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被定在了下午。
出不其然,老胡同口的那些單身男士,也被李太太應邀在列。
這曲子,倒是沒放最流行的。
因為最近上面查的比較嚴格,所以,也便就是放棄了這些種種。
曲子很正,不過倒是給那些愛玩的男士立了個下馬威。
周子涵瞧著自家男人在這群人當中,本身長相出眾,加之抱著孩子,卻意外地拔得頭籌。
周子涵偷偷地傻樂著。
當然除了那些青年,來得老人也不少。
老胡同口住著的市民們,大都性子純良,平時互幫互助,一幅和和美美的樣子。
這場舞會,本來就是李太太辦給周子涵的,想著這段時間她實在是過於的勞累,也好讓她輕鬆。
「孩子我來看著吧,你也別拘著,同小周去舞池跳一跳吧。」
周圍人本來就是過來陪襯。
他們吹著口哨,興高采烈鼓掌道,「來一段!來一段!來一段!」
被人推搡到秦暮之的面前,若是不來,倒也顯得不好。
音樂被切換成法國的浪漫曲調,周子涵聽過,但是叫什麼名字,她卻說不出來。
面紅耳赤的秦暮之被那幾名男士推到周子涵的面前,他也開始有些拘謹著。
「木頭。」周子涵伸出手,大大方方地邀請著秦暮之,「你願意跟我一起跳舞嗎?」
若是沒有失聰前,自然是願意的。
數十雙的眼睛,都在看著這對璧人,周子涵開始起步,秦暮之因為聽不到連連出錯。
周子涵被秦暮之踩了好幾次腳。
那些單身的青年們在舞池外鬧哄,「老秦,你在國科大沒有這樣的活動嗎?」
每年是有這樣的活動,秦暮之也不可能去參加。
不過這也是證明了秦暮之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
對比於秦暮之來說,周子涵的舞跳得很好。
「子涵。」還是不想著總踩著他,所以秦暮之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就算了吧。」
他從不是那種迎難而下的人,但她是他的軟肋,願意為了她而甘願做一個小丑。
周子涵瞧出了秦暮之對於跳舞實在沒什麼興致,她眨著眼:「我知道依照你這樣的身份,定然是覺得出了丑。」
若是往常,以激將法攻克秦暮之的話,男人肯定會不服氣。
唯獨今天,他竟然如泄氣的皮球,「你說的對。人都有不擅長的東西,我對舞蹈的確抬不起興致。」
雖然女人家會覺得,跳舞是件多浪漫的事情啊。
可是——
音樂還沒結束。
秦暮之半蹲著身子,檢查周子涵腳背上的烏青:「我們沒必要逞強。」
他與她雖然並不長時間接觸,又豈會不知,她是怕搏了人家李太太的意思。
周子涵的臉悄悄地紅了起來。
緊接著,她被男人打包告別舞池。
那群看熱鬧的青年,甚至在背後吹了個口哨。
「這小子,一看就是在體恤自己的夫人哩!」
李太太瞧著也有觸感,仿佛想到了當年跟著李先生年輕時的一些景象。
「你這孩子啊,趕快回家裡用冷水泡泡。」
原本是好事情的,李太太總覺得自己辦砸了。
「你把我放下來吧。」
這麼多人看著,的確很不好意思,尤其周子涵又是那種面子薄的女人。
「要不然你抱著我,孩子怎麼辦?」
「你抱著。」秦暮之歪著脖子,不像是在說玩笑。
「啊?」
「我抱著你,你抱著孩子。」
李太太年輕那會兒,也被李先生說過的。
她把秦知周塞進周子涵的懷裡,這下子水沸騰的更加厲害。
周子涵加上兩個孩子的重量,都在秦暮之的身上,她問他:「重嗎?」
「夫人是不是有些低估我的實力?」秦暮之穩如泰山:「先前在國科大的訓練,並不是白訓練。」
李太太笑著,總算是有一件能夠辦成的了。
周子涵他們走出李太太的家,瞧著那夕陽,她對他說:「木頭。你還記不記得,你在信上寫著的內容?」
落日與夕陽,他一樣都沒忘記。
「現在是隆冬,黃河灘的水面結成了冰,等到開春,我的材料批准下來,我們一同回榕城去。」
