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菘藍咂舌,半刻才反應過來,慎重的拍了拍他肩頭,以「吾家有弟初長成」的目光自上下打量一番。
「怪了,今日當真是怪了。」
蕭璟泫片刻才從滿面思緒春風中,被大咧女子咋咋呼呼的疑惑聲音,拉扯得回過神來。
他畢竟就十八九歲懷春的年紀,不知為何,一想到楚淮舟,心頭便微微發起熱來,自己都沒發現,嘴角已然翹了上去。
待人態度也美好、溫和了些許,「嗯?菘藍師姐,是有何處不對?哪裡怪了?」
「嘖,你今日這口才……」白菘藍放下果籃在茶桌上,單手摸著下顎,狐疑的繞他走了一圈。
蕭璟泫心中驚咋:頃刻間大意了,他自長到十二歲,整日就是跟在山間農活莽夫身後求吃混日。
所謂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山間莽夫糙漢來回念叨的,也就那幾句粗鄙之語,他年紀還小便跟著學了去,至此,難以再改。
上輩子活到十九歲這個年紀,這般文雅的句子何曾能從他這狗嘴裡說出來過?
蕭璟泫喉結上下滾了滾,幽綠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斜著眼睛睨了身旁轉悠的女子一下。
如果菘藍師姐懷疑了,那就只能讓她永遠……
「噢!我知道了!」白菘藍恍然大語的拍掌,有揪他耳朵的衝動,又因為他實在太高,大抵是覺得有些不妥,便訕訕的收回了手。
「你是不是背著我獨自學習了?」她環抱著雙臂,「是不是得閒了,便就讀聖賢書去了?」
蕭璟泫微眯著眼乖巧的笑,掩住深處的寒冷的殺氣,「……哈哈,近日抄了百遍門規,大抵是受了些文字薰陶。」
「嗯,小璟泫兒口才不錯,長成個文化人了,能文能武的,想找你簽道侶契約的小姑娘,估計得排到玄青宗去了。」
「菘藍師姐就不要取笑我了。」蕭璟泫憨笑著撓撓頭,「哪兒有如此誇張。」
「你這長得風度翩翩,還儀表堂堂的,呃……」白菘藍說著,上下打量著他,「最主要的,你是我白菘藍的唯一弟弟不是?」
蕭璟泫哭笑不得;「菘藍師姐,你這是誇我,還是借著誇我的名義夸自己呢?
「這都被你發現了?」白菘藍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管他呢,莽著頭一頓亂夸就是了。」
蕭璟泫的雙眉不濃不淡,但其形攻擊性極強,只是微微一皺,便有天下將大亂的冷戾。
白菘藍明顯還想說點什麼,被他紳士的扶著肩膀,推出了半敞開的房門外,「菘藍師姐,天快黑了,你該回去睡覺了。」
「不是,還沒到亥時呢!」紅衣女子不明所以,雖大力掙扎著,依舊逃不過被掃地出門的命運。
蕭璟泫從門縫隙里探出頭,頑皮的眨眨眼,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哈欠,「我今日睏乏得厲害,想早些洗洗歇下了。」
這碧落雲巔之上,最能明白他那些花花腸子、小壞心眼,非白菘藍莫屬。
「小璟泫兒,我還不知道你。」她彈了彈他腦門,「又憋一肚子壞水,準備趁夜黑風高,幹壞事兒了吧?」
「真不是,師姐,這次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蕭璟泫嘻嘻哈哈的敷衍,緩緩的推上門,迅速上了門栓。
「菘藍師姐,謝謝你的紅莓,早點回去歇息哦,早點睡覺會變美的!」
蕭璟泫小時候做過乞討,誇人漂亮,哄人開心,那是一套一套的,三兩句說得人嘴都合不攏。
「你是何等意思?!老娘還不夠美哭你的?」白菘藍愣怔的站在禁閉房門外,憋了一肚子火鬧鬧嚷嚷。
「好你個小璟泫兒!你收了紅莓,便將送紅莓之人,拒之門外!」
蕭璟泫刻意對著門,打了一個超大聲的哈欠,聲音也裝得懶懶散散,「菘藍師姐,我是真的倦得歇下了,謝謝您的紅莓。」
倆人拌嘴夠了,白菘藍覺著沒意思,便自行離開了,她好歹是個姑娘女子,守在人房門外,未免太過不成體統。
蕭璟泫耳朵都快貼上門面,確切聽見遠去的腳步聲,才翻身而起,打開了能進屋內的所有入口,窗戶等等。
不過片刻須臾,一有模有樣的人偶便大搖大擺的回來了,去時,灰頭無臉,蓬頭垢面,再歸來時,神氣十足,春風得意。
在前面的竟是那眼熟的,身著天青月白的繡紋衣裳人偶,眼底的清冷寡淡,同主人如出一轍。
將跟在後面的那黑玄紫衣,雖是添了雙冰綠眸子,卻是雙目無神的人偶,襯得頓時黯然失色。
「小師叔……」蕭璟泫張張嘴,只發出聲囁嚅的呢喃,在窗邊伸出雙手,接住倆趕回來的人偶。
那天青小人偶,今日竟是將發冠換成了飄逸髮帶,有微小靈力波動,覆著深精的道法符文,各尾端吊了青玉作墜。
小並不精緻的白靴,輕落於掌心之上時,那人偶似乎睥睨了他一眼,帶著極羞怒,又不屑的眼神。
蕭璟泫連忙將自己的人偶,隨手擱放在茶桌上,雙手捧著那人偶,「小師叔,是不是有話要傳於師侄?」
他玻璃珠似的眼睛,睜得很圓,有點兒期待,又有點兒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不過只負責傳話的木偶,可不領那情,不會輕易生出憐憫之心。
楚淮舟冷若九霄之上霜雪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可遏制的怒躁語調,「朗朗乾坤化日之下,蕭璟泫,你竟如此不知廉辱羞恥!」
莫名其妙挨了頓罵的蕭璟泫:「啊?」有點二丈摸不著頭腦,「師侄怎的不知廉辱羞恥了?」
倆只人偶自然沒有一個能回應他,一隻雙目無神,一隻滿眸清冷。
蕭璟泫這才打量起自己花費三日時間與精力,才勉強刻出有了雛形的木頭人偶,嘴、眼睛、鼻子等五官都是個細緻活兒,他嘗試多次也未曾成功,索性就放棄了。
而此刻回來的這人偶,不僅讓人給雕出了五官,出奇的像他,還穿了身與他衣袍風格相似的衣裳。
蕭璟泫放它去時,還只能算是個無臉人形木頭,還渾身光溜溜的。
「小師叔,這都是你做的嗎?」他轉向一旁青色小人,似笑非笑的問道。
蕭璟泫的腦子裡仿佛能想出,小師叔即便惱羞極致,也硬是替他人偶縫製了身合適的小衣。
說不定會罵他無恥下流,最後又只能生悶氣,在無人看見的角落,又悄悄的紅燙著耳朵,久久無法散開。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