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財走到墳包近前。
兩處墳包,一處前有一塊墓碑,上面的字雖然早已掉漆,但還是可以辨認得出來。
先
父莊嚴,母孫金蓉之墓。
右側小字寫著兩人的誕辰和忌日,左側小字則是寫著,孝女莊墨雪叩立。
時間是1954年春。
這還真是莊墨雪父母的合葬墓。
李有財走到另一處墳包前,這處墳包沒有墓碑,矮矮的。
「這個就是莊丫頭的墓,一塊墓碑不少錢呢,林場不出這個錢,也就沒給立,不過我記得老李師傅當時可是給刻了一塊硬木的,怕腐爛了還刷了好幾層油漆,這咋還沒了呢。」
馬老漢有些奇怪,於是圍著墳包開始找了起來。
李有財也扒開草叢試圖尋找,很快就在墳包正前方的草叢裡,找到了露在外面半截黑漆漆的木板。
李有財試著扣了一下,木板大半都埋在了泥土裡,應該是被雨水給衝倒,直接埋在了土裡。
李有傑見狀,直接過去,兄弟倆合力將這塊木板從泥土裡給拽了出來。
已經不知道被埋了多久,這木板已經被腐蝕得破破爛爛,只能說幸好有幾層油漆的保護,沒有徹底的腐爛,還可以辨認出來上面的莊墨雪之墓幾個大字,左下角還有一九五八年的字樣,再往下的部分都已經腐爛不見了。
找見這塊木板,李有財終於相信了馬老漢的話。
莊墨雪已經死了。
畢竟這塊木板歲月斑斑,絕不可能是偽造出來的。
「哥!」李有傑也看到了木板上面的字。
「我看到了。」
沒想到,找來找去竟會是這麼個結果,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哥,不管咋說,現在這事總歸是有了一個結果,總比一直找不到,掛在心裡來的強,就是不知道嫂子能不能接受的了。」李有傑道。
事已至此,不接受又有什麼辦法呢。
一九五八年,正是楚欣妍出生的那年。
看來當初莊墨雪將楚欣妍遺棄在婦產醫院裡時,自己已經有了死志,所以才沒帶走楚欣妍。
馬老漢立在不遠處,看著這哥倆,心中也有些好奇,他們為什麼要找莊墨雪。
畢竟老莊家既沒什麼親戚,又已經絕後。
馬老漢實在是想不出來,他們和老莊家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看你們年歲也不算大,你們和老莊家是什麼關係啊?花了這麼大力氣找,普通親屬可做不出來。」馬老漢終究是沒忍住好奇心,當場問了出來。
「我是老莊家的後人。」李有財輕聲說了一句。
隨後擺正身體,對著莊墨雪的墳包,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然後將那塊木製的墓碑重新插回到了墓前。
「老莊家的後人?怎麼可能還有後人?」馬老漢布置可信地喃喃道。
這一趟大青山之行,李有財找到了莊墨雪的墓,也找到了老莊家的舊址,了解了一些莊墨雪的過往,已經算是圓滿了。
「馬大叔,這次謝謝你了,我這裡還有件事,要麻煩你回去以後在林場那邊多多和人打聽一下有關於莊墨雪當年的事。要是有什麼新的消息,你都來市場這邊告訴我,你放心,只要你說的內容都是真的,錢都不是問題。」李有財道。
聽見還有錢可拿,馬老漢當即便答應了下來:「行,這事交給我,我回去以後就挨個人問。」
「咱們回去吧。」
今天過來,他什麼都沒拿,想要燒紙錢祭拜一下都辦不成,只能改日再來了。
一行人下山。
回家的路上,李有財思慮著,應該如何和楚欣妍說這個事情,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還是如是說,正如弟弟李有傑說的那樣,人已經不在了,便只有一個結果,再想問什麼也是枉然。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了。
李有財進門時,楚欣妍早已經做好了飯菜,正等著他回來吃飯。
「你回來了,快洗洗手,準備吃飯吧,我剛才還在尋思你啥時候回來呢,沒想到你就進門了,我去端菜。」
「爸爸你怎麼才回來啊,你看我的肚子都餓扁了。」朵朵跑到李有財身前,抱住他的大腿。
「是嗎,讓爸爸看看,你那個肚子被餓扁了。」李有財抱起朵朵,一隻手在朵朵的肚子上抓痒痒,逗得孩子哈哈直笑。
一頓飯吃完。
李有財來到院子裡,太陽已經半沉,殘陽映得雲彩一片火紅,其實比白天時涼快了不少。
刷完碗筷的楚欣妍,這時也走了出來。
「我給你泡了一壺茶,一會你喝吧。」
「欣妍,我有個事,要跟你說。」
「啥事,你就說唄。」
「我找到你的生母莊墨雪了。」李有財輕聲道。
他能夠感覺得到,當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楚欣妍的身子都跟著一顫。
沉默良久,楚欣妍最後還是只問了一句:「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沒找到之前,楚欣妍最想問的是為什麼當年要遺棄她。
可是現在終於有了生母的消息,楚欣妍卻又不那麼想問了。
「她死了。」
「二十多年前,就在生下你不久後,她自殺了。」李有財儘量用最輕柔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可即便是如此,楚欣妍還是愣住了。
就如同李有財一樣。
楚欣妍也在心中幻想過無數種可能。
也許她的生母是因為未婚先孕,怕丟人才遺棄她的。也許生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遺棄她的。
甚至是因為,為了自己能過的更加幸福,才遺棄她的。
什麼樣的原因,什麼樣的可能,楚欣妍在心中做過許多幻想。
可是唯獨,她不曾想過,她的生母竟然會自殺了。
李有財輕輕攬住楚欣妍,將其抱進自己的懷裡,不斷地安慰著她。
待到楚欣妍的情緒穩定一些後,李有財將有關莊墨雪的事情,一一講給了楚欣妍聽。
生母死了,生父不知道是誰,老莊家沒有親戚。
原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再沒有別的親人了。
楚欣妍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你帶我去好不好,我想去看看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