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壞地也總是要有人抓到了，但卻不是每一戶人家都願意認下這個結果。
就在老李家抓完鬮不久後，大隊裡的困難戶謝新田家上前抓鬮。
報完了號碼，謝新田一家跑到地圖前一看，頓時就不幹了。
同李有傑一樣，謝新田愣是也抓了兩塊孬地，甚至比李有傑抓的位置還不好。
「這啥地啊這是！我說讓我抓你不干，瞅你那個破手，抓了兩塊這麼破的地！」
謝新田的媳婦看著地圖上，那兩塊最邊緣的土地，氣得直跺腳，嘴裡不停的埋怨著自家爺們。
謝新田也沒想到自己的手氣能這麼背，抓兩塊地，兩塊地全是孬地。
「不行！我要重抓！」謝新田手裡還攥著自己剛抓完的紙條，扭頭就返回了票箱這邊。
牛大壯剛剛從票箱裡抓了兩張紙條，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身後的謝新田突然給推了一下，讓出了位置。
謝新田伸手就重抓。
王金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謝新田的手。
「你幹什麼啊？」
「我要重抓！憑啥我抓的兩塊地都是沒勁的孬地，這不公平！」謝新田紅著眼喊著，手上加大了力度，非要重抓。
王金貴一把搶走票箱，另一隻手還推了一把謝新田，當即爆喝道：「謝老二！你自己抓的鬮，好地壞地你就都得認，規矩早就說好的你不想認那可不行！」
「憑啥啊！憑啥別人種好地，讓我們家種壞地，你們這不就是看我們家窮，欺負人嘛！」謝新田高聲嚷嚷著。
他媳婦也跑了上來，直接往票箱桌子前面一坐，就地開始撒潑耍賴。
「要死了！不讓人活了，可著勁的欺負人吶，人窮被人欺啊！···」
這兩口子一哭一鬧的，抓鬮現場頓時就被打亂了。
有同樣抓到孬地的人，一個都抻長了脖子，想看看王金貴到底會不會讓謝新田重抓。
而抓了好地的一些人家，則是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你們兩口子別胡攪蠻纏，要都像你們這樣整，抓到不好的地就要重抓，那這地還分不分了？」趙會計見這兩口子這麼鬧，當即也開口訓斥了起來。
「我不管！我就要重抓！」
「你們要是不讓我重抓，你們這地也別分了！」謝新田抱著一個票箱子，壓在身下，算是將耍賴進行到底了。
王金貴搶了幾下，都沒能從謝新田身底下搶出票箱。
見這兩口子是軟硬不吃，王金貴鬆開手站站直腰，當即喊道：「你抓了壞地不想要，你要重抓，行，只要全大隊有一半以上的人同意讓你們重抓，我就讓你重抓。」
王金貴此言一出，下方人群頓時就不幹了。
整個東勝大隊，就牛大壯那麼一個憨子，其他沒一個傻的。
謝新田家抓了要是重抓了，那壞地就又進了票箱，後面的人就有可能抓到。
讓謝新田重抓，那就是給自己挖坑呢，誰也不願意。
「自己抓的地不好，你耍什麼賴啊！開始抓之前人支書就說了，一家就一次機會，你要是不認你抓什麼鬮啊！」
「就是！還要不要臉了，趕緊讓開，死冷寒天的別耽誤我們分地！」
「抓了就得認，你要是不想要，你可以不承包啊，誰也沒逼著你跟著分地。」
「自己抓的不好賴別人，你們家為啥窮，一年到頭都下不幾回地里幹活，掙得工分年年倒數，那能不窮嗎，你以為你是李有財呢，會做買賣能掙錢！」
······
呃？
這也能躺槍。
李有財在一旁看著，感嘆著王金貴這麼多年的基層工作是真沒白做，這一手矛盾轉移，運用的是相當巧妙。
這一下，謝新田兩口子要面對的，就不再是支書王金貴了，而是全大隊的社員們。
很快，曬穀場上響起了一片罵聲，都是指責謝新田兩口子的。
謝新田的臉上實在是掛不住了，爬起身將懷裡的票箱子丟回到桌子上。
「起來吧，還嫌丟的人不夠啊！回家！」
「我不起來，那地都到山根了，根本就不出糧，分給咱們了，以後種不出糧食拿啥交公糧和提留，到時候咱們喝西北風啊？」謝新田媳婦仍是不肯起來。
不過她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現在農村種地根本就沒有化肥，用的都是人畜糞便以及一些氮肥，土地的肥力有限的很。
山根下面的那片地，這麼多年都沒用過任何肥料，每年的收成也都不咋地，連好地的一半都達不到。
「那咋整！」
謝新田也知道自己媳婦說的對，可偏的就被他給抓到了。
「哎呀！」
鬧心的謝新田，直接雙手抱頭，蹲在了雪地上。
就當王金貴準備叫人將這對夫妻拉走時，牛大壯突然開口道：「我跟你們換。」
「啥？」謝新田簡直不甘心相信自己的耳朵。
牛大壯抬手遞出兩張摺疊的紙條：「我剛抓的，還沒看呢，你們換不換？」
「換··換換~！」謝新田的媳婦一個激靈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裡冒出一連串的換，生怕一個慢了牛大壯就反悔了。
儘管牛大壯手裡的紙條還沒打開，不知道是什麼地，但是再壞也肯定壞不過自家抓的兩塊地。
就當謝新田媳婦要抓走牛大壯手裡的紙條時，王婉如趕了上來，一把攔住了牛大壯。
「不換！」
「大壯你傻啊！」
眼看著到手的紙條，又被王寡婦給搶走了，謝新田媳婦頓時就急了！
「王寡婦你幹什麼！是他要跟我們換的，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事，你們這是欺負大壯憨，良心讓狗吃了！」王婉如搶回了大壯的紙條，不肯給謝新田媳婦。
「他願意的，又不是我們逼他的，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謝新田嘴上叫喊著，眼睛卻是一直盯著王婉如手上的紙條，大有隨時伸手搶奪的意思。
李有財見狀，當即也走到了前面。
李有財和大壯關係好，劉皮罵了李有財，差點沒被牛大壯亂拳打死的事，整個大隊都知道。
謝新田敢跟王婉如手裡搶紙條，但是見了李有財卻是一點都不敢造次。
「是他說要換的」謝新田衝著李有財小聲喊了一句。
李有財沒搭理他，而是看向了牛大壯。
「大壯，分地這事全憑運氣，你抓到的地就是你的，你不用同情誰。」
大壯卻是憨憨的道：「我爺爺奶奶的墳就在山根那，我想種那塊地，讓我爺爺奶奶看著我種地，他們肯定高興。」
大壯此言一出，現場頓時沉默一片。
十憨九孝。
大壯的孝心，著實讓不少人為之感動。
「那就換吧。」李有財輕聲道。
王婉如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謝新田，後者也沒了成功換地的興奮勁，拿著兩張紙條，感覺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