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隊伍回村。

  李有財正準備回家，王寡婦從後面追了上來。

  「李有財，你等我一會。」

  還以為王寡婦是要問找工作的事，李有財停下腳步道：「嫂子，我又不是神仙，找工作這事得碰運氣，可沒那麼快。」

  「我找你不是說這事。」

  王寡婦拉著李有財往路邊上靠了靠：「我想去別的大隊收蛤蟆，然後拉回來再賣給你，你能不能給我個高一點的收購價，讓我也掙點錢。」

  去別的生產大隊收蛤蟆這事，李有財不是沒有想過。

  只不過有林蛙資源的生產大隊並不多，而且距離都非常遠。

  所以他才一直都沒有去做。

  沒想到，這王寡婦竟然自己想到了這一層，還找了上來。

  不過李有財並不看好王寡婦。

  想要挨個生產大隊去收，那麼遠的路，靠她一個女人也干不來。

  「嫂子，這事不是我不答應你，而是答應你也沒用，蛤蟆這玩意不是每一個山里都有的，你就算去別的大隊收，也夠嗆能收到。」李有財道。

  這個問題王寡婦還真沒想到。

  「那咋辦？」王寡婦一愣後，很是沮喪。

  李有財也有些奇怪，這王寡婦又是讓他幫忙找工作，又是要收林蛙賓縫子的。

  這是缺錢了？

  「嫂子你等錢用？」李有財小聲問道。

  「嗯，我家裡分的糧早就吃完了，這幾年，年年跟大隊借糧吃，早就是虧糧戶了。今年已經借過兩次了，馬上又要入冬，再這樣下去，我們孤兒寡母恐怕都得餓死。」

  「要不然，你以為我願意舔著個臉，逼你給我找工作啊？我這也是真沒辦法了。」

  王寡婦說到後面，委屈的直掉眼淚。

  她一個城裡女子嫁到農村來，丈夫早死，她一個人帶著個半大小子討生活，其中的辛酸，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李有財也沒想到，這王寡婦竟然過的這麼苦。

