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笑了一聲，掏出一根煙遞給鄭旭，倆人相互點了一根煙。
「鄭大哥，毛老今天給我打電話了。」
鄭旭聞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今天你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打算去找你。」
「華老弟，等毛老一回來，魏東川這幫蛀蟲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華陽深深抽了口煙道：「這件事處理完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此話一出，鄭旭抽菸的手抖了一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沉默了。
這個問題，他始終都在逃避，但越是逃避越是想的深刻。
加入調查組以後，他明顯感覺到正義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這份代價是那麼的沉重，幾乎沒有人願意再跟他溝通，甚至以前的同事都不願意再幫忙。
這段時間以來，他越來越消沉，甚至對自身產生了質疑。
他分明是在做有利於東海省，有利於群眾的事情，卻幾乎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
這種情況下，調查組一走，他哪怕是回到市局，也註定要被邊緣化……
良久，鄭旭自嘲笑了一聲道：「我想休息休息。」
「辭職之後，帶家人出去旅遊一圈。」
華陽敏銳察覺到鄭旭在說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了意思落寞。
看來鄭旭也明白自身現在的處境。
他看著鄭旭，笑了笑道：「乾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
「想帶家人出去旅遊，休假就好了。」
「跟李強一樣。」
鄭旭聞言笑了一聲，微微搖了搖頭道：「李強會休假，我一點也不意外。」
「他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
「只不過，我不想像他一樣，我也沒辦法像他那樣。」
「這段時間以來，雖說調查組沒再有實際動作，但還是得罪了不少人。」
「說簡單點，沒有一個地方會接納一個給調查組當嚮導的人。」
「辭職，大家都能好受點。」
鄭旭拿起酒瓶灌了一口，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是真的累了！
以前他因為要頂起整個調查組，哪怕是累，也要咬牙堅持著。
如今，毛昌平確定要回來了，他緊繃的那根弦一松，反而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這段時間以來，他承受了太多的誤解。
除了華陽，身邊幾乎所有的朋友和親戚，甚至家人都在勸說他離開調查組。
當一個人面臨一群人的勸說時，心裡的壓力會非常大。
唯一一個理解他的華陽，因為職務的問題，接觸也越來越少。
他甚至覺得心裡像是裝了一個不斷在打氣的皮球，早晚會炸的他粉身碎骨。
毛昌平要是再不回來，他真不知道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華陽看著鄭旭無奈又苦惱的樣子，舉起酒瓶道：「來，喝一個！」
鄭旭舉起酒瓶，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他喝完之後放下了酒瓶，看著華陽打趣道：「華總，之前我跟你說，要是失業了就去你們公司當個保安隊長這件事，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聽說你們集團對待員工待遇特別好。」
「要是保安隊長競爭太激烈，我當個保安也行。」
華陽聞言笑了一聲道：「你來江華地產干保安，未免也太屈才了。」
「我為了群眾著想，也不能同意。」
他看著鄭旭頹然的樣子，想了想並沒有把擺脫毛昌平把鄭旭調走的事情，提前透露出來。
眼下，鄭旭有這些負面情緒，就是累的，稍微休整一段時間後，就能回復過來。
而且鄭旭要真想辭職，也不會選擇來江華集團當保安。
他深知經過這次的淬鍊之後，鄭旭的能力一定會再上一個檔。
不是所有人，都能頂著所有壓力，穩住調查組的局面。
之前在電話里，毛昌平雖然沒有肯定回答他，但他可以肯定毛昌平一定會把鄭旭調走。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
人才！
面對鄭旭這樣的人才，毛昌平只要不是老糊塗，都不會放過。
鄭旭輕嘆了一口氣，沒再接話。
他看了眼湖面，話鋒一轉道：「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們會稍微有點動作。」
「你有沒有什麼辦法穩住魏東川和李永洲？」
華陽思索片刻道：「辦法倒是有，只不過我好奇你們最近要有什麼動作？」
鄭旭眼中猶豫了片刻道：「我暫時是準備先從邊角人物身上入手。」
「不過，具體的人選還沒有確定下來。」
「說到底還是怕尺度把握不好，打草驚了蛇。」
華陽聞言神情一頓，張了張嘴，卻嘆了口氣。
他真想不明白，這種脫褲子放屁的做法是誰想出來的？
要是害怕打草驚蛇，那就不要行動。
等毛昌平回來再說。
可看著鄭旭為難的樣子，他又不好把話說的太直白。
「鄭大哥，我這裡倒是有個事，或許能幫到你。」
「你針對這件事開始調查，也不用怕會被人發現打草驚蛇。」
「我這裡有幾張照片，你先看看。」
華陽掏出手機，把相冊打開遞了過去。
鄭旭接過電話，翻看起裡面的相片。
片刻後，他抬起頭看向華陽道：「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
照片裡面的內容是東峰開發區項目工地裡面施工現場的圖片。
其中有物料和施工成果的照片。
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偷工減料！
華陽笑了一聲道：「我哪有那個本事，是幾個民工，混進了東峰開發區項目的工地偷偷拍下來的。」
「說到這，我真得數落市局幾句。」
「一個負責守衛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單位，竟然去給工地當保安！」
「說出去讓人怎麼看？」
「讓老百姓們還怎麼相信你們？」
此話一出，說的鄭旭一愣。
他緊緊皺起眉頭，抬手打斷道：「你先別激動，具體說說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誰跑去工地當保安了？」
華陽側過身，胳膊拄在桌子上，按滅了菸頭道：「李強走了之後，他手下有個叫張強的人，頂了李強隊長的位置，當上了代隊長。」
「這個人不知道通過誰，跟李永洲混到了一起。」
「李永洲害怕再有人去東峰開發項目工地去挖人，直接叫張強派了一堆人在工地外面負責安保工作。」
「美其名曰是調查東峰開發區後山爆炸案！」
「真是笑死人。」
「得虧你被調取了調查組，要不然這件事得讓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鄭旭聽的眉頭緊皺，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才多久沒回市局，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眼中閃爍著怒意道：「看來市局裡面的蛀蟲也不少！」
「我必須好好查一查。」
作為保護群眾的機構，竟然給工地當起了保安，這讓群眾還怎麼相信機構？
公信力是需要一個部門，經過漫長時間的積累才能形成。
這幫人竟然如此輕易的就給破壞了！
可見東海省內的機構，被蛀蟲腐蝕成了什麼樣子……
華陽輕嘆了一口氣道：「鄭大哥，我覺得你應該調轉方向，從東峰開發區項目工地入手。」
「我舉報給你們調查組，你們就師出有名，也不怕打草驚蛇。」
「哪怕你們調查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有這些照片，我再給你找幾個人證，他們還能再給你提供些證據。」
「有了證據，不就好說了。」
「東峰開發區工地總指揮劉喜，算得上是魏東川手底下的心腹，你們從他開始調查，肯定能有大收穫。」
「到時候，我再從旁邊打打配合，就不信拖不住魏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