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前世

  玉長風頓了頓,憐惜地看了眼雲槐仙尊,又咬牙切齒道:「他便趁機逃走了。」

  「直至此時,依舊下落不明。」

  蕭璟泫張張嘴,發出不經過大腦的無意識的疑問:「那為何要昭告天下已經……」

  「那也是我同你師尊商議之後,得出的最好結果。」

  雲槐虛弱地說:「避免製造不必要的恐慌,鬧得人心惶惶,我們只能這樣說。」

  「只是渝懷流落人界,為了躲避我們的眼線,想來也是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但留他在,畢竟是個隱患,還不得不防,不得不除。」

  「只是我如今這模樣,實在是力不從心,有心無力,只能……」

  蕭璟泫連忙殷勤地自薦,單膝跪地拱手,「師尊!徒兒願意代勞!定將渝懷長老抓回來!」

  雲槐像個老父親般,讚揚地點了點頭,「你能有這個心是好的。」

  「但你還年少,且經驗不足,你隻身下山前去,我著實有些放心不下。」

  蕭璟泫眼眸中閃著,流光溢彩的光亮,將目光轉向了楚淮舟。

  可憐兮兮的求助道:「小師叔,您同我前去,可好?」

  若是在兩人的私下場合,他定會一口回絕,沒有絲毫的商量餘地。

  但這是在黃泉閣上,而且已經很明顯了,傳喚他二人前來的目的,便是抓回渝懷。

  若是他再拒絕,便不是在拒絕蕭璟泫一人,而是拒絕了三個殷切期盼的人。

  要是真的拒絕了,倒還顯得他這個小師叔,心腸冷硬還刻薄,特別的不近人情。

  但蕭璟泫是有點犟脾氣在身上的,他也不回應好,反而只是問:「何時起程?」

  蕭璟泫的興奮與激動溢於言表,念及師尊和閣主還在,稍稍收斂了些。

  努力摁下比AK還難壓的嘴角,溫潤知禮道:「我隨時都可以,看小師叔方便!」

  楚淮舟動動色澤淺淡的雙唇,正想說:那便即日起程。

  氣都喘不勻的雲槐,卻忽然插了腳進來,「此事不慌。」

  「當務之急,是為璟泫召的件趁手的武器。」

  「你年紀也不小了,早就該是時候了,是我一直忙這忙那,將你們拖延至今。」

  「我臨時決定,明日還是由我帶領殿中弟子,前去幽冥滄淵召喚、尋覓合適的武器。」

  可能是發覺,閣殿之上還有個無所事事的人,忽然cue一下,「雲瀾可有何好的看法?」

  楚淮舟淡淡地掀開眼帘,抿了抿色澤淺淡的雙唇,「沒有,師兄所作決定合理。」

  「好,那便這般決定下來了。」

  蕭璟泫興奮的耳朵都豎起來了,禮都忘記了行,就高聲吼道:「多謝師尊!」

  雲槐仙尊半死不活,病氣怏怏地揚下巴。

  「還有你們帶回來的那塊魔骨,可有什麼好的處理法子?」

  蕭璟泫聽見這倆字,心中就忐忑不安,眼神也慌亂,安定不下來一點。

  想都沒想,張口就叫:「師尊!難道不可以找座合適的山,把它給鎮壓住嗎?」

  雲槐心中的無語溢於言表,從每個表情與眼神中透露出來。

  「你真是個豬腦子!你當它是個什麼玩意兒?成了精的野猴子嗎?」

  大概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怎麼教了個這麼蠢的徒弟,把自己給氣得咳嗽不止。

  「咳咳……咳咳……還找座山鎮壓便是,也只有你那腦袋能想得出來!」

  玉長風不動聲色地起了身,緩慢地站在了雲槐仙尊身後。

  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偷偷抬起的右手,又悄無聲息地垂下去。

  看上去平常又自然,沒有半分違和怪異的感覺。

  「雲槐,你彆氣,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那個性子,直言不諱的,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玉長風一邊小心翼翼地勸著,一邊朝蕭璟泫使眼色。

  「要是你把身子氣壞了,那才划不來呢。」

  他語氣眼神中,總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和憐惜,是與閣主這個身份不相符合的。

  輕輕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雲槐的後背,柔情似水地給他順著氣。

  蕭璟泫完全get不到,玉長風那眼神的含金量,懵逼地歪頭眨眼,做口型,道:「啊?什麼?」

  玉長風再也無話可說,索性直接不再看他,專心致志看著眼下人。

  雲槐察覺他一動不動的目光,斜著眼睛瞪他:你又想做什麼?

