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衡瞧著沈清歡的面色不太對勁兒,他嘆了口氣,「你的燒剛退呢,不能吃那麼辛辣的東西。」
「我不管。我就想吃。你明明說過,我想什麼,都給我做著吃的。」
小姑娘情緒上來了,陸子衡若不及時哄哄的話,肯定是要給自己冷臉色看的。
「你個騙子。」沈清歡小聲嘀咕了句,「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不想理我,準備去理誰?」
陸子衡卻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男人眉眼裡的情愫,隔著厚實的衣料,慢慢升溫。
「小清歡。」陸子衡忽然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哥哥若是想吃的話,那就讓哥哥先親親你。」
沈清歡的小臉陡然升起幾朵俏雲,在美食麵前,還是很慫地垂下了頭。
原本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可是後來,陸子衡將沈清歡重新抱到床上,卻變成了不可描述的場面。
「哥哥待會兒給你做好吃的小龍蝦?」
「好。」
沈清歡點了點頭,陸子衡從被褥里走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然被暮色襲擊。
陸子衡或許是想給予沈清歡足夠的休息時間,所以並沒有開燈。
沈清歡忽然想,前世的時候,陸子衡也在無數個夜晚中等自己一個答案。
那會兒不知道腦子怎麼了,也許是注水了,才會次次被溫淮北那個渣男所騙。
記憶里有關前世的惡一切,好像又完整地拼湊起來。
沈清歡的眼眶濕濕的。
忽然,周遭的景致似乎變得明朗起來。
陸子衡端著色香味俱全的小龍蝦走了進來,「怎麼哭了?」
他只當自己做得過狠了,連連道歉。
沈清歡靠在陸子衡的胸口,好半天才平復了心情。
「餓哭的。」
沈清歡就像是一個受傷的小獸,可憐兮兮的望著陸子衡。
陸子衡當然不相信她這套說辭,替她拭去淚水,「是不是剛剛哥哥沒有戴套,所以......」
若是他不說,沈清歡興許都要忘記這件事。
陸子衡趴在沈清歡平坦的小腹上,故意道:「嗨。寶寶。我是爸爸。」
沈清歡小臉紅紅的,語氣凶萌萌的:「你再亂說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陸子衡又不是秦暮之,她也不是周子涵,哪裡有那麼容易就懷上嘛。
沈清歡的聲音軟軟的:「我包里應該還有應急的藥片,七十二小時內吃都是有效果的。」
陸子衡眸色一暗,其實沈浩天有點說得很對,沈清歡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姑娘,是不應該跟著自己過苦日子的。
方才也不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有了點私心,甚至萌生出如果真有孩子的話,就可以拴住她一輩子。
陸子衡輕輕扯了一下沈清歡的的胳膊,將沈清歡整個人抱在懷裡,悶悶道:「吃藥對身體不好。」
沈清歡正想說些什麼,接著耳邊又傳來:「你說得對,一次不一定會中獎的。」
陸子衡嘴角啜滿笑意,「小龍蝦再不吃涼了。」
沈清歡瞧見盤子裡的小龍蝦端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全部剝好了。
她的心一下子變得很溫熱,陸子衡的廚藝一向很好。
沈清歡像是餓急了,很快將盤中的小龍蝦全部吃完。
這一夜,陸子衡幾乎是沒怎麼睡的。
國內的課程積壓太多,他雖有實戰經驗,但也要與課本相互結合。
身旁的小姑娘還在睡著,小臉紅撲撲的,惹人憐愛。
陸子衡沒忍住,又俯身湊過來,親了親沈清歡的額頭,嘴角噙著濃濃的笑意。
清晨的陽光很足,傾灑在他們的小屋之中。
陸子衡接了杯涼白開,窩在沙發上剛打開電腦,網頁上就彈出來【葉蘭芝S子】的字樣。
前些日子,明明被壓下去的新聞,不知道為什麼又再次衝上了熱搜,就像是有人故意要整垮他們陸家似的。
點進來,雖然與前幾日的內容不一樣,說得卻還是葉蘭芝的故事。
陸子衡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指尖仿佛被屏幕的那些文字刺痛了血管。
網際網路吃瓜群眾就像是葉蘭芝的記憶,斷斷續續的。
這些日子,陸震霆的溫柔,讓毫無抵抗力的葉蘭芝深深痴迷著。
可偶爾也有抽搐的時候。
視頻中的葉蘭芝突然地發瘋,起身就往外跑。
作為陸家的新任家主陸震霆來不及套上外套,就跟在葉蘭芝後面。
「你煩不煩!為什麼一直跟在我後面?」葉蘭芝折過身,衝著陸震霆吼道。
「不煩,蘭芝,我說過的,我這一輩子對你都不會煩的。」
「你不煩,可我會煩。」
陸震霆聽出葉蘭芝的語氣,不像是個玩笑。他向前跟了幾步,拉著她的手,有些緊張地問:「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蘭芝。」陸震霆漆黑的瞳孔中竄去了點滴猩紅,「你是不是打算放棄我了?」
「陸先生。」葉蘭芝說得很決絕:「我們都不曾在一起,又何談放棄?」
不曾在一起?