周子涵在油畫上看過,他和她還有孩子,就是整個世界。
男人思考問題的長遠性,遠比女人的即興來得要全面。
到了家中,他打了盆涼水給周子涵。
「是我舞藝不精,弄傷了夫人。」他托著她的小腳道。
周子涵搖頭,她不怪他。
「既然你決心當一名普通的人,可是想好了以後該如何做?」
秦暮之的手僵硬了下,以為周子涵是覺得自己沒有給她打報告就擅自作了決定。
「如果我說我想......」
秦暮之越說越小聲。
「這是好事啊。」周子涵捧起秦暮之的臉,她瞧著他:「你有這樣的想法,是好事情。」
「你當真不會覺得委屈嗎?」
「我又沒有過過太奢侈的生活。」周子涵咬唇,她說:「能夠平平淡淡的和你在一起,日子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無論秦暮之做出怎樣的決定,周子涵都依從著他。
「小涵,你能有此支持我,我的心——」
秦暮之這麼說的時候,心裡其實是有些內疚的。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他真是杞人憂天,為什麼會這麼認為,他的子涵,不能夠跟他一起過苦日子呢?
「你放心,咱們不偷不搶。憑藉著自己的這雙手,一樣也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
「你做的決定,我服從就是。」
得妻如此,夫亦何求。
雖然說男人的未來發展,是解決了。
但想到子涵的以後,男人神色變了變。他說:「小涵。我聽說你辦理了退學?」
「嗯。」
上學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不能再奢侈的事情,擁有過那麼一次,也變夠了。
「為什麼不辦休學呢?我回來以後,可以幫你帶孩子,你安心把書念完——」
周子涵聽到男人慾言又止的話,她笑著對他說:「就算你一個人照顧孩子,但是孩子餓了怎麼辦?現在他們都還小……」
「好啦,我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沒有後悔過。」
橫豎他去基地的這些年,子涵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子涵往後這樣的事情,由我來做。」男人幾乎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在西邊的日子裡,他太過於想她。
情感到了一定的程度,加上語言的輔助,總要是要宣洩的。
從黃昏到深夜。
周子涵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內黑漆漆的。
「木頭。」周子涵碰了碰身旁的男人,「現在是幾點了?」
「算了。我不問了。」秦暮之剛準備要拉開燈,卻被周子涵制止住:「還是不要開燈了。」
男人聽不到,在黑暗裡子涵說了什麼。但是她一定有在說話。
「木頭。」周子涵躲進被子裡,「我們就這樣在黑暗裡說些話好不好?」
秦知周基本上是很乖,除了吃就是睡。所以也並不需要沒白費很大的力氣去照顧他們。
即便是在剛剛的數個小時裡,孩子們也沒有去打擾他們。
因為男人聽不到周子涵說了什麼,索性就拉開了燈。
剛剛有光亮的時候,眼睛很容易受到刺激。
周子涵用手臂蒙住了眼睛,「我不是說過不讓你開燈嗎?」
她有些生氣道。
一直是背對著秦暮之。
所以男人不知道周子涵說了什麼,索幸在燈光之下,掰過她的肩膀。
「小涵看著我。」
秦暮之的語氣很急。
周子涵真的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秦暮之一定要讓自己看著他呢?