  玉長風低聲笑著,把放在人背後的手拿下來,又舉起來,一副甘心被捕的姿態。

  楚淮舟身為局外人,看得清楚,但他什麼也沒有說,緩緩靠近蕭璟泫,扯扯他袖子。

  輕輕探出食指,一筆一划在他手上寫著,「說話,別悶著。」

  微涼的手指尖觸到溫熱的掌心,緩緩地滑過,有點說不出的癢,仿佛酥進骨子裡去了。

  蕭璟泫最聽小師叔的話了,立即抬起腦袋,中氣十足道:「師尊!」

  正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的兩人,被他這一嗓子嚎得嚇了一大跳。

  玉長風立即不笑了,假裝自己坐得腰酸背痛,踱步似的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去。

  「哎喲!你這小子真的是……精神倍兒好,殺我一個出其不意。」

  雲槐倒處變不驚,淡定從容,仿若無事發生般,悠閒道:「又有何不靠譜的想法?」

  「啊……我想……」蕭璟泫心中根本沒有任何想法,他只是聽了楚淮舟的話。

  倒不是他蠢笨,想不出辦法,而是聽見魔骨時,理智都漸漸被前世的記憶占據、吞噬。

  腦子再沒有可用之空地。

  大殿上安靜了片刻,雲槐等的耐心漸失,開口催促道:「蕭璟泫,你想什麼?」

  蕭璟泫絞盡腦汁,最終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楚淮舟,眼神寫滿:小師叔,幫幫我。

  楚淮舟薄薄的唇線拉直,似乎是在壓抑笑意,只是眉眼間的愉悅是抵擋不住的。

  凌厲的劍眉鳳眸,此刻看上去竟是有些柔和的。

  讓大色鬼蕭璟泫,大飽眼福,忽然覺得自己這臉丟得也挺值。

  只博藍顏一笑,便已足矣,他也跟著傻樂呵。

  楚淮舟淡淡道:「師兄,閣主,我以為,可將魔骨重新封印,在昆吾雪地之上。」

  玉長風與雲槐下意識地相互對視了一眼,又默契十足地同時撇開眼睛。

  雲槐似有些遲疑道:「這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蕭璟泫聽他這樣說,臉上的笑意更盛,楚淮舟不咸不淡地看向他。

  縱使蕭璟泫再魚木腦袋,也立刻會了小師叔的意,連忙高高舉手。

  「師尊!小師叔竟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方才也是想說這個法子的。」

  說著,他又不好意思地撓頭,「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魔骨魔魂的老巢在什麼地方了。」

  這倒是句假話,蕭璟泫恐是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如夢魘似的地方。

  上一世,他本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修道奇才,只是天賦高了些,骨骼驚奇了些罷了。

