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佛像後,沈清歡好像又恢復到了那種沒心沒肺的模樣。
明明自己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一個,卻反過頭來寬慰周子涵。
「清歡。你想吃什麼?我請!」
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時候,除了買買買,吃東西也是調節心情的良藥。
沈清歡愣了愣,很多話,其實並不必她多說,周子涵都懂。
陸子衡走了以後,她在心裡有過短暫的掙扎,三年啊,似乎並不長,但真正等起來又是那麼艱辛。
周子涵何嘗不知道沈清歡也有自己的那點兒小驕傲,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並沒有拆穿好友的堅強。
兩個人從寺廟回到市區已然是夜幕低垂。
沈浩天顯然是不知道陸子衡去南非的消息。
女鵝成人禮還沒有辦理,又聯繫不上人,他卻學校蹲了老半天,才從導師那邊得知沈清歡去某地市做研討了。
搞科研的人都忙,看看平日媳婦兒的日常,沈浩天也是可以理解沈清歡的。
但就是想著親手操持著女鵝的生日嘛???
沈浩天是在酒桌上碰見沈清歡的。
周子涵扶著喝得爛醉的沈清歡正打算找間酒店時,沈浩天的出現讓她不由得一陣緊張。
「叔……叔。」
早年沈浩天見過幾次周子涵,與高中那會兒變化不是太大,他嚴肅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歡歡不是去S市搞科研調查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周子涵稍微一愣,好在這飯店擅長用花里胡哨的噱頭吸引顧客們的注意,所以並沒有注意她短暫的失神。
好集美最大的作用就是為彼此在家長面前打掩護。
周子涵經驗頗為老道地回應:「今天剛回來。」
「怎么喝了那麼多?」沈浩天蹙著眉毛,環顧四周,那個雖然自己並不想承認的女婿似乎並沒有在場,他隨口問了句:「姓陸的那個呢?」
周子涵很快明白沈浩天嘴裡的那個「姓陸」的是陸子衡。
「叔叔是這樣的……」她立刻回道:「我們一行人為清歡補生日,陸學神見清歡喝得有些多就去買醒酒藥了。」
周子涵一本正經地胡謅著,說到最後自己都相信了。
沈浩天不疑其他:「你一個女孩子那麼晚在外面也不安全。歡歡交給我,我先送你回住的地方。」
周子涵順勢點了點頭:「好。」
可就在自己與沈浩天交接沈清歡時,沈清歡抱著沈浩天,就像是受了傷的小獸,嗚嗚咽咽地哭著。
「歡歡是不是遇見了煩心事兒?」此時的沈浩天說話聲音溫柔地能滴出水來,與剛剛詢問周子涵完全不是一個態度,「同爸爸講一講,講出來心情就好了。」
「……阿衡……」沈清歡抓著沈浩天的胳膊,淚眼朦朧道:「不走好不好?」
一旁的周子涵,眼睛剎那間就慌了。
人們都說打遊戲才會匹配豬一樣的隊友,但此時周子涵的心裡真想收回自己為沈清歡圓得所有謊言。
根本不用沈浩天問,周子涵不打自招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周子涵忐忑不安地凝視著沈浩天:「叔叔。清歡也是怕你擔心,不讓我告訴你。」
沈浩天沒吭聲,心裡更加不願意陸子衡以後進他們沈家的大門。
送走了周子涵後,沈浩天小心翼翼地將沈清歡抱回了家。
看著女兒如今為愛買醉,他的心裡打定了個主意。
陸子衡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他剛想著同沈清歡報平安,一條消息就直接彈了出來。
他的手機從掌心脫落,好在,同行的師兄眼疾手快,趕在手機即將落到地板前幫陸子衡接住。
「怎麼?」師兄將手機重新塞進陸子衡的手裡,還打趣道:「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你那搞科研的小女朋友分手了呢。」
