還是不買。」馮雪說道,「不買就走吧!」
馬向前嘿嘿直笑:「不是……那個……這個……我其實跟那個宮琳,也是沒多少感情,這麼做就是想要試著挽回一下,實在不能挽回,那我也沒有辦法。」
「要說掏這麼多錢,實在是,呵呵……呵呵……你懂吧?」
馮雪的嫌惡表情,根本不加掩飾:「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你們這些玩弄感情的伎倆!」
「還有,別把我們這些人當傻子,今天你來應該也是認識我的。」
「就你這樣的表現,還想跟我多說兩句話?你回去問問你父親,你自己幹的事情合適不合適吧!」
馬向前倒是沒感覺自己有什麼錯,陪笑說道:「我這個人也是個人感情生活豐富了一點,容易讓人造成誤解。」
「其實我對人沒什麼壞心眼,就是特別真誠,真的——」
馮雪直接搖頭:「你沒必要說了,這裡不歡迎你,也不歡迎你的那些朋友們。」
「你們不要來這裡,也不要再來找我。」
「我改天跟岳峰說一說,如果你們都是這樣的態度,讓你這種亂搞男女關係的人來跟我接觸……我在河山省這邊上學,還真不能跟你們任何人接觸,省的髒了我的名聲!」
馬向前從小在蜜罐子裡面長大,之後身邊的人都恭維他「真性情」「感情豐富」,除了父親偶爾訓斥他兩句之外,還真沒有人當面罵他亂搞男女關係,說會髒了名聲。
他再嘻嘻哈哈,那也是混慣了,浪蕩慣了,可不意味著外人這樣當面說他下流,他沒有羞恥心。
這時候馬向前已經是笑不出來,臉皮漲得通紅。
操他媽的,這京城來的女人,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
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啊,能這麼居高臨下說我!
但是一肚子怒火,馬向前還真沒辦法發出來——話說回來,人家就這麼居高臨下,他還真就只能這麼聽著,別想還嘴罵回來,更別提打回來!
漲紅著臉,咬著牙,馬向前說了一句:「好,我這就走!」
馮雪卻是又開口說道:「那個叫宮琳的姑娘,長得挺不錯,挺適合嫁人的,你別再找人家去。」
操你媽!管的真多!
馬向前心裏面罵著,嘴裡不得不答應:「我知道了。」
「還有,你用什麼手段,能把人家逼著出來接受送花?」馮雪問道。
馬向前是真不想說這個狗屁問題,又不好不說——他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省城這個圈子裡面,相處起來「瀟灑自如」的情況,直接被人當面罵一通,現在臉面掉在地上,還得跟人家回答問題。
「那個宮琳,雖然是醫學院的學生,其實想要拍電影,想要當女演員,進藝術團。」
馬向前說完之後,馮雪有些可惜地搖搖頭:「那長相挺好的,幹嘛要去當戲子啊?」
又對馬向前問道:「然後你就騙她,說可以讓她進藝術團,可以讓她拍電影,對吧?」
馬向前實在受不了這種逼問了,「吭哧」一聲快步跑了。
要是他爸這麼逼問,他還能接受;一個京城來的,陌生的姑娘,就這麼仿佛跟他長輩似的逼問他,這臉真是丟盡了!
這小姑娘真是不給他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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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走後,馮雪又哼了一聲:「這個姓馬的一家子怎麼想的?讓我跟這種東西交朋友,我還要不要臉啊?」
紀元海微笑著說道:「馮雪,你不能理解這裡面的邏輯?」
「對啊,我真不能理解。」馮雪說道,「他們家應該是跟岳峰家不是一回事,想要跟我表達善意。」
「我也承認,馬向前的確不是個傻子,有點聰明機靈。」
「但是這品行和德性,確定不是故意來噁心我的?他是怎麼能自以為是,認為可以跟我交上朋友的?當我是傻子嗎?」
紀元海摸著下巴,說道:「馮雪,我想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知見障』,人再聰明,也很容易被自己的眼睛、感情、認識蒙蔽,從而難以認識身邊的人。」
「以馬向前的父母來說,他們眼中的馬向前,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聰明、活潑、懂事、感情豐富,大部分時間出去和朋友玩,偶爾跟姑娘逛逛街——他們肯定不會想到,馬向前這樣一個接一個的專門去找姑娘欺騙感情,做的事情骯髒噁心。」
「你說對嗎?」
馮雪、陸荷苓、王竹雲聽著紀元海的話,全都怔住了。
「會是這樣的嗎?」陸荷苓問道。
馮雪則是說道:「他們是瞎子嗎,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出來?」
「父母的愛,會讓子女對父母有不正確的認識,也會讓父母不能及時察覺子女的變化。」紀元海說道。
王竹雲頓時恍然一拍手:「我感覺能理解!」
馮雪疑惑地看向她:「你能理解?」
王竹雲點頭,看向紀元海:「對,我可以理解!元海,你想想看,自從我爸給我娶了後媽,生了王竹青以後,他的父愛就全給了王竹青。」
「王竹青調皮搗蛋,那是他活潑可愛;王竹青碰壞了我的東西,那肯定是我沒放好東西,險些傷了他寶貝兒子王竹青。」
「我是外人,他們父子兩個是親近的,是有愛的,在這種父愛籠罩下,王竹青完美無缺,一切都是外人的錯。」
「元海,你的意思是,馬向前這種情況,就跟我爸寵愛王竹青是一樣——我們看來他極端可惡,人品下賤,他父母看來,這孩子還挺好的,可以用來接觸馮雪,是這樣吧?」
紀元海點點頭:「對,這就是一重障礙。」
「因為愛子情深,所以不知道兒子已經發臭腐爛,還以為他是襁褓裡面無辜善良可愛的孩子。」
馮雪頓時哼了一聲:「咦,他們家真噁心,沒有自知之明的嗎?」
說完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似乎包括了王竹雲的父親,而且王竹雲似乎家庭環境很差,自己這樣說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馮雪看向王竹雲。
王竹雲卻是自嘲笑了一聲:「你這樣說,我倒是不會受傷。」
「我跟元海已經商量好了,今年是大三,等我大四畢業分配了工作,那個愛子情深的家庭,我就儘可能不回去了,省的給他們一家人添堵。」
她越是這樣說,馮雪心中越是感覺她可憐。
心想:以後還是不跟她做對了,她也挺不容易的,幾乎等於沒爹沒娘吧。
馮雪忽然又注意到一點細節:咦,這個王竹雲以前去找紀元海,都是稱呼「紀元海」,現在怎麼變成「元海」了?還說的是「我跟元海商量好了」,你們又不是兩口子,這算是什麼口吻?
