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精神分裂症患者

  趙鑫爸爸這一席話,讓其他家長茅塞頓開。

  其實其他家長一開始想的也都很簡單,自己只是來送孩子的,可能大學四年就來這一次,所以哪有什麼必要跟其他學生的家長一起吃飯?

  但是,趙鑫爸爸的話其實挺有道理。

  雖說大家很可能以後不會再見面,但孩子們卻要在一起生活四年。

  如果孩子的關係相處的好,未來孩子就是大家的紐帶。

  或許他們的孩子會成為一輩子的朋友、在人生的道路上相互攙扶,若是這樣,以後大家一定還是山水有相逢。

  許逸陽也忽然被這句話點醒。

  他一直覺得跟同齡人有代溝,大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思維模式也完全不同。

  但是,自己的身體畢竟還是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年輕人需要用年輕人的節奏和方式去生活,學習、戀愛、社交,都必不可少。

  若是大學四年不用心去交幾個朋友,那這四年的生活得多無聊?

  想到這裡,他笑著對趙鑫的爸爸說:「趙叔叔,那我中午就跟著您蹭飯吃了!」

  趙鑫的爸爸見終於有了一個支持者,急忙笑著說:「要得要得!小許,中午跟叔叔一起吃,你們這兩天不上課,中午要是願意的話,可以陪叔叔喝兩杯。」

  最後才來的陳猛樂呵呵的說:「趙叔,也算我一個唄,中午我陪你整兩杯,白的啤的都隨意!」

  有了他們倆的附和,其他家長也就沒再婉拒,都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不過張駿楠的爸爸主動說:「老趙,第一次見面不能讓你請客,要不咱們幾個家長按人頭平分吧。」

  「不用不用。」趙鑫的爸爸笑著說:「一頓飯而已,不用再分了,以後要是有機會,咱們再聚的話,換下一個人請就是了。」

  說著,他又忙道:「我們一家三口來中海幾天了,到處熟悉了一下,學校附近有家飯店不錯,我留了張名片,我這就打電話訂個包間。」

  趙鑫的爸爸訂好了飯店,寢室其他人還都在父母的幫助下收拾床鋪、歸納日用品。

  許逸陽無事可做,那個師兄陸明要到傍晚才給他送床褥用品,他現在連鋪床都鋪不了,只能坐在自己僅有床板的下鋪上百無聊賴。

  期間,他出去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到寢室了。

  媽媽關切的詢問了一番情況和感受,許逸陽自然是什麼都說好。

  學校好、寢室好、室友也很好。

  隨後,許媽又囑咐了許逸陽很多注意事項,讓他照顧好自己,許逸陽一一答應,許媽這才放下心來。

  沒多會兒,沈樂樂也給許逸陽打來電話,詢問他相同的問題。

  許逸陽給了同樣的回答,沈樂樂說清華明天就開始軍訓了,許逸陽便提醒她說:「燕京這時候應該還很熱的,軍訓一定要注意防暑防曬。」

  沈樂樂嗯了一聲,輕聲道:「你也是,我聽說中海多雨水,有時候經常下好久的雨,衣服一星期都晾不干,你要照顧好自己。」

  許逸陽笑道:「沒事兒,濕氣重一點對皮膚好。」

  沈樂樂啐道:「臭美的你,一個男孩子還關註上護膚了?」

  許逸陽樂呵呵的說:「我就隨口白活兩句。」

  沈樂樂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忽然說:「許逸陽,我想你了。」

  許逸陽走到樓梯口,這才低聲道:「這也分開沒幾天啊。」

  「那我也想你了。」沈樂樂說:「從你走的那天就開始想你,一直想到現在。」

  許逸陽內心五味雜陳。

  他忽然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的很操蛋。

  他感受得出,沈樂樂是真的很喜歡自己,自己與她分隔南北兩地,她心裡很痛苦,可自己卻興奮的像個孩子。

  尤其是看到顧思佳的那一刻,內心簡直無比滿足。

  可是想想此時的沈樂樂,感覺好像是自己把她丟進了水深火熱之中不管不顧,然後到中海享受人間幸福來了。

  但反過來想想,人不就是這樣的物種嗎?

