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爺子一生都在說相聲,各種環境,各種條件下登台無數次,五六十年的表演生涯,使得他參加任何表演都淡定自若,哪怕身邊的人是一個絕對的相聲新人,他也不會感覺到有任何的壓力。
「師父,我怎麼有點緊張了呢。」
兩人坐在後台的化妝間裡,許諾穿著馬三力給他的藍色長袍大褂,來回的踱步。
馬三力此時正在閉目養神,聽到許諾這麼說,他緩緩睜開眼睛,輕哼了一聲,「緊張就說明你沒有底氣,是不是詞沒背好啊?」
「背好了啊,滾瓜爛熟。」許諾自信滿滿的說道。
「那就行了,那就不用緊張。」馬三力說道。
可是緊張這種情緒,並不是誰說一句話就能馬上控制的,許諾一咧嘴,沒有說話。
他心裡清楚,唱歌他沒問題,可是說相聲,還是登台說相聲,並且身邊站的還是相聲泰斗馬三力,這才是他緊張的根源,他擔心自己說不好會砸了馬三力的名聲。
「師父,如果我沒發揮好,不會把你攪了吧?」許諾弱弱的問道。
「就憑你?還能把我的節目攪了?你還差的太遠了。」馬三力回答道。
聽了這話許諾稍微鬆了一口氣,「您的意思是,就算我說錯了,你也能壓下來,圓回來,控制住場面,對吧?」
馬三力搖搖頭,「不用控制場面,也不用圓回來。」
「順其自然?」許諾好奇的問道。
「一個巴掌打過去,給你扇到一邊,還控制什麼場面,說相聲的說錯了,就沒有場面了,臉都丟盡了還要什麼場面?」馬三力表情嚴肅的說道。
這一句話徹底的給許諾懟的沒了聲響。
終於到了他們師徒兩人登台的時候,馬三力站起身,一甩身上大褂英氣十足,「走,這回就看咱爺們的了。」
許諾也被馬老的精神所帶動,跟在他的身後,「好。」
兩人上台,現場掌聲一片。
王學純和賀百珊,還有許帆和何濤等人看到穿著長馬褂的許諾,都感覺異常的好笑。
「哎,你看,那不是唱歌的許諾嗎?」
「是啊是啊,我說他今年怎麼沒上春晚呢,怎麼跑這來和馬老攪合來了?」
「我聽說,他們要說《文章會》,那可是大活啊。」
「他能行嗎?」
一時間,觀眾席里很多人都認出了許諾,對他的表演也產生了懷疑,出現了很多質疑的聲音,更多的人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畢竟相聲是要有基本功的,和唱歌跳舞不同,假唱也可以,對口型也可以,或者提前多練習練習,上台表演一通就完事。
相聲可不是這麼簡單,尤其是和馬三力這樣的大師一副架,那更是壓力極大,極其考驗基本功和臨場發揮的應變能力的。
上台後先鞠一躬,馬老逗,許諾捧。
「介是我剛剛收的徒弟,口盟,入不了譜的徒弟。」馬老上台開口,第一句詞就是沒對過的詞。
這一下打了許諾一個措手不及。
許帆和何濤等人都看過彩排,馬老這上來就沒按詞說啊?他們緊張的互相對望了一眼,等待著許諾如何去接。
許諾點頭,「對。」簡單一個字,看馬老如何繼續下去。
馬三力:「為嘛入不了譜呢?」
許諾:「為什麼呢?」
聽到這話,馬三力轉身看向他,「你還好意思問?」
許諾一伸手,「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啊?」
馬三力一撇嘴,「你好意思問,我都不好意思說。」
許諾:「你說吧,我也想聽聽。」
馬三力又看了他一眼,「那我可說了。」
許諾:「說吧,讓大傢伙也都聽聽。」
馬三力咧嘴一笑,「這小子不靠譜。」然後繼續說道,「大傢伙都知道啊,他,車禍『咔』眼睛瞎了,這都剛治好,錢為民錢老給治的。」
許諾:「對,這得感謝錢老。」
馬三力繼續說道,「車禍之前,文娛改革在廣東那邊,一通折騰啊,最後失敗了。」
許諾無奈一笑,「你說這些幹嘛。」
馬三力:「不說這些說嘛,你說說嘛?」
許諾心裡清楚,揭短也是相聲里抖包袱的一種手段,並不能當真,更不能生氣,所以他很平和的繼續對著話,「咱來參加這晚會,不是都說好了嗎?說《文章會》啊。」
馬三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會說嗎?你才學多久?」
許諾:「啊?」
馬三力:「相聲里有一句名言,文怕文章會,武怕大保鏢,這得是有功夫的,裡面趟子活,你啊,還是回去好好保養保養身體吧。」然後伸手去摸許諾的眼睛,「這,這都剛康復。」
許諾把馬老的手打開到一邊,「亂摸什麼呢,你啊。」
馬三力:「看看累得這模樣啊,看著……怪可憐的。」
許諾:「是呀?我這模樣都可憐啦?」
這一刻終於扣回到了彩排的《文章會》的內容上。
馬老用前面的鋪墊既表明了兩人之間的師徒關係,又將許諾之前的經歷複述了一遍,這也是想讓大家不要再糾結他以前的過錯,因為他已經受過罪,眼睛都瞎了,最後還聲明了一下,他是剛入門相聲沒學多久,說《文章會》這個大活會很吃力,也是希望觀眾可以抱著寬容心來傾聽。
這就是泰山北斗級相聲大師的水平。
馬三力:「怎麼這樣?身體太不健康啊!