  但沒有什麼大目標,懲戒除惡,匡扶正義的夢想,都離他遠遠的。

  就是整日在碧落雲巔混吃混喝,犯渾的時候,上扶光殿欺負小師叔。

  看他氣惱得面紅耳赤,憤怒的時候連脖子根都是通紅的,也不失為一道動人的風景。

  他這樣混吃等死的悠閒日子,一直過到魔魂異動的那天。

  還不到卯時,玉長風就召齊門內所有弟子,舉家蹬上了昆吾雪地。

  聚各仙家掌門人與仙尊長老,欲借眾人之力,施天印大道之法,重新封印蠢蠢欲動的魔魂。

  蕭璟泫瞌睡沒醒,如同行屍走肉般跟在隊伍的尾端,雙眼還是閉上的。

  整個精神狀態是:晃晃悠悠,悠悠閒閒,懶懶散散,不成樣子。

  他雖為仙尊首席之徒,但興許是上天諒解他瞌睡沒睡醒,落在他頭上的活不多。

  命他和葉辭淨注意,周圍魔族餘孽黑煙瘴氣的動向,不要影響天印大道陣法。

  蕭璟泫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哪管三七二十一,直直點頭應下。

  而葉辭淨聚精會神地盯著白茫茫的雪地,不敢有絲毫鬆動與懈怠。

  蕭璟泫見他如此認真,心中便萌生了懶主意。

  他閒閒散散地打了個像模像樣的哈欠,十分倦怠地眯著眼,說:「你先瞧著,我眯一會兒,實在是太困了。」

  「喲!」葉辭淨立即露出猥瑣的奸笑,故意拔高聲音,「昨晚又看著春宮圖,逍遙快活去了吧?」

  蕭璟泫精神萎靡,眼神發懵,一眼看上去,真的好像畫冊上,幹了幾天幾夜的人啊。

  「滾蛋,你叫個鳥啊叫,別叫,真的很困。」

  他沒睡醒的時候,耐心很低,脾氣會很大,但也因人而異。

  「行行行,你睡唄。」葉辭淨笑著打趣道:「要不要我把肩膀借給你靠靠啊?」

  「不要,噁心得要命。」蕭璟泫嫌棄地撅嘴翻白眼。「你腦子盡裝些春光廢料。」

  「肩膀那裡離你腦袋太近了,我怕靠著會污染到我純淨的靈魂。」

  「哈哈哈?你純淨的靈魂?還需我污染?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別笑死我了。」

  葉辭淨有點誇張,捧腹大笑,「你腦子只會比我更黑……哦不……是更黃。」

  「當初是誰在夢仙棺里,聚眾賞春宮圖?是你吧?是誰三更半夜藏被窩裡這樣那樣……,還是你吧?」

  蕭璟泫真的很困,睫毛陰影下的眼底小片小片的烏青,沒有跟他閒扯淡的精力。

  他昨夜確實是對著畫冊子,幹了少兒不宜的,正常生理的事情。

  好不容易完事兒了,躺下不到半個時辰,就被聚議鐘響給吵醒了。

  這會站在風雨寂寥的雪地里,剛閉上眼睛,困意就席捲而來。

  只是蕭璟泫也實在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起來,雙眼都還是懵懂無知的。

  就從乖巧可愛,正義善良,懲奸除惡的碧落雲巔弟子。

  轉化成了眾人喊打喊殺的,無惡不作,萬惡不赦的魔界尊主。

  他原本睡得意識迷糊,只覺得周身有些冷,如墜冰窖。

  心中想著,這大概是因為身處昆吾雪地,也沒再多想,便繼續閉目養神。

  直至周圍轟動引起他注意,他正想緩緩睜開眼睛。

  只聽見,葉辭淨叫破了音地嚎了幾嗓子:「璟泫師兄!小心!快閃開!」

  蕭璟泫起初還有些不屑地挑了挑單側眉尾,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他睜開眼,大團大團成形的黑霧瘴氣,猛地向他腦袋席捲來,融進他的身體。

  渾身都發起熱來,仿佛經脈都被打通,又似乎經脈寸斷般疼痛難耐,又如同烈火灼心。

  即便皮膚表面所經歷的,是絕對的冰封風雪,寒冷透骨。

  卻是降不了經脈中的灼熱,如同烈烈岩漿翻滾而過,讓蕭璟泫身心備受煎熬。

  意識再從深淵中歸來時,一切都改變了,不論是素不相識的世人與同門師兄弟,還是閣主與師尊。

  看向他的眼中,不止有心驚膽戰的恐懼,有不可置信的疑惑,還有咬牙切齒的恨意。

  只是那時候的他不曾注意到,以及站在很遠處,某一人的陰鬱雲結的憂慮。

  葉辭淨離他最近,下意識地咽咽口水,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很輕很輕地喚了聲——

  「璟……璟泫師兄?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

  剛開始蕭璟泫的意識是模糊的,他感覺自己是個提線木偶,好像總有人牽扯著他的一舉一動。

  但是,若是他自己想要舉左手,身體還是會乖乖照樣做,不會舉起右腿。

  所以,他蹙著眉,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聲音閒懶,「你這話說的,我要死了?」

  葉辭淨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重重地呼了口氣,高聲大吼道:「璟泫師兄沒事!」

  眾人半信半疑,面面相覷,竊竊私語:「怎麼可能沒事,那可是魔魂。」

  「只需半縷殘魄,就能讓低階修道弟子喪命,鑽進他身體裡的,可是完整無損的啊!」

  「是啊,說不定魔尊早就在他身體裡復活了,現在正是裝出來的哩。」

  眾說紛紜,也有不少人替蕭璟泫說話的。

  「那誰知道去?上古傳說,魔尊肉身已毀,不可能再完整復活,若想喚醒其意識,需將魔魂魔骨齊聚一個傀儡肉身中。」

  「而且,我聽說,對這具肉身還有挺高的要求。」

  「再說了,璟泫師兄身體裡,又沒有魔骨,怎麼可能會變壞嘛?」

  葉辭淨一邊說著,偏偏不信那些個邪,一邊朝蕭璟泫展開手臂,似乎想要擁抱他。

  而蕭璟泫原本雖性子劣,但還算純良的心境,也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被魔性影響,隨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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