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建義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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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並不擔心被高洋偷了家,倒不是相信他的人品,說到底,還是信任高洋的智商,以及妻妾們的審美眼光。

  高琛被打死的先例就在眼前,高洋無論如何也不會重蹈覆轍。

  他聰明,又缺乏安全感,在其手握大權之前,無需懷疑高洋能否克制自己下半身的欲望。

  高澄喚來婢女詢問,更多的是想要知道高洋這段時間都做過些什麼。

  一連問了四人,得到的答桉相差不大:高洋又開始裝傻了。

  這讓高澄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可轉念一想,算了,就讓他裝吧,好歹是演藝世家出身,表演欲旺盛一些,可以理解。

  也讓他在讀書之餘,能找些事做,別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大兄!大兄!」

  屋外有孩童歡呼雀躍地跑了過來。

  高澄讓婢女全都退下,又對一旁護衛的高季式道:

  「子通,去帶浚弟進來。」

  孩童正是三弟高浚。

  高浚兩歲就被抱來了洛陽,兄弟之中,最得寵愛,甚至一度懷疑高澄究竟是兄長,還是生父。

  「大兄,快走,打獵去。」

  一進門,高浚就拽著高澄的衣袖要往外走。

  高澄哪有時間陪他,一屋子的媳婦還等著自己去哄。

  打著過幾天再圍獵的幌子,好不容易將他打發走,高澄開始考慮起老三高浚,與老四高淹的學業問題。

  兩人是同一年出生,五歲也到了進學的年紀。

  高澄將邢邵喚來,交由他尋找品行端正的塾師教授高浚、高淹認字。

  可不敢讓邢邵親自教導,萬一真培養出一群神滅論,只顧自己荒淫享樂,死後不管洪水滔天,家族風氣都要給敗壞了。

  這個年紀先學文,等身子骨壯實一點,要學騎射,再尋人教授。

  高澄也沒打算把弟弟們全給養廢。

  操心完教育問題,高澄又趕著往各處宅院探望新來洛陽的其餘兄弟。

  尤其是未滿周歲的高淯,高澄最記掛的就是他。

  在嬰兒夭折率這麼高的時代,一路顛簸,誰知道能不能消受得住。

  好在一眾弟弟們,雖然也有人吵鬧著要回晉陽,但到底是沒有出現水土不服的症狀。

  高澄再三囑咐撫養高淯的乳娘,交代讓她哺乳之餘,餵高淯一點米湯加肉沫,已經長了牙,也該斷奶了。

  高家的小男子漢,怎麼可以快周歲了,還與人乳為伍,丟人!

  處置了許多瑣事,高澄才回後院,先去尋爾朱英娥。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產期,爾朱英娥坐在榻上,肚子鼓鼓的,望著進門的高澄,兩眼滿是笑意。

  高澄正要行禮,爾朱英娥卻將手放在胸脯,嬌聲道:

  「高卿,妾身最近胸脹,總要流出些乳汁,這可如何是好。」

  「下官願為皇后殿下分憂。」

  樂於助人的高澄聞言,精神一振,趕忙合上門,往爾朱英娥身旁的身旁坐下,撫著她的肚子,輕聲道:

  「娃兒呀,古有神農嘗百草,今有為父試飯食,這份恩情,你可要銘記在心。」

  爾朱英娥被他逗樂了,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高澄不滿道:

  「動靜小點,莫要顛了孩子。」

  一會兒,高澄抬起頭,咂巴著嘴回味。

  沒有想像中的腥味,味道清新,帶點澹甜。

  回味後,高澄對爾朱英娥說道:

  「等孩子出生,再給尋個乳娘餵奶如何?」

  爾朱英娥立即明白了高澄的意思,為他抹去嘴角的殘餘,笑罵道:

  「不正經,還和孩子搶食吃。☺💙 ➅9s𝓗υX.cσ𝓶 🍮🍪」

  高澄滿不在乎道:

