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承包
蔡菁在這邊呆了四天，然後就返回了深城。
臨走前一晚，杜少傑和王麗雯請她吃了頓飯，賓主盡歡。
「杜師傅，局裡同意了賓館的獎金髮放方案，這兩天就會把月獎發下來，年終獎要等到元旦之後。」
上午，姚立文來找杜少傑。
杜少傑從對方手裡接過具體的方案看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這份方案其實比較粗糙，只設定了發放獎金的業績下限標準，但沒有隨著業績的提升而採取階梯獎勵的辦法。
也就是說，只要達標了就有獎金，階梯獎勵是不存在的。
根據這份方案，獎金的發放分為四個檔次。第一檔就是姚立文，賓館總體業績達標，他每個月可以獲得50元的獎金。
第二檔是董雲顯、杜少傑和鍾福祥，只要中餐廳和小吃部的業績總體達標，他們三個就能獲得每月35元的獎金。
第三檔是三灶、董軍等一批中層廚師，他們的獎金標準是每月25元。
第四檔是普通職工，他們每月的獎金是15元。
黃婷婷等學徒工參照普通職工的獎金標準，減半發放，也就是每月7.5元。其他的非正式職工，獎金標準和學徒工一樣。
「姚經理，這份方案可對小吃部的大部分員工不公平哦。」
小吃部除了杜少傑、董軍、拉麵師傅以及黃婷婷和肖建軍，其他的人都是從勞動服務社調過來的，都屬於非正式職工。
大家都很辛苦，但拿到手的獎金只有正式工的一半。
另外，像黃婷婷和肖建軍雖然是學徒工，但在小吃部已然是骨幹，同樣也只能拿一半的獎金。
這顯然有失公允。
「杜師傅，我已經盡力為他們爭取了，要是按照原方案，非正式職工根本拿不到一分錢。就這，局裡的意見都不統一，尤其是黃局長很反感獎金這種東西。」
姚立文攤開了雙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現階段對於分配形式的改變存在很大的爭議，陳濟舟能頂住壓力敲定這份方案，實屬不易。
杜少傑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難怪隨著改開的深入，國營飯店一家比一家慘澹，分配上存在的問題恐怕不容忽視。當然，國營飯店還有歷史負擔重、人員過剩等等問題，不能一概而論。
姚立文隨後離開了辦公室，杜少傑想了想還是找機會宣布了這個方案。
眾人的反響不一，不過好在是多了一筆錢，儘管有點不公平，但大部分人悄悄的抱怨兩句就完事。
本來世上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這年月經常講的三大差別，工農差別、城鄉差別、腦力勞動者和體力勞動者的差別，其實就是不公平的典型。
但這些差別一直到後世都沒能徹底解決。
「杜經理，為什麼咱們小吃部的業績要和中餐廳的業績算在一起？」
杜少傑看了一下大家的反應，扭頭回了辦公室。
董軍隨後跟了過來，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咱們小吃部和中餐廳一樣，都掛在賓館的名下，又不是單獨核算的單位，不放在一起考核，還能咋地？」
實際上，小吃部連「企業許可證」都沒有。
中餐廳完全隸屬於光源賓館，但小吃部的情況要複雜一些。賓館向工商管理局提出了兩次申請都被駁回，要求小吃部登記為集體企業。
成立小吃部的時候，勞動服務社出了一部分人力財物，所以工商局不承認小吃部是國營企業分支機構。
「杜經理，昨天工商局又來人了，在咱這裡轉了一圈，然後去找了姚經理。剛才姚經理沒說這事？要是給咱們弄成集體企業可就糟了。」
繞了一圈，其實董軍真正想問的是這件事。
他有國營企業職工的身份，現在私底下都在流傳小吃部以後會變成集體企業，他當然會心慌了。
國營企業職工和集體企業職工還是有差距的，難怪他會多想。
「怎麼著也不會改變你的身份，董哥，你想多了。」
杜少傑安撫了對方一句，就把董軍打發了出去。
現在大家都看不清未來的方向，但兩世為人的杜少傑卻很清楚，接下來的十年，會帶來怎樣的碰撞和變革。
幾天後。
小吃部的歸屬有了定論。
企業登記為集體所有制企業，歸屬於電力工業局旗下。
小吃部接下來和光源賓館從人財物等方面做了切割，杜少傑、董軍等人的正式工的人事關係，全部轉入了局機關，算是上級單位派駐的技術、管理人員。
據說姚立文氣得直罵娘，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小吃部成立之初就是為了安置待業年青年，這麼一來，也算是回歸本源了。
