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栽贓

  斛律光有自己的御眾心得,征戰在外,全軍營寨沒有紮好,哪怕帥帳已經安置妥當,他也絕不入帳休息,將士們的飯菜沒有煮好,他也絕不動快子。

  傷兵營是斛律光經常出入的地方,雖然做不到吳起吸膿的地步,但也會慰問傷員。

  每逢戰後,他都會親自弔唁死難的將士,二十年來,高澄賞賜斛律光許多財物,但他統統分賜給死難將士的家屬。

  要是換個人幹這種事,以小高王的疑心病,保准要懷疑對方邀買人心,意欲何為。

  但斛律光與他相知相識二十年,高澄也清楚斛律光這人是真的不愛財,少有私心,至少這麼多年就沒看到過他有家私、隱財。

  這一點與高澄吝嗇且好色的表兄段韶形成了鮮明對比。

  斛律光雖然性格急躁,卻也有謹慎的一面,他總要親自巡營查哨才能放下心來。

  這也許是高歡第一次西征時,被西魏將領達奚武領了兩名騎士混進大營,將賀六渾的底褲都給看穿的教訓太過深刻。

  四月十六,斛律光正身穿一身鎧甲親自巡營,有哨騎快馬回報,先鋒大將宋子仙連拔三處據點,屠盡堡中守軍,已將屍首帶上啟程,去往西魏守軍的另一個據點。💎😂 ➅➈ร𝐇𝕦𝔁.𝕔𝓸м 😡😝

  斛律光聞言暗自點頭,就這樣打,只要殺得人足夠多,用屍首壘的京觀足夠高,總能使後面的守軍膽寒。

  「這宋子仙著實是員勐將。」

  斛律光回頭對隨他一起巡營的大都督獨孤永業贊道。

  獨孤永業笑道:

  「若非如此,將軍也不會以他為先鋒。」

  斛律光派遣宋子仙為先鋒,當然不是存心要消耗侯景麾下的軍事力量,實際上受高澄態度的影響,高澄的這些個心腹早就接納了侯景。

  再怎麼說,侯景也是懷朔出身,是高歡未發跡前的舊友,跟高澄的矛盾也只是輕視初出茅廬的小高王,在平定三荊的時候聽宣不聽調,算不得深仇大恨。

  而是宋子仙確實有本事,否則侯景也不會放心將部隊交給他來統率。

  坐鎮西城縣的楊忠得知北齊軍隊在攻破據點以後,不管守軍是不是出自北鎮鮮卑,統統不要俘虜,不禁暗罵斛律光不講規矩。

  猶記得當年高歡兵敗沙苑,丞相宇文泰俘虜大批東魏將士,自己養不起這些人,又因他們北鎮鮮卑的出身,只得盡數放還。🏆♤ ➅➈ˢ𝓱Ữ𝓧.c𝑜м ☯♗

  楊忠當然也知道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自賀拔岳奪取關西以來,雙方對立近二十年,兩方鮮卑將士同出自北疆六鎮,一起在河北舉事的那點情誼,至今也剩不了多少。

  同時將士之中老一代人漸漸澹出,以及高澄陸續補充漢軍戰兵,也是斛律光敢於不要俘虜的原因。

  如今犯愁的成了楊忠,他清楚隨著被屠戮的據點越來越多,死亡的恐懼終將戰勝一切。

  至四月十八日,北齊各部輪番上陣,累計攻破九個傍險而築的西魏據點。

  宋子仙麾下多有傷亡,疲憊不堪,只能採取各部車輪戰的形式。

  當齊軍在第十個據點外壘出屍山後,僅僅只是派遣一名騎卒在據點外喊話,堡內願降的一方,與堅守之人便爆發內鬥,最終大門緩緩而開,向齊軍投降。

  楊忠心知,有一就有二,但最終讓他下定決心收縮兵力的是斛律光後續驅使西魏降卒進攻據點,只有打破一個據點,俘虜才能被撤到後方看押。

  斛律光打仗不懼將士死傷,能狠得下心,卻也愛惜士卒,於是便有了這麼個主意。

  他也不管俘虜是否真的賣命去攻,哪怕只是消耗守軍的箭失,石料,也是值得的。

  斛律光親自領隊督戰,對待自己麾下將士,斛律光很少殺人立威,多以棍棒責罰,但對於畏縮不前的俘虜,殺起來毫不手軟。

  眼看西魏據點的守軍只面臨兩個選擇,其一是負隅頑抗,最終被屠盡;其二是開門投降,然後為齊人攻破一個據點,便能被安置在後方關押。

  楊忠不敢再耽擱,趕緊下令剩餘據點的將士盡數棄守,撤回西城縣。

  身處後方的獨孤信得知前線情況,也知道這件事怪不得楊忠,思慮再三,還是認為西城縣城小難守,決定放棄魏興郡。

  於是傳令楊忠搜羅魏興糧草等物資,退回南鄭,與其一同憑藉南鄭城池高深堅守,等待戰機。

  四月二十三日,西魏守軍趁夜撤離魏興郡,翌日,當斛律光抵達西城縣城下的時候,四門大開,當地士族聚集在東門外,向齊軍獻城。

  斛律光在控制城防之餘,嚴格約束麾下將士,不許他們劫掠、屠戮百姓,他知道高澄的底線在哪。

  高澄嚴禁麾下將士殺戮平民,既是道德觀念約束,也是不願給自己留下黑點。

  勝負是常有之事,不以一時勝敗論英雄,但是一旦干下屠城的勾當,那是無論如何也洗不白的。

  斛律光入西城縣後,分派軍隊接管魏興郡其餘各縣。

  自此漢中東三郡,即新城、上庸、魏興,盡數歸於北齊,當然了,新城、上庸二郡本就是北齊領土。

  就在斛律光領軍繼續向漢中挺進的時候,一直觀望北方戰局的蕭綸、蕭繹終於聯合發動叛亂。

  四月二十九,邵陵郡王蕭綸發布檄文,檄文內容中提及一樁成年舊桉,便是昭明太子蕭統之死。

  當初蕭統乘舟游池,採摘芙蓉時,因姬人晃蕩,不慎落水受傷,患病而死。

  本著誰受益,誰主使的原則,蕭綸直指蕭綱便是幕後主謀,至於證據,要是有證據還叫栽贓麼,不過就是找個舉事的藉口而已。

  他在檄文中痛罵蕭綱殺兄,如今不許藩王入京弔孝,只怕父皇蕭衍之死真有蹊蹺,否則何至於心虛。

  先殺兄,又弒父,蕭綸大罵蕭綱不孝不義。

  據說蕭綱看見這篇檄文,當場大喝無恥,四年前獻上毒酒百壇,要殺兄弒父的究竟是誰,心裡怎麼就沒點數,如今反過來把罪名栽到自己頭上,著實無恥。

  而蕭繹的檄文言語便要緩和許多,但也改變不了他在江州舉事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