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得知高歡聽取陳元康之言,圍攻華陰。🐊👑 ❻➈𝕤卄υ乂.𝔠𝓞ⓜ ♣♡
遙望西北方向,感慨道:
「元康終究沒有辜負我。」
但消息傳遞具有滯後性,這時候,高歡甚至已經休整完畢,做好了繼續進兵的準備。
這些事情,高澄暫時不得而知,即使知道也不會覺得詫異。
能夠說服高歡奪取華陰作為立足之地,已經是僥倖了,哪還能寄希望於賀六渾事事聽從,龜縮在華陰。
他要真有這份覺悟,高澄也不會為了這個敗家老爹操碎了心。
但高澄已經不關心這些了,他知道,一旦攻占華陰,留大將駐守,即使前線戰敗,宇文泰也無法如沙苑之戰一般,長驅直入,奪取河東
並且,自己攻取潼關的時候到了。
由於地理位置的關係,身處關中的宇文泰,無論如何,都要比自己更快得到這個消息。
這也意味著宇文泰早就有所動作。
宇文泰不是高歡,還沒到志得意滿,有資格犯蠢的時候,他不可能在長安與自己隔著潼關死耗,乾瞪眼,坐等高歡一路接收城池穩步推進。
北上尋找戰機是宇文泰唯一的機會。
高澄有了決斷,立即傳令各將整軍出恆農西進,意圖攻取潼關。
與高澄同時出兵的還有高歡。
在華陰城稍作休整後,留大將斛律金領軍三萬屯駐華陰,一面囤積軍資,一面組織民夫加固城防。
堅決不犯袁紹錯誤的高歡,則親領其餘各路人馬出華陰,渡洛河南下。
途經沙苑,高歡放聲大笑。
眾心腹大感疑惑,司馬子如詢問道:
「相王何故發笑?」
高歡笑岔了氣,好一會才緩過來,對眾人解釋道:
「入關之前,阿惠曾有言語,宇文泰可能在沙苑蘆葦叢中設下伏兵,若風勢在我,但行火攻,一把火便能將其燒死。—(••÷[ ➅9ѕ𝔥𝕦x.𝐂όϻ ]÷••)—」
說著,指向沙苑繼續道:
「諸君且看,如今這沙苑哪有能夠藏人的蘆葦叢,這阿惠呀,打了幾場勝仗,便以為算無遺策,倒教起孤來了。」
說罷,忍不住又笑出聲來。
陳元康聽著高歡的譏諷之言,心如刀割。
如果這人不是高歡,他一定會懷著野獸的心境,向世人展現自己對高澄的忠誠。
他的信仰,不允許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太陽。
當然,太陽的父親除外。
陳元康忍氣吞聲,不作言語。
沙苑為何沒了蘆葦叢?
原因很簡單,蘆葦的根莖可以食用。
關中都已經到了人相食,損失七八成人口的地步,哪還會有一片蘆葦地供宇文泰藏身。
歷史上的沙苑之戰,宇文泰能夠依靠蘆葦叢大做文章,有許多原因。
首先是宇文泰在潼關圍殲竇泰獲取大量物資的同時,逼退高歡,讓關中獲得春耕的時間。
第二則是高歡選擇在這一年秋後出兵,不止是關中饑荒大緩,更是讓沙苑的蘆葦有時間生長起來。
當高歡大軍進入沙苑的時候,宇文泰麾下三萬步騎也已經渡過渭河。
兩軍行將在沙苑相遇。
而在潼關,又是另一番景象。
高澄留了一個心眼,抵達潼關的第一天,集結全軍騎兵埋伏在後,驅使州郡兵試探性攻城。
防的就是宇文泰跟他玩出奇不意,讓自己當一回竇泰。
渾然忘了自己當初譏諷宇文泰小家子氣,捨不得騎兵,只拿步卒在他眼前晃蕩。
擱他自己倒好,連戰兵中的步卒都捨不得,卻用州郡兵當誘餌。→
在第一天的試探以後,高澄確定了宇文泰不在潼關,終於放下心來。
旦日清晨,高澄召集麾下諸將。
慕容紹宗、段韶、斛律光、高季式、王思政、可朱渾元、侯淵、獨孤永業等大將齊聚帥帳。
高澄左手按在腰間劍柄上,目視眾人,正色道:
「澄自領軍以來,馳騁河南,轉戰各州,旌旗所指,所向披靡。
「如今大軍西進,恰逢潼關外無援軍,正是奪取這座天下雄關的時候。諸君自該奮勇努力,莫要悔恨錯失良機。
「今日,澄有言,部眾破潼關奪門者,賞布絹三千匹,侯以下,皆封縣侯;縣侯升郡侯,郡侯進為縣公;縣公升郡公,已得郡公之人,增邑千戶。
「潼關,澄必取之,若有不與我同心者」
高澄右手拔出佩劍,一劍噼斷桌桉一角,大喝道:
「如同此桉!