  「皇后若不願,下官找哎喲!」

  話未說完,腰間軟肉就被爾朱英娥狠狠擰了一下。

  「妾身又沒說不願,何必再勞煩妹妹們。」

  ……

  高澄終究還是放下公務,準備休息兩天,好好陪伴府中女卷。

  尤其是產期將至的四女,一想到自己將為人父,便唯恐她們磕了碰了。

  也許將來兒女多了,也就不會有這種期待與擔憂。

  當然,兩天時間也不全是圍著四女轉圈,他也會抽時間陪伴王氏以及養在府外的李祖猗與元玉儀。

  元玉儀還未進門,高澄覺得爾朱英娥四女產期將至,正是危險的時候,他卻風光納妾,總有些說不過去。

  便打算等她們生產後,再將元玉儀娶進門。

  而元靜儀早在高澄回洛陽之前,就已經與崔括和離,高澄將她與元玉儀安排在一處宅子,相互有個照料。

  暫時只能當做外婦養著,與李祖猗一般,將來有了身孕,再給一個名分。

  高澄也沒虧待崔括,授意代管吏部的崔暹為他找了一個合適的職位,又讓人再為他張羅一門婚事。

  也特意購置了宅院,讓崔括父子在洛陽有安身之所,連奴僕婢女也給安排好了。

  高澄雖然做不到原主一般,護著他一路當上門下省次官,黃門侍郎這樣的高位,但自覺也沒有虧待他。

  若崔括真的做得好,自會為他酌情升職。

  真不是高澄為人吝嗇,黃門侍郎作為門下省次官,放在尚書省,就相當於左右僕射。

  如今尚書省左右僕射是哪兩人?高隆之與李元忠。

  高隆之是高歡認下的族弟,任晉州刺史時就在幕府擔任要職。

  李元忠是趙郡李氏宗主,是勸說高歡東出,幫助他獲得河北士族支持的重要人物。

  他無論如何也學不了原主的闊綽。

  至於崔括究竟有沒有賣妻求榮,見仁見智。

  高澄為他安排了諸多事項,就沒再多做理會。

  不過,高澄到底是軟了心腸,告訴元靜儀若是想念兒子,可隨時讓奴婢帶來院裡。

  崔家子年紀還小,等過些年,說不定元靜儀有了孕,搬進渤海王府後就要避嫌,也難再見面了。

  將自己身邊這些爛事理順了,高澄也沒忘記自己的正妻元仲華。

  特意讓人將她喚來渤海王府見面,未滿十三歲的她依然青澀,但總算沒了當初女娃娃的模樣。

  與元仲華說了好一會話,才命人送她回清河王府。

  再過幾年,這個八歲就與他結髮的妻子就能正式進門了,而九歲登基的元善見,如今也是將滿十四歲的少年。

  高澄作為大舅子,沒少打聽宮闈之事,他與大姐兒還算恩愛,畢竟高皇后也不是當年爾朱英娥的性子。

  自然不會說出大逆不道之言。

  高澄休沐的這兩天,也不是沒幹一點正事,他閒余時間也在忙著為張師齊審稿。

  張師齊這次沒有隨行往潼關、晉陽等地,而是被留在洛陽,自然是高澄託付了一項重任給他:

  詳細記錄高氏的發家史,依舊是務從實錄的要求。

  張師齊倒也不負高澄的信重,早早就完稿,自己又幾經刪改後,才呈給高澄過目。

  高澄對張師齊嚴謹的史學態度甚為滿意。

  尤其是對高氏建義反抗爾朱氏的描述,也讓高澄感覺到昨日重現:

  『爾朱兆擒收天子,囚於晉陽。

  『晉州刺史歡,去信,請勿傷天子,兆不從,縊於三級佛寺。』

  『歡聞天子遇害,如喪肝膽,憂慮成疾。

  『當是時,河西賊人寇晉陽,兆不敵,求救於歡,歡欲抱病領兵。

  『澄聞之,乃止曰:兆,弒君之賊耳,為政暴虐,天下苦之。黎庶盼英雄,如久旱望甘霖,父親若以晉州之士,東出太行,得河北以為基業,廣納豪傑,則大事可成。

  『歡聞之,大急,斥澄曰:莫害我!

  『拔劍欲殺澄。

  『澄無懼色,但見悲情,曰:父親以大魏忠良自居,不思報國,卻反助弒君之賊,澄死無所恨,唯恨爾朱逞凶,百姓受苦。

  『歡聞之,悲悵不能對,擲劍於地,以肺腑之言,語于澄:我為魏臣,又受天柱重恩,忠義兩難全,兆未篡,歡縱有百萬雄兵,不敢反;兆若篡,僅你我父子二人,亦當以命相搏。』

  『澄乃知其心意,出帳見表兄段韶,曰:父親念及私恩,枉顧大義,為之奈何?

  『韶曰:阿惠當行險,迫使姨父為天下計。

  『澄大喜。』

  『時,歡領軍救兆,澄、韶亦隨軍,歡與兆共破河西賊,兆以六鎮降人為酬,謝歡馳援之恩。

  『歡領部眾回晉州,途遇天柱遺霜北鄉長公主,執禮甚恭。

  『澄見之,乃與韶及敕勒人斛律光共謀,搶奪公主良馬三百匹。

  『公主已奔晉陽,歡方知澄私自奪馬,欲回晉陽謝罪,澄請自戕,不願受辱於逆賊。

  『歡慨然長嘆:恐阿惠身死,亦不能平息爾朱之怒。

  『澄乃進言:當今之計,唯順應天道耳,父親不可再顧及人情。

  『歡從之,渡漳水,將行河北,兆領輕騎追之,恰逢漳水暴漲,不能渡,兆扼腕嘆息:此非天命哉。

  『遂退兵。』

  高澄放下書稿,他沒有再去看後面的內容,紙上的點點滴滴,讓他回憶起了當初的崢嶸歲月。

  是呀,當初父親高歡在忠義之間難以抉擇,不願建義。

  是自己一力促成了此事,搶奪了北鄉長公主三百匹馬,逼得高歡不得不違心背棄爾朱氏。

  高澄打量著眼前的張師齊,越看越是歡喜,將來自己萬一死在前頭,一定要讓他殉葬,好好伴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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