陸震霆明知道葉蘭芝現在的記憶錯亂的,可還是聽不進去。
與他而言,這些日子就像是偷來的,陸震霆比任何人都怕葉蘭芝會想起一切。
陸震霆也知道自己作為一個中年人,不太適合像小年輕一樣。可自己,還是沒忍住,選擇在大庭廣眾之下,用吻堵住了葉蘭芝後面的話。
葉蘭芝覺得很委屈,幾乎本能地排斥著陸震霆的親近。
吃痛的陸震霆用拇指擦掉了口腔上的血跡,忽然笑了起來。
葉蘭芝看不出陸震霆的情緒是憤怒還是難過。
在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大口喘著氣時,陸震霆又吻了過來,狠狠地咬了她的唇瓣。
陸震霆鬆開葉蘭芝丟下這麼一句沒由頭的話,「蘭芝,你就一點兒也不愛我嗎?」
夜風吹散了葉蘭芝單薄的身影。
陸震霆的話,讓她失去了所有對白的能力。
「算了,我不問了。」
帝都的夜市,燈火囂張。
熱鬧是無心的人,悲傷不甘不願鑽進了骨髓,肆意流淌。
而世間最難能可貴的情感,無非是兩情相悅。
葉蘭芝在錯愕了數秒後,一如當年,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與地融為一體,漆黑成為主色調竄入瞳孔,而後陸震霆倒下。
不遠處,隱約還能聽到幾重女聲的尖叫。
陸震霆沒想過,再次醒來的時候,能看見葉蘭芝坐在自己的旁邊。
「我們以前,熟悉到什麼程度?難道你是我的前夫嗎?」
這一次,輪到陸震霆沉默了。
他掙扎著起身,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而後交到葉蘭芝手裡。
「這個問題被我說中了嗎?」葉蘭芝捧著紙杯,抿了抿唇,繼續刨根問底,「難道你我之前有過一段婚姻,是因為你出軌成性,所以我離開了你?」
陸震霆搖了搖頭,他蹲在她的身邊,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知道嗎?」
「算了,如果很為難的話,就不要回答了。」葉蘭芝伸手向前輕推了推他,「你別這樣蹲在我旁邊,搞得好像要拜年似的。」
陸震霆一時間語塞,乾脆閉上眸子,就那樣一動不動地靠在床邊。
葉蘭芝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也無任何反應,適才撐著兩條發麻的腿,晃晃悠悠地挪到床頭按了門鈴。
醫生走進來,讓護士為陸震霆重新掛了點滴,用筆記錄了什麼:「你就是患者家屬?」
葉蘭芝剛要回答說自己不是,那醫生開始數落:「身為人妻,由著自己丈夫這麼多天不吃飯,當自己是小年輕,作嗎?」
葉蘭芝被醫生說得面紅耳赤,本打算趁著外面雨小,她回去補個回籠覺。
現在看來,這醫生八成將她當成了虐-待丈夫的惡毒妻子。
葉蘭芝平日最怕別人碎嘴,就算是醫生走後,她依然乖乖地在病床旁等陸震霆醒來。
清晨的陽光是那樣濃烈。
帝都剛被雨水沖刷,一切都是嶄新的模樣。
陸震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葉蘭芝還在不在。
他繃著身子,不敢碰她,生怕她會即刻消失不見。
等到葉蘭芝睜開星瞳,見陸震霆的男人就像痴漢一般望著她,她甩了甩有些發酸的胳膊,沒好氣地說:「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美女……」