不過，杜少傑二灶的位置，中餐廳始終給他保留著。
他有空的時候也會過去做幾道菜，他這完全是為了練習廚藝，並不是分內的工作。
「你小子轉來轉去，人事關係又回來了。要我說，你當初就不該去小吃部，在中餐廳安安穩穩的當你的二灶不好嗎？」
一場大雪過後，氣溫驟降。
這天中午，廖永新在家裡做好了火鍋，然後打電話喊杜少傑來家吃飯。
小吃部和光源賓館分家之後，就安裝了一部電話機，杜少傑在自己的辦公室拉了一條分線。
「事情的變化始料未及，正如師傅你，你不是打算元旦後才辦理退休手續的嗎？現在還不是提前就走人了。」
兩人吃著火鍋、喝著小酒，但卻都是滿懷心事。
廖永新最終沒能抗住家人的壓力，和師父重新聯繫，答應前往大洋彼岸。為了這個，他提前辦理了退休手續，從今天開始他就是退休人員，徹底自由了。
接下來他還要辦理很多手續，最終才能去往子女們嚮往的那個「美麗」國度。
杜少傑的心裡很不以為然，也有點為廖永新感到不值。只不過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不好說什麼，但心裡總覺得有些發堵。
廖永新其實根本不想去勞什子的外國，一把年紀了還遠渡重洋，他犯得著嗎？
只不過他嘴上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但實際上還得為兒孫做牛馬。
「小子，等我在那邊站穩腳跟了，到時候把你也弄出去。我家裡的幾個都沒出息，只有伱，出去以後說不定能做一份事業。」
廖永新多喝了幾杯，舌頭有點大，但意識卻很清醒。
杜少傑笑了笑，向師傅表示了感謝。
酒足飯飽之後，杜少傑離開了電力工業局家屬院，騎車返回了單位。
他現在才是真正的沒人管，小吃部名義上歸屬於電力工業局，但運行上是平行的兩條線。局裡不會給小吃部撥款發工資，小吃部也不會給局裡上繳一分錢。
到了晚上。
杜少傑來到了王麗雯的住處，得知對方留學的事情已經辦好。
他的情緒瞬間有些低落，兩個很親近的人，不約而同都將奔赴大洋彼岸，他的心裡一時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少傑，別難過，幾年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學成後我肯定會回來的。」
「麗雯姐，你出去後要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別讓我擔心。」
這個冬天，杜少傑的良師益友和紅顏知己，先後離他而去。
這一切或許是由於時代的變革帶來的變化，同時也預示著這樣的變化在未來還有很多，甚至連他這個知道大勢走向的人，都會猝不及防。
外面的市場突然多了起來，有專門賣布的、有專門賣小商品的，還有專門銷售服裝的。
別管有多少人瞧不起個體戶，但個體經濟的發展卻解決了一大批人的就業問題。
也讓部分人先富了起來。
現如今，新舊觀念正在激烈的碰撞。
新年伊始，陳濟舟力排眾議，打算在勞動服務社、安裝隊和小吃部率先試行「承包制」。
「陳局長這個想法有點超前了，頗有一點敢為天下先的味道。」
杜少傑的心情很複雜，既有欣賞的一面，也有擔憂的一面。
「承包制」實際上只是一種過渡，其效果嘛，毀譽參半。到了九十年代之後這個話題就不怎麼提了，取而代之的是私營企業的興起。
董軍不懂這些，他只關心一件事：「杜經理，你打算參與承包競爭嗎？」
按照陳濟舟提出來的設想，這幾家集體企業的承包人確定，是採取公開競爭的方式。
也可以理解為「競標」。
每個承包者需要提出自己的責任目標，並繳納一定數量的押金。完成了目標責任之後，分配權歸於承包人。
「我沒想好，也可能參與，也可能不參與。」
實際上，小吃部的承包人只能是杜少傑，因為「核心技術」掌握在他手上呀，別人根本不敢和他爭。
但他對於這個承包不是很感興趣，也無意到最後把集體企業變成自己的私產。
這麼一來，搞得局裡很被動，陳濟舟便親自找杜少傑談話。
沒辦法，局長的面子還得給，杜少傑只好硬著頭皮承包了小吃部。
局裡的條件是：小吃部的人員不減，負責員工的工資獎金髮放，所有的費用成本自行承擔，每一年向局裡繳納一萬元的承包費。
董軍、黃婷婷和肖建軍都選擇留在了小吃部，拉麵師傅調回了中餐廳。
好在有幾個年輕人已經掌握了拉麵技術，基本上能勝任當前的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