昨天也是這樣,她同他說了很多的話,本來是以為他是在自己想那個材料的問題,可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突然周子涵的心裡,閃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木頭。」周子涵的臉有些紅,「你知道我剛剛給你說了什麼嗎?」
秦暮之為什麼覺得很著急,就是因為剛剛在黑暗的時光中,他不知道子涵說了些什麼內容。
他唯恐周子涵會問自己說了些什麼。
果然,現在,怕什麼來什麼。
儘管到了這個時候,秦暮之還是想拯救一下自己。
他甚至覺得自己,還是可以能夠矇混過關的。
「我剛剛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
聽到男人說出這樣的話,周子涵的心往下沉了沉。
「是嗎?」
周子涵淡淡地問道。
「嗯。」秦暮之點頭,他說得一本正經,「我在想,是不是要把爺爺的那個房子,找人重新修一修,算是咱們在榕城的新家。」
這個問題,秦暮之的確是想過的,只不過不是在剛剛的那個時候,而是在更早的以前。
儘管秦暮之說得是一本正經,周子涵還是在學的,他對自己說了謊。
於是側過身子,對著秦暮之,問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在剛剛我們那時候,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周子涵在賭,如果秦暮之沒有回答她,那麼事情就如她自己所想的那樣;如果說秦暮之安正確的回答出她的問題,那就證明自己是在多想。
拜託。
周子涵在心裡暗暗地祈禱著。
空氣中陷入了幾秒的沉默。
周子涵轉過身,聲音聽起來感染了無限的悲傷。
她問:「這一次,你是不是又要對我講,你剛剛在想事情?」
出門在外,尤其是西邊那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毫髮無傷地回來。
「……我……」
男人決心不算欺騙,因為一個謊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彌補。
夫妻雙方之間相處的模式,最開始的就是要信任。
「是不是,西邊那場事故留下來的?」周子涵對秦暮之說:「是不是,你從一開始的時候耳朵就聽不到了,所以才會那麼抗拒舞會。所以在昨晚的時候,我說什麼,其實你並沒有聽到對嗎?」
她問了他兩次是不是,周子涵多麼希望此刻的秦暮之,能夠否定說:不是。不是這樣的。
「是我太傻。」男人默認了周子涵的質疑,「我早該知道,我的子涵這樣聰明。我的這些雕蟲小技,又怎麼能夠瞞得住她。」
傻瓜。
她的眼淚抑制不住,從眼眶裡往下落。
「秦暮之,你就是一個傻瓜,十足的大傻瓜!」
面上的潮濕。
讓周子涵禁不住在心裡苦笑。
原本本以為自己不會哭了,在秦暮之走的這半年裡,她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已經流幹流盡。
她是一個刀槍不入的、堅強的母親。
卻沒想到,當這人再次回來的時候,當她看到秦暮之帶著傷,卻從來不說什麼時。
原本乾涸的土地里,下起了傾盆大雨。
周子涵不想要這樣。
因為這樣哭哭啼啼的自己,會顯得很沒有用。
「別哭。」男人將她摟進懷中。
「你說得對,我們都是傻瓜。」
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擔驚受怕的日子不在,眼下的安穩,是用巨大的犧牲,換回來的代價。
陸子衡不是學醫的嗎?
周子涵想,他們去找陸子衡也是可以的。
算起來,周子涵與沈清歡也是好久沒見了。
「我們明天回帝都一趟吧。」周子涵提議著,她雖然並不嫌棄秦暮之,但是還是希望他的身體是健全著的。
秦知周最近能夠開口叫爸爸,她希望這些聲音,秦暮之可以聽到。
感受到他明顯的僵硬,「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秦知周在周子涵的懷裡動了動,奶聲奶氣道,「爸-爸。」
秦暮之因為聽不到,所以只是回答周子涵:「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孩子現在會叫爸爸,這世界上還有許多的聲音,我希望你能夠聽到。」
周子涵將吃飽的孩子送進搖籃,她轉過身,「木頭。你就依我一次好不好?」
「嗯。」
若說是失聰一輩子,秦暮之將會錯過這世上很多美妙的語言。
最近的例子,便是兒子開口叫的爸爸。
就算是為了孩子,他也不孩這般自暴自棄著。
「我們明早就出發。」
榕城的冬,與秋到底還不同。
因為是南方,雖然也冷,但並不乾燥。
周子涵和秦暮之兩個人是昨晚做出的決定,也沒能夠給陸子衡他們提前說一聲。
上次來,周子涵還是在兩年前,秦暮之因為任務,沒能夠陪著她。
現在日子輕鬆以後,終於能夠將這些慢慢地補上。
秦暮之順著熟悉的路況,抱著孩子,準備去買機票,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