聞聲,陸震霆笑了起來,英挺的眉毛挑著戲虐,知道葉蘭芝的記憶還停在小姑娘的階段,便道:「看是看過,就是看不夠,像蘭芝這樣美的女孩。」
「看來陸先生身體是好利落了,那我就不在這耽誤你靜養了。」
葉蘭芝總能開了一個話題後,把後面別人的附和全部堵死。
陸震霆輕飄飄地問了句:「蘭芝,你相信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故事嗎?」
「不相信。」
葉蘭芝幾乎沒有思考:「陸先生。別說那些不切實際的話,你見過老夫老妻度一輩子蜜月的嗎?」
「......我……」
的確是呢,人的永遠,不過是用一生丈量。
那麼多歲月,彈指間飛灰湮滅,淪為世上最可悲的謊言。
陸震霆頓了頓,他換了個話題:「蘭芝,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總喜歡講大道理。」
葉蘭芝抬眼望去,這個男人似乎知曉她太多事,而她對他一無所知,這樣很不公平。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背叛』如何定義,不過若要我全身心投入對方都不能真誠予以回報,反在背後捅刀。好比我剛參加工作那會兒……」
算了,都是芝麻大的舊事。
過去傷害也好,不必要每每逢人掛在嘴裡,算是為自己積德。
陸震霆卻抓住了重點,他話鋒一轉,「蘭芝還記得在剛參加工作那會兒發生的事情?」
葉蘭芝自覺地閉上了嘴,差一點就要說漏了。
陸震霆甚至用了「還記得」這樣的前綴,那他一定參演過自己的過去。
如此,不難推出,陸震霆應是自己重要的人,可是之前腦海里遺忘的全部,以及迴響的聲音要她的頭越發疼了起來,似千萬隻蟻蟲正啃咬她的腦漿,疼得葉蘭芝抱著頭猛磕床板。
在第一個咚聲落下預備第二個時,一雙溫熱的大手扶住了她歇斯底里的瘋狂。
「蘭芝,那些事忘了就忘了,不要逼迫自己想。」
漸漸地,等葉蘭芝的情緒穩定,陸震霆從兜里掏出一盤藥,嫻熟地取出其中一粒白片,吞了下去。
手機的鈴聲把她從泥沼里釋放,葉蘭芝劃向右邊的綠色通話,「光明。」
陸震霆就在一旁,靜靜地聽她在他面前,與別的男人談笑風生。
「我會去的。」
即便是失去了記憶,葉蘭芝還是會和以前一樣,也會在習慣撒嬌的時候,慣嘟起小嘴,微皺漂亮的一字眉,語氣往往句尾一定要帶些嗲氣。
在過去,陸震霆唯獨在葉蘭芝喝醉後見過,那時無論她提出多麼無理的要求,陸震霆都應著她一一兌現。
原來,葉蘭芝也會清醒的時候,露出這副模樣。
陸震霆苦澀地想,即使沒有自己,蘭芝若是當年同盛光明在一起,或許比同他幸福很多。
等葉蘭芝一臉嬌-羞地掛掉電話。
陸震霆背對著她,他忽然問:「蘭芝,是盛光明的電話嗎?」
即使沒有回答,陸震霆內心通透明亮,而後他聽到她的反問:「陸先生,你是不是跟光明以前有什麼過節?」
陸震霆忽然憶起,當年陸子衡快要出生的時候,葉蘭芝總喜歡對自己說:「震霆啊。子衡又在肚子裡踢我啦——」
對陸震霆而言,都是走馬觀花,如夢一場。
多少年,都無法改變。
他愛她,而她愛的人是他。
「過節倒是沒有。」陸震霆藏好複雜的內心活動,儘可能讓語氣聽起來正常一些,「倒是有點關係。」
見葉蘭芝緊蹙眉頭,知道她准往歪處去想,陸震霆牽著她的小手,「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們曾是很好的兄弟。」
「......怪不得……」葉蘭芝唏噓道。