在醫學院,像陸子衡這樣長相優渥的人,身邊自然不乏鶯鶯燕燕爭先恐後地告白。
可陸子衡就像一座行走的冰山,對所有的告白忽略不見,那些被傷了心的女孩們就是暗自討論陸子衡也許是個gay。
那些師兄們聽到傳聞後,對陸子衡的敵意也好了許多,有什麼活動基本上都帶著他。
直到有次,在醫學院教學前,他們看到陸子衡扣著一個女孩子親得忘我,才知道了沈清歡的存在。
在聽說兩個人從高中就感情穩定後,師兄們各個奔走相告,好男孩果然都是被好女孩給提前預定了。
「看你的表情,該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這個與陸子衡調笑的男生叫顧琛,早陸子衡兩年入學,平日裡對陸子衡也關愛有加。
陸子衡繃緊了身子,唇色有些發白:「琛哥。你說有沒有人會始終站在原地等一個人?」
「如果以前的話,應該會。」顧琛講起爺奶那輩子的話,「以前的感情都真,不像現在,我們生長在一個物慾橫流的時代。就算有時候你想要堅持自我,也會被逼著做出選擇。」
陸子衡斂下眼眸,他應該相信沈清歡的。
可心裡又始終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人家條件那麼好,你有什麼資格去耽擱。
也許對於自己來說,不過是沈清歡一時的興起,他前世不就很清楚很清楚地了解到了麼。
陸子衡的心口忽然湧進了巨大的酸楚,他險些像方才的手機一樣摔在地上。
「還真是與你那小女友分手了?」顧琛也瞧出了陸子衡的不對勁兒,他壓低聲音對陸子衡道:「你想要挽回我不攔著,但一個事兒你自己要學著掂量,我們已經抵達南非境內。」
陸子衡對那個女孩的情感有多深,顧琛也有看到過。
年輕人嘛,又是初戀的前提下,走不到最後難過的心肯定是有的。
可現在的情形,已經不容他們思考太多。
顧琛的一番話點醒了陸子衡。
他們現在是代表華國來的南非,如果此時退出,外媒將會借著這個由頭去抹黑。
所以,陸子衡能做的就只是等待。
他一面相信著沈清歡,又一面患得患失。
*
沈清歡宿醉醒來,發現是在自己的臥室。
沈浩天端著醒酒湯走進來時,還笑著稱如果沈清歡不起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清歡雖然酒量不錯,但經常會斷片。她已經全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與周子涵分開,又怎麼回到了家中。
「歡歡。」沈浩天拿起湯勺,放到唇邊輕輕地吹了吹,「你昨晚剛喝完酒,趕快把湯喝一喝,省得再難受。」
沈浩天並沒有把自己聽到的消息告訴沈清歡。
他甚至也沒有問沈清歡關於陸子衡的任何事。
喝完醒酒湯的沈清歡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爸爸。我的手機呢?」
算起來時間,陸子衡應該到南非了。
他們之間相互約好,就算再忙也要抽時間給彼此打電話。
沈浩天將床頭柜上的手機遞給沈清歡。
他今日的反應過於平靜了。
要是再過去,沈浩天肯定是要酸幾句女鵝有了藍朋友就不要爹了之類的話。
但今日,沈浩天為沈清歡送過醒酒湯後,就出去了。
這種反常,並沒有引起想要與陸子衡·儘快聯繫·沈清歡的注意。
現在是清早七點多鐘,華國比南非要快六個小時。
如果此時打過去,會不會影響陸子衡的休息?
他剛下飛機,舟車勞頓,應該繼續補眠吧?
這麼一想,沈清歡就有些猶豫了。
手機屏幕里的那串數字安靜地躺在那裡。
可是好想他……
沈清歡閉上眼,最終還是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聽筒那邊嘟了幾聲就通了,她都還沒說什麼,陸子衡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清歡。不分手好不好?」
分手?什麼分手?