眾將紛紛激昂應命。
高澄的許諾,聽得眾將兩眼放光,哪怕是在場爵位最高的漁陽郡開國公侯淵,也忍不住垂涎這份賞賜。
且不談三千匹布,增邑千戶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侯淵這個漁陽郡開國公也只邑千戶,小高王動動嘴皮子,就是一個加倍。
其餘在場之人,如可朱渾元,也想把自己的元縣公,換成一個開國郡公。
更別提高澄麾下京畿將領,他們之中爵位最高的是慕容紹宗,獲封索盧縣開國侯,但他這爵位與侯淵一樣,都是爾朱氏所封。
高歡掌權後,當然不可能將歸順的兩人擼去爵位,但到底沒有高黨勛貴們的爵位顯赫。
其餘人中,獨孤永業代領三千弓手,不可能投入攻城。
所謂侯爵以下皆封縣侯,說到底,就是高澄專為段韶、斛律光、高季式、王思政四人提供的便利。
前三人是自己最信任的將領,最後一個是自己岳丈。
王思政若非高澄插手,早就因為擁立元修獲得侯爵。
另外三人之中,段韶因參與韓陵之戰,建言有功,得了一個下洛縣男,又常年追隨高澄征戰,進為下洛縣子。
高季式以襄陽之戰領五百騎阻攔陳慶之的功勞,得了一個乘氏縣男,之後也憑著追隨高澄征戰,進為乘氏縣子。
最慘的就是斛律光,跟了高澄多年,什麼功勞都沒撈到,韓陵之戰留在高澄身邊當護衛;平定三荊,又被留在洛陽練兵;救援竇泰,更是因為當時麾下全是步卒,也沒有他的份。
其餘各戰,多是仰賴高澄謀略,又哪來的他立功機會
還是高澄實在看不下去,以斛律光多年辛苦為由,授予永樂縣男。
以潼關的重要性,想必高歡也會認可這番許諾。
相比與大將的許諾,對將士們的激勵更為重要。
帥帳外早已搭設好了高台,眾將紛紛集結部眾。
高澄登上高台,拿著簡易大喇叭喊話,他重申昔日與京畿軍將士們的誓言,功必賞,過必罰,傷殘之人能夠得到照養,死難之士家卷會收穫撫恤。
而隨著高澄這些年的征戰,屢有傷亡,所教養的遺孤與日俱增,開設的學校也同樣多了起來。
最早的一批是襄陽城下,四百親衛的遺孤,他們之中年紀較大的少年,到如今也長成了青年,學武的,便在軍隊做基層軍官,學文的,就在衙署當執筆小吏。
這些事情京畿軍將士都看在眼裡,原本沒必要高澄再多嘴激勵,但軍中還有三萬五千州郡兵,他們才是蟻附攻城的主力。
在兵力充足的情況下,不將他們的積極性調到起來,難道真拿自己的寶貝疙瘩京畿軍消耗潼關的守城器械。
嫡系就要有嫡系的用法,常某人都明白的道理。
高澄也算有底線了,至少沒驅使民夫攻城,在他看來,州郡兵同樣領一份外兵軍餉,也沒什麼好抱怨,各自任務不同罷了。
例如京畿軍隨高澄四處征戰賣命,終於使南梁不能威脅到河南腹地的時候,這些河南腹地的州郡兵就很悠閒的在駐守城池。
小高王的軍餉可不是白拿的。
山塬上的潼關,各處都在熬煮金汁,黑煙升騰,臭氣瀰漫城頭。
高澄放目遠眺,慕容紹宗與王思政在前線指揮州郡兵蟻附攻城。
小心謹慎的他才不會親往前線督戰,前有龐統攻城中流失,後有蒙哥死在釣魚城下,給足了小高王教訓。
投石車相互轟擊,隔得遠了,高澄也聽不清被滾燙金汁澆灌的將士們的悽厲哀嚎。
慈不掌兵,歷來如此,能做得只有照養他們的家卷,給他們的子嗣一份前途。
當高澄狠心下令奔襲四百八十里的京畿騎卒,不做休整,立即向宇文泰發起亡命衝鋒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山塬上的戰況越發激烈,一波又一波的衝鋒被打退,但守軍的反擊力度也在逐步減弱。
毫無疑問,潼關是座堅固堡壘,但它並未牢不可破。
在失去關中支援的情況下,當守城物資被逐漸消耗,士卒身心疲憊的時候,城牆再是堅固,也能將它看作紙張。
這也是潼關這座關隘曾在高歡與宇文泰之間易手的原因。
歷史上元修西逃,高歡曾經攻取了潼關,高敖曹甚至一路追擊進了關中。
只是因為擔憂後方不穩,才不得已罷兵。
畢竟驅逐天子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歷史上高氏對於河南的掌控力度,無論如何也不能比擬高澄的精耕細作。
雖然留了將士駐守潼關,卻也被宇文泰奪了回去,高歡就此失去了一條重要的入關路線。
經歷了一天的攻防,州郡兵們退下來的時候,疲憊不堪,高澄暫時還不清楚傷亡,但現在不是顧及這個的時候。
該有的賞賜,絕不會少了他們,對傷殘、死者的承諾,高澄也不會違背。
回首望向身後,夜色中,是休息了一整天,精神飽滿的京畿軍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