陸震霆清了清嗓子,喉嚨的苦澀稍作輕鬆:「他同你說過我嗎?」
「說過。」葉蘭芝點點頭:」你知道光明說了多搞笑的事情嗎?他說你是我前夫,還說我們的兒子已經上了大學……」
「如果是呢?」陸震霆熾熱的目光要葉蘭芝慌亂地低下頭,「蘭芝,如果盛光明說得都是真的,你會怎樣呢?」
好一會兒,葉蘭芝抬起清麗的臉龐,字字句句錐心刺骨,她說:「就算是,那些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既然我不記得,就證明,你和我之間的點點滴滴,都不是什麼多好的回憶。陸先生,您現在不也過得很好嗎?我也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彼此各自安好,不行嗎?」
「不行。」陸震霆斬釘截鐵道:「蘭芝,你能把所有都忘了,重新掀一頁,但我過不去。忘記後的一切,難道就不存在了嗎?」
葉蘭芝沒再開口,更多的是恨自己不爭氣,對他的話語,竟毫無抵抗。
彼時病房外,傳來一陣規則的敲門聲。
「請進。」
盛光明昨晚收到葉蘭芝的消息,推開門,映入眼帘的就是女人坐在病床上,而她的背後,正是陸震霆煢煢孑立的身影。
背道而馳這個成語,放到此處去形容,實在恰到好處。
「怎麼來得這麼快?」葉蘭芝問。
「嗯,剛好桑桑來醫院看阿年。」盛光明抬眼看了陸震霆,繼續說:「蘭芝。你和震霆這是......?」
聞此聲,陸震霆才轉過身子,不同於對葉蘭芝的溫柔與憂傷,他的聲調陰冷,懟得理直氣壯,「你一個死了老婆的,來我病房做什麼?」
盛光明聞言,臉色白了幾分。
葉蘭芝聽得雲裡霧裡,她扯著盛光明的衣袖,甚至不會審時度勢地問了句:「什麼死了老婆?」
剛剛那句,也不過是陸震霆氣急敗壞,沒有經過思考的話。
盛光明與葉蘭芝也不過是過去的一段陳年舊事,早就在和桑桑母親結婚後斷了所有,唯一放不下的只不過是陸震霆罷了。
「你放心,若不是蘭芝在,你讓我來我也不來。」盛光明說過後,故意拍了拍葉蘭芝的手背:「蘭芝。別多想,你餓不餓?咱們去吃早飯吧。」
「嗯。」
就在兩人合上房門的剎那,從腹腔湧出的陣陣酸楚嗆到喉嚨,陸震霆雙手撐著窗台,儘可能不讓自己倒下,他背著她,艱澀地問:「蘭芝,你若是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見葉蘭芝有些猶豫,盛光明替她應答:「陸震霆,與其威脅,不如想想有朝一日,若是你背後搞的那些小動作都被放在陽光下,會是怎麼樣的局面。」
咯吱。
病房門被關上。
陸震霆再撐不住,再次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陸子銘拎著保溫桶,與盛光明和葉蘭芝在走廊不期而遇。
他的臉上有過幾分錯愕,考慮三叔還在病房,也未與他們兩個人打聲招呼,就推門而進。
「三叔。您要不要緊?」
那個商界叱吒風雲的男人,居然躺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言語間斷斷續續地:「……她還是走了……」
三叔嘴裡的那個「她」,是三嬸嗎?
陸子銘以前聽陸家的老人講過,三叔當年之所以會同意與三嬸離婚,是因為他差點進監獄。
真難想像,像三叔這樣的人,竟然把身上的僅有柔情,要求全部給三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