沈清歡覺得莫名其妙,她聽得出陸子衡那邊很吵,可能是在聚餐。
「阿衡。」她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唇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所以才會想著說什麼分手的胡話。
沈清歡猜的不錯,當陸子衡一行人下榻酒店,南非方負責人就用最好的禮儀接待他們。
南非的紅酒很出名,但喝得多了也容易讓人沉醉。
陸子衡心裡有事兒,一杯一口地燜著,很快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能喝就不要喝嘛。」
沈清歡的語氣與平日裡沒什麼不同,似乎那條簡訊並不是她發的。
這樣的認知,讓陸子衡頓感欣喜若狂。
「嗯。不喝了。」陸子衡搖搖晃晃地離開席間。
南非的夜晚格外清朗,陸子衡找了個相對僻靜之處,鳳眸微眯:「開視頻好不好?哥哥想看小清歡。」
「你現在不是在國外嗎?有沒有Wi-Fi?伙食還吃得習慣嗎?」
「沒有你,怎麼都不習慣。」
沈清歡的小臉一紅,她又想起那個讓人浮想翩翩的畫面。
「就算你說漂亮的話,我也不會跟你視頻。」
喝醉了的陸子衡像個小孩兒,他用那種撒嬌的語氣同沈清歡討價還價:「哥哥想小清歡了。就幾分鐘,讓我看看你就好。」
「你不是有存我好多照片嗎?」沈清歡說到這兒,就想起陸子衡手機里的那些關於自己不同角度的丑照:「你就看著那個想我吧!」
「照片那個不夠。」陸子衡的聲音又多了一層誘-惑:「照片不會同哥哥說話,視頻里的小清歡可以給自己又能講話,又能互動。」
「那你等我一會兒哈。」沈浩天立在門外,聽到沈清歡跳下床的聲音,怕她發現自己,連忙躲進了隔壁的書房。
看來,姓陸的那個臭小子與歡歡的情感比自己想像里更深。
作為父親,沈浩天自然不喜處處惹女兒難過的男生,原本以為可以借著陸子衡不在國內的機會可以斷了這兩個人,可沒想過收到分手簡訊的陸子衡竟然那麼死皮賴臉!
沈清歡在化妝鏡前稍微整理了自己,讓她看起來沒那麼憔悴。
陸子衡在那面央求道:「好了沒?」
「快啦快啦。」沈清歡怕陸子衡在國外會產生漫遊費,她趁著他現在醉的時候,又多給他充了些話費:「我先把電話掛掉,我們用微信打。」
「好。」陸子衡乖巧地應道。
他喝多了嗎?
也許吧。
若是醉了也好,至少就不用顧慮在機場收到那條分手的消息,他更願意沉溺於這場夢裡。
被掛了電話的陸子衡有些失落,他怕夢裡的這個沈清歡不過是不想要與自己視頻,而是故意忽悠自己的。
他不該那麼早就被掛了電話,應該多說些話的。
沈清歡等了一會兒沒等來陸子衡的微信電話,沒忍住自己主動打了過去。
視頻里那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楚陸子衡的表情。
「不是說好視頻的嗎?」沈清歡悶悶道:「幹嘛掛了電話後就不打來了呢。」
「我以為......」
「你幹嘛在那麼黑的地方,我都看不到你。」
鼓膜里傳來小姑娘嗔怪的聲音,陸子衡貪婪地撫摸著屏幕。
罷了。
就算是突如其來的想法也好。
只要她親自開口要同自己分手,自己就假裝不知道這個事情。
「哦對啦。」小姑娘說了半天,從兜里掏了半天沒找到自己求的平安符,她說:「你等我一會兒哈。」
沈清歡並沒有掛掉電話,陸子衡看著她光著兩隻小腳打開臥室的門:「爸爸。你有沒有見我衣服里的平安符?」
「在客廳的茶几上。」
昨晚沈浩天就注意到了這個物件兒,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但也沒有扔掉女鵝的東西。
陸子衡屏住了呼吸,又聽到了一陣嘈雜後,小姑娘火急火燎地關門聲。
沈清歡抓起桌子上的手機:「阿衡。你還在嗎?」
「嗯。」
陸子衡怕沈清歡看出自己的不對勁兒,他的那頭一直都是漆黑的一片。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高一想去沒去成的那個寺廟?」
「嗯。」
「吶。」沈清歡拿著平安符對著陸子衡道:「你看得見嗎?我給你求了個平安符,所以你一定要給我平安回來,知道嗎?」
陸子衡的心裡突然有一塊地方開始坍塌。
他的小姑娘在身後為自己做了那麼多,他有什麼資格去懷疑那條簡訊?
安全感從來都是自己給自己的,而不是別人賦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