  所以古人才會感慨,一心向明月、明月照溝渠。

  沈樂樂這時候問他:「你想我了沒有?」

  許逸陽尷尬的說:「我在寢室呢,不方便……」

  沈樂樂倔強的問:「你想我了沒有?你只要說有,或者沒有就行,你寢室的室友肯定聽不出來。」

  許逸陽吁了口氣,說:「有。」

  奇怪的是,這一次,他真的不是在應付沈樂樂。

  在內心深處,自己真的挺想她。

  許逸陽聽出沈樂樂鼻息的聲音,似乎是有些吸溜的感覺,生怕她哭了,忙岔開話題問:「你們寢室的室友感覺怎麼樣啊?」

  「都挺好的,不過你也知道,女孩子嘛,表面都很友好也很客氣,但是不是真的好,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才知道。」

  許逸陽說:「大部分學生應該是挺單純的吧。」

  沈樂樂說:「希望吧,反正我是揣著一顆真心來的。」

  說著,她又問:「你自己去報到的吧?」

  「嗯。」許逸陽道:「自己。」

  沈樂樂又問:「室友都有家長陪著,你沒有,傷心嗎?」

  許逸陽笑道:「這有啥好傷心的,我覺得挺好,省得他們奔波。」

  沈樂樂說:「誰家孩子出遠門,爸媽心裡沒個牽掛啊,爸媽送孩子去學校,也不光是為了送孩子,也為了他們自己能更安心。」

  許逸陽自嘲的笑道:「我還真沒想過這一層……」

  沈樂樂說:「你沒心沒肺,就不是正常這個年紀的人。」

  許逸陽微微一怔,笑道:「哪有,我就是成熟了一點罷了。」

  沈樂樂哼哼道:「不止一點吧!有時候感覺你比我爸這歲數的人都冷靜,好像時時刻刻心裡都繃著一根弦似的。」

  許逸陽驚訝於沈樂樂的慧眼,嘴上卻調侃著說:「那你以後可以叫我叔叔。」

  「我不。」沈樂樂說:「我是你的備選女友,咱倆不能差了輩。」

  「好吧……」許逸陽說:「那就祝我的備選女友,在清華擁有一個繁花似錦的大好前程。」

  「這還差不多。」沈樂樂輕哼一聲,道:「不跟你說啦,準備去食堂吃飯了。」

  「好。」

  「你啊,要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了。」

  許逸陽說完,沈樂樂便把電話掛斷。

  許逸陽的心頭悵然若失,仿若一場綿綿無期的連陰雨。

  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發了會呆,許逸陽又收到一條簡訊,打開一看,陌生號碼發來的:「你好,我是顧思佳,和你一起面試的那個女孩,你四號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

  許逸陽剛跟沈樂樂打完電話,又收到顧思佳的簡訊,感覺自己這種心情跟精神分裂症差不多。

  眼看顧思佳還要請自己吃飯,許逸陽心底又不自覺為這個好開局而感到興奮。

  於是,那種精分的感覺便更加強烈。

  適應了一下,這才給顧思佳回了一條簡訊:「OK,地點在哪?」

  對方回信也很快:「我選好了再告訴你可以嗎?」

  「沒問題。」

  ……

  中午,309寢室的六個學生,七個家長,十三個人在學校附近一家不錯的飯店聚了個餐。

  除了許逸陽和陳猛沒有家長跟著之外,晉省來的李一鳴只有爸爸陪同,其他三人都是一家三口。

  許逸陽在飯桌上主動跟大家一起喝了點酒,席間也細心的觀察起了,自己未來要共同生活四年的同寢。

  這五個人里,他覺得比較對脾氣的,是最後來的陳猛。

  陳猛雖然很大大咧咧,說話也比較隨意,但人看著也很實在,更重要的是有股子豪爽的勁頭在裡面。

  巧的是,陳猛剛好跟他分在了一個班。

  其次是趙鑫,趙鑫很像他爸爸,和善、謙遜,總是掛著笑臉。

  小黑子張駿楠性格很外向,跟誰都能聊到一起,不過就是一聊起勁,就很容易飄。

  有時候飄到話題自己都按不住,屬於那種話一多了,自己能把自己帶溝里去的那種。

  至於浙省來的谷鵬,則處處透著一種精明的感覺,飯桌上聽說他是溫城人,許逸陽估計他的生意頭腦應該不錯。

  這五個人里,存在感最弱的,是晉省來的李一鳴。

  許逸陽看得出,李一鳴是那種比較內斂,或者說比較缺乏自信的人。

  他普通話說的不太好,而且是西北比較普遍的那種不會說前鼻音、只會說後鼻音的口音。

  比如洗臉盆,他的發音會發成「洗兩鵬」;要是說頭暈,則會說成是「頭庸」。

  雖然沒有任何人笑話他,但許逸陽能感覺得出,他對此是有些自卑的,所以很少說話。

  而且,李一鳴的爸爸看起來比他還要拘謹。

  他爸爸比較顯老,年紀應該也比在座其他的父親大一些,面部褶子很多很深,穿著也很樸素,洗得發白的藍色勞保服,估計應該是農民出身。

  飯桌上,他時而拿起筷子、什麼都不夾又放下;時而端起酒杯,猶豫了幾下又放下;甚至幾次伸手想轉動中間的托盤,但每一次都在最後放棄了。

  看著他無時無刻不處在一種不知所措、無處安放的狀態之中,許逸陽忽然覺得心疼這位老大爺。

  他知道,只有生活蹉跎、苦困,又缺乏自信的人,才會在陌生的環境中,處處都透著這種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