許諾:「呀!」
馬三力:「看這樣體格太弱了!」
許諾:「是呀?」
馬三力:「哎呀,你得好好的練練,你得保養保養身體。」
許諾:「哎喲!」
馬三力:「不好你這個!」
許諾:「噢,我得保養保養?」
馬三力:「好好保養保養吧!」
許諾:「我倒打算保養不得那個方法呀!」
馬三力拍著胸脯:「跟我學。」
許諾上下打量了一番骨瘦如柴的馬三力:「唉……啊?噢,跟您學啊?」
馬三力:「我教。」
......
就這樣,兩人開始了一段相聲中的大活《文章會》,馬三力的《文章會》他扮演的是一位不學無術,腹內草莽的烤山芋的買賣人卻不斷吹噓自己是國學功底深厚的學生。段子中一直不停的在吹噓自己畢業於某著名大學,曾經接受過某名人的八股文考試,在數百位應試者中,只有他一人文筆佳,字體妙,受到了名人的讚賞,以貫口的形式誇耀自己的文章文筆堪比唐宋八大家、書法堪比王羲之,見地堪比孔明、乃至孔孟。許諾則扮演一個將信將疑的聽眾,協助逗哏演員逐步將吹捧一步一步推向極至。隨後,捧哏演員要求逗哏演員當眾念出那篇文章,最終逗哏演員讀出的卻是在民間廣泛流傳的俗不可耐的民間小調,從而與之前的吹捧形成強烈的對比,達到喜劇效果。
台下領導和觀眾也是聽的津津有味,這種傳統相聲在其他地方可能受眾人群不多,可是在津門地區,大家都是曲藝行家,其中的包袱笑料只要甩的好,一點就炸。
許諾的捧哏穩准到位,得到了許多老觀眾的認可,他們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唱流行歌曲的大明星,竟然也可以把相聲說的這麼好,確實讓人欽佩不已。
台上還在繼續,這是一大段傳統活,至少三十分鐘左右的一搭一喝。
馬三力:「康有為說「不必推辭,門外主考!」我一聽,可要命了!」
許諾此時也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衣衫,但整個狀態已經完全投入到其中:「怎麼?」
馬三力:「我哪累得了哇?!」
許諾一撇嘴:「嗐!這主考不累,就看看卷子。」
馬三力急忙擺手:「不是!是門外主考!」
許諾疑惑的問道:「怎麼個門外主考哇?」
馬三力用手一比劃:「就是站在學校門外連煮(主)帶烤(考)!」
許諾看向觀眾,一攤手大嘴一咧:「還是賣山芋呀!」
三十多分鐘的表演,終於結束了,台下立刻響起轟鳴的掌聲,還有不斷的叫好聲,就算觀眾再想挽留要個返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馬老年歲已高,這一場下來已經消耗了很大的精力,節目組為了照顧這位大師也不可能會加一個返場。
師徒二人對望一眼,鞠躬下台。
節目結束,馬三力欣慰的拍了拍許諾的肩膀,「不錯啊,這一整場活對答如流,算得上一個好捧哏了。」
得到馬老這麼高的讚譽,許諾心裡也美開了花。
相聲圈的事傳播很快,沒過幾天,整個曲藝界便都知道了馬三力大師口盟收了一個徒弟,而這個徒弟正是內陸流行音樂的代表人物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