這個王竹雲,該不會是看著陸荷苓老實好欺負,挖牆腳吧?
不行,我還得注意她。
陸荷苓對紀元海是最了解的,聽到他說起「一重障礙」,就感覺話還沒說完,問道:「元海,是不是還有另外一重障礙?」
紀元海點頭:「當然還有,那就是——馬向前根本沒認為自己有錯,他認為馮雪應該可以理所當然地理解他,並且和他交朋友。」
馮雪詫異:「他有病吧?我憑什麼慣著他啊?他哪來的這股自信?」
「就憑,在省城這個地方,岳峰都是和他稱兄道弟,嬉笑打鬧,沒有人真正撕破他的臉。」紀元海說道,「整個省城,這麼一個圈子,岳峰這樣的人都跟他稱兄道弟,對他亂搞不以為意,他會聽多少好話,會聽多少壞話?」
「他的狐朋狗友們會稱讚他什麼?稱讚他講義氣,稱讚他重感情,稱讚他對人真誠,心眼其實挺好,感情豐富……」
紀元海說到這裡,也是嗤笑一聲:「絕不會有人告訴他,你是個自私的壞種,把自己快樂建立在姑娘的痛苦上,你害了多少人。」
「沒人會提這麼掃興的事情,你們說對不對?」
馮雪聽到這裡,忽然感覺到一陣冷意。
紀元海說的這些話,說的是馬向前,但她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昔日在京城的情況。
那時候,也是有很多人圍繞在身邊,變著法子跟自己說好話,她也聽慣了那些好話,從來沒感覺到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然後她來到了省大學之後,足足一個學期,始終沒能適應環境。
如果,她在京城的時候也是亂來,身邊那些說好話的人,會誇她的「愛好高雅」,還是像紀元海這樣看得通透,說的毫不客氣?
馮雪幾乎是瞬間,就有了答案。
那必然是不會的。
那些人,只會像是馬向前身邊的那些人一樣,一味的恭順,將醜陋的行為也加以美化。
然後,馮雪對於父親跟那些老人下棋、聊天、說話交朋友,又有了新的認識。
對自己現如今交朋友的情況,也有了全新的認識。
哪怕是關係一般的所謂「朋友」,說的話也比那種滿口順從恭維的「朋友」嘴裡面說出來的更加可信一些,也能夠提供更多的,全新的角度,讓她來認識更多事情。
這些全新的認識和感悟,是來得那麼突然,讓馮雪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想要找人傾訴。
最好眼前就有一台電話,讓她可以直接打電話給父親,讓父親知道自己的成長,自己的發現。
真的是太奇妙了。
可惜眼前沒有電話,否則馮雪可以對著父親喋喋不休,說上很久很久。
當她再看侃侃而談的紀元海時候,不由自主地多了一種其他時候沒有的視角。
他跟其他的人,其他的大學生,真的是截然不同。
「馮雪,怎麼了?」紀元海停下話語,看向馮雪,「你是不是感覺我說的不是太好,有點感覺被冒犯?那我就說到這裡。」
馮雪對剛升起來他的好印象,頓時又沒了。
「什麼意思,看不起我?以為我馮雪也跟馬向前那種人一樣?」
紀元海哈哈一笑:「我可沒說啊,你自己冒出來的想法,不要往我這裡推!」
馮雪瞪他一眼:「你雖然沒說,但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
紀元海無語搖頭:「算了,我繼續賣花,你們——」
馮雪眼睛一轉:「我們可不留在這裡了!好不容易找到好玩的事情,今天我們出去玩!」
紀元海詫異:「什麼好玩的事情?你們上哪裡玩去?」
馮雪笑道:「去醫學院,找那個想要進藝術團的姑娘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