  「你收蛤蟆，別人家都跟著賺了錢。」

  「我也想上山抓蛤蟆，可是別人都不願意帶著我，我一個人進山又找不到哪是哪，差點迷路下不來了。」

  「這才想著去別的大隊幫你收，現在這條路又走不通。」

  王寡婦越說越委屈，甚至還苦出了聲。

  引的不少人看向他們這邊。

  鬧得李有財都有些不知道所措。

  「你先別哭了行不行，別人都看著呢，就我這壞名聲，他們還指不定怎麼傳閒話呢。」李有財忙道。

  王寡婦不聽，仍是嗚嗚嗚地抹眼淚：「我飯都快吃不上了，我還在乎別人傳不傳閒話？」

  這話說的，讓李有財竟無言以對。

  逼得他也沒招了，急忙從兜里，掏出五塊錢和幾張糧票。

  「嫂子，我這還有點糧票，這是5塊錢，夠你買二十斤大米的了，你先拿著應急。」

  「工作的事，我再想辦法，要是有合適的，我第一時間幫你問行不。」

  「我先走了。」

  把錢和糧票塞進王寡婦手裡，李有財就想趕緊離開這裡。

  收了錢和糧票。

  王寡婦這才停止了抹淚的動作，整個人的氣質一變，哪裡還有半點哭過的痕跡。

  「這錢算跟你借的，等我有錢了肯定還你。」

  「等你有在說吧。」

  李有財可沒心情繼續跟王寡婦在這糾纏，腳底抹油直接開溜。

  看著李有財跑的遠了，王寡婦收好錢。

  自嘲似的嘆了口氣，自語道：「別怪嫂子，嫂子家裡是真快揭不開鍋了。」

  中午，李有財照例將收來的林蛙和蝲蛄裝上騾車。

  李廣戶趕車，爺倆進城送貨。

  相比前幾次進城送貨，老李同志現在可謂是駕輕就熟。

  更主要的是，心態已經完全放鬆下來了，不再像前兩次那樣，又是擔心又是害怕的。

  騾車進城。

  大街上很是熱鬧。

  來到水產公司。

  李有財發現活魚區那邊，又多了一些新的品類。

  老頭魚，柳根子，也都掛上了銷售牌子。

  前來買魚的人，也比往常多了很多，一片火爆的景象。

  大廳內的銷售員統一都穿著白色衛生服和防水褲，李有財並沒有看見徐陽的身影。

  大英子一如既往的滿臉笑容，見到李有財，高呼：「來了老弟。」

  「都等你半天了，昨天的林蛙都賣空了，就等著你送貨呢。」

  「我看大廳里人不少啊。」李有財笑道。

  「可不是，現在產品種類多了，來買魚的人也多了，忙的不行。」

  大英子將籮筐擺好，幫著李有財給林蛙和蝲蛄稱重。

  李有財一邊往框裡倒林蛙，嘴上隨口問道：「英子姐，你們這有叫徐陽的嗎？」

  「有啊，你認識？」

  「算不上認識，他是我們那邊的知青，聽說返城後分到咱們這當了銷售員，我也就是想到這了，隨口一問。」

  「我還以為你認識呢。」

  大英子左右看了看，然後小聲道：「我跟你說，那徐陽才來我們這不幾天，聽說不是啥老實人，還跟人去鄉下打架呢，結果曠工的時候被我們領導給撞見了，已經被停職了。」

  「這個徐陽也是撞槍口上了，現在大領導要改革，正缺典型呢，他就自己送上門去了，不收拾他收拾誰啊。」

  「殺雞儆猴唄？」李有財道。

  大英子拍了一下李有財胳膊：「說誰是猴呢？」

  「口誤！純屬口誤！」

  大英子填完單子，遞給李有財。

  這一躺，李有財又收穫了1323塊錢。

  比昨天又多了幾十塊。

  懷裡揣著錢，李有財心裡美的很。

  這買賣再堅持干幾天，他妥妥的就是萬元戶了。

  路過北味飯店，李有財看見店門口站了一個年輕漂亮的服務員。

  帶著潔白的套袖，逢人便打招呼，問人家要不要進去吃飯。

  「爹，你停一下，我下去辦點事。」

  喻···

  李廣戶一收韁繩，拉停了騾車。

  「你要辦啥事？」看著李有財跳下騾車，直奔飯店而去，李廣戶嚷了一句。

  「跟人說幾句話，很快就回來。」

  李有財回了一句，便一頭扎進了北味飯店。

  「同志，吃飯嗎？我給你找位置。」

  門口的服務員見李有財進門，忙開口詢問，態度簡直不要太好。

  「我找你們高經理。」

  「找我們經理啊，你等一下，我給你叫他。」

  服務員去了後面叫高大鵬。

  李有財打量著大廳，七八張桌子都坐了人，比之前強多了。

  店內的服務員也全都換了，雖然只有三四個人，卻把整個飯店收拾的乾乾淨淨的。

  而且不論是形象，還是服務態度，都比之前那些人好上太多了。

  高大鵬從後廚出來便看到了李有財：「有財兄弟，原來是你找我啊。趕緊，咱們找個包間，我讓廚師炒倆菜，咱們好好喝兩口，我正想好好感謝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

  「高大哥，這才兩天，你這就變樣了？」李有財有些吃驚道。

  高大鵬拉著李有財，側耳小聲道：「全是我新招的臨時工，就按你說的辦法，怎麼樣，帶勁不？」

  「這麼快？」

  李有財很是意外，沒想到高大鵬動作這麼快。

  「我自己都沒想到，我跟你說，我就去了一趟知青就業安置辦，那傢伙的整了一幫人讓我挑。」

  「我就挑好的招了幾個。」高大鵬仍有些興奮的道。

  「那些不聽話的，全讓我攆道飲食公司的庫房去了，讓她們互相培訓，互相練習，我晚上過去驗收。」

  李有財點著頭，也吃驚於高大鵬的辦事效率。

  「高大哥，我路過這邊好幾次，發現你們飯店對面的那個大廠房，好像一直都沒開過門。」

  順著李有財所指的方向，高大鵬看去。

  「你說那個啊，那以前是老麵粉廠，早就挪走了，都空好幾年了。」高大鵬介紹道。

  老麵粉廠？

  對於這個地方李有財的印象很深，但卻並不知道這裡以前是幹什麼的。

  在李有財的記憶里，這裡後來變成了一座市場。

  「你怎麼問起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