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醒了
『寧疏。』
熟悉入骨的聲音在耳邊迴蕩。
有人在喊他。
是黛黛。
寧疏震驚無言,靈魂都為之戰慄。
怎麼回事?黛黛不是……不是已經……
他試圖仰頭去看,可是眼前世界卻被黑霧籠罩,身體更像是被一股無形力量所桎梏,根本掙脫不開。
寧疏不記得他閉上眼睛前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從身體到精神都極其的疲乏,數年時間在他這裡卻像是過了好幾輩子。
忽然間,記憶閘門打開,此生經歷的一切都如潮水奔涌而過。
聽聞人死前會看到此生經歷的一切。
難道他就是這樣?
此時此刻,寧疏才發現,原來這輩子在他生命里留下最明亮烙印的,是明黛。
她嬌俏的笑和撒嬌,她受傷時睜大而不讓淚水流出的眼睛,她無聲譴責地看著自己的眼神……
寧疏後悔了。
因為一時氣憤傷害的明黛,讓生命從此留下永久的遺憾。
隨後的日子,他都像是獨行在荒原的旅人,沒有地方可以停留,沒有位置可以讓他倚靠,他不知疲倦,永遠向前,靈魂變得麻木沒有感知,最後在周而復始的日子裡被消磨……
對了,他想起來了。
世界歸於黑暗之前,他剛經歷過一場連日的加班,連續三天僅睡了三兩個小時,精神極度疲憊。
沒辦法,董事會的嚴厲問責讓他向來穩固的繼承人位置岌岌可危,連爺爺都不再全然信任他,因為寧啟集團不需要只會帶來負面效應的總裁。
為了挽救他人生最後的一點存在感,寧疏將所有精神都投入工作當中。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麻痹神經,可以不再想起明黛。
雖然他猝死了。
所以現在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寧疏放棄了所有想要掙扎逃離的意圖,忽然覺得這樣繼續躺下去也不錯,等他徹底被吞沒,那些歡樂悲傷應該也會跟著消失,不會再折磨他。
這時。
耳畔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很熟悉,寧疏向來畏懼且敬重的爺爺的聲音:
「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為什麼這都第三天了,他還沒有醒過來。」
「大腦是人體最神秘的部位,現代醫療手段已經做到極致了,剩下的主要看患者的意志和求生欲。」
「什麼意思?難道我孫子有想死的念頭?」
「唔。」
「……」
寧疏在內心嘆息。
原來他沒有猝死,只是被送來了醫院搶救。
看來爺爺對他還是存在期待,沒有徹底放棄他,可是他卻已經……
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流逝對於寧疏的靈魂沒有意義。
只是眨眼功夫,又有人靠近他。
「原來你身體這麼脆弱嗎?有點出乎我意料啊,寧疏。」
這個聲音是……寧煦?
寧疏受到巨大刺激,整個人激動得快要坐起來!
怎麼回事?寧煦、寧煦不是已經跳海了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說這是寧煦的靈魂來見他了?
寧疏此生最愧疚的,第一是明黛,第二就是寧煦,他疼若至寶的親弟弟。
現在能與寧煦再次見面,寧疏覺得,這大概是死後最讓他開懷的時候。
不過為什麼呼吸好像有些困難?有什麼罩在臉上的東西被拿開了?
等等,他有呼吸?死人會有呼吸嗎?還是說他沒死?
寧疏陷入混亂之中,身體開始劇烈顫抖。
下一秒,他猛然睜開眼睛——
與寧煦對視!
寧煦右手抓著個類似氧氣面罩的東西,意味不明地嘖了聲。
腦子昏昏沉沉的寧疏,似乎從裡面讀出了「遺憾」。
遺憾?
為什麼會遺憾?
寧疏再一眨眼,寧煦臉上那些莫名的情緒已經消失,多出來擔憂。
「哥,你沒事吧?我剛看你一直哼唧不舒服,就想把氧氣面罩給你取下來……沒想到哥你真的醒了!」
寧煦眉眼間的欣喜近乎誇張,就像是舞台劇里表演的小丑,皮肉在笑,可眼睛卻是冷漠如冰。
……可仔細看看,這又好像只是寧疏的錯覺。
「小……煦?」
寧疏絲毫沒有懷疑寧煦蹩腳的理由,他愕然望著鮮活的寧煦,少年的臉線條尚且稚嫩,穿著連帽衛衣和牛仔褲,撲面而來的青蔥氣息,就像是還在讀高中……
寧煦去世前,已經是國內知名遊戲公司的老闆,就算從事的是年輕新興行業,但身上那股在社會摸爬滾打過的成功氣息是抹不去的。
現在呢,這股氣息已經完全沒有了,臉都變年輕幾歲。
寧疏毫不懷疑,如果弟弟換身衣服,就能直接回學校讀高中……高中?
「小煦你還活著……真的還活著……有呼吸有溫度……」
與其說是詢問,寧疏這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而這些一字不落地全進了寧煦耳里。
少年眉毛高高揚起:「哥?」
寧疏仍然沒摸清情況,做夢般「嗯?」了一聲。
寧煦故作不知地走到床邊坐下,語重心長道:「哥,你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再是遲鈍,寧疏也感覺到處境的不對了,索性順著這話:「我、記不大清了。」
寧煦當即咬牙切齒氣憤道:「那個顧長明膽子真夠大的!居然還敢推你!害得你從樓梯上摔下來!這事兒我饒不了他!」
寧疏逐漸有了實感:「哦?推我?他為什麼要推我?」
「還不是因為看你和黛黛站在一起,誤會了!」寧煦抱怨完,又「忐忑」地問,「哥,你跟黛黛應該沒什麼吧?」
黛黛兩個字就像是開關。
瞬間,無數記憶湧入大腦,痛苦幾乎承受不住,寧疏抱著腦袋像蝦米般蜷縮起身體,死死咬牙堅持著。
寧煦立刻叫來醫生,等管床醫生護士齊齊湧入病房,他往一側退去,臉上擔憂神情跟著消失,變得玩味。
寧疏,你也來了啊。
前世你活了多久?
又知道多少事情呢?
「有意思,真有意思。」
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少年身體陷入牆壁陰影中,嘴角笑容燦爛,卻毫無明亮的感覺,反而像是包裹他的陰影,張牙舞爪,伺機以待。
寧疏醒來的消息迅速擴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