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杜月笙

  第88章 杜月笙

  民國時期,盛產文學大師,也盛產文學敗類。

  而張之平就是其中之一。

  他曾經被譽為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最為著名的作家之一,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文學巨星,甚至於作品《沖積期化石》是中國現代文學歷史上第一部長篇小說。

  前兩年他的戀愛小說就在滬市紅極一時,甚至可以與張愛玲一拼高下。

  在如今人們看來,這是一位令人高山仰止的大作家。

  可包國維知道,在抗戰爆發後,這位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他通過成立漢奸文化組織,宣揚「中日一家」等思想,成為了曰本在國內的喉舌。

  在後來甚至以「漢奸罪」被國府逮捕,寫辨明書請求胡適之幫助,連胡適之都拒絕了他。

  對於此人,包國維自然是沒有一點兒好感。

  而如今他雖還未成為漢奸,可文章聽起來是一等一的膈應。

  但中年男人讀起來卻如痴如醉。

  「疫病之處理從古便是有之,但死亡率奇高不下,歷朝歷代因為疫病肆虐而死者數不勝數故而鄙人思量,真正想要解決疫病還得從學習國外之先進理念做起」

  「如德意志之果敢堅韌,如英吉利之彬彬有禮,如美利堅之自由奔放,這都是我國人應該好好學習之精神,再說東洋曰本」

  文章處處引經據典,言辭也算是通順嚴謹,結構也算是流暢。

  能在滬市文壇占據一席之地,張之平肯定不是一般人。

  可包國維發現一點重要的東西。

  文章的確是很漂亮,那他是想要表達什麼呢?

  疫病當頭,讓國人去學習外國人的精神?

  學習外國人的精神便可以解決疫病,便可以活命嗎?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現在包國維明白,為什麼此人今後會變成一個漢奸了。

  一切結果在開頭便已有了苗頭。

  而車廂內,大部分人卻是安安靜靜的,也不發表任何言論。

  見車廂內諸人都不是很感冒,中年男人當即有些不服氣,反覺得這都是些沒有文學素養的人。

  這篇文章他已經看了好多遍,隨即便跳過這些長篇大論的內容,念出了後頭較為吸睛的內容。

  這回是針對包國維那篇《防控疫病小故事》所發表的論述。

  「前些時日,偶然至街邊看到《時報》一篇文章,甚為有趣,聽業內友人透露,《時報》因這篇文章而銷量斗增,《時報》本是保皇派之喉舌」

  文章裡面描述了一段關於《時報》,先前的歷史,隨後就是對於包國維文章的批駁。

  「該篇文章粗俗不堪,用語多見於市井,難登大雅之堂,我觀《時報》編輯乃目不識丁之人也

  其中所論述之故事多為粗鄙下流,所表述之內容更是不切實際,

  如勤洗手,食用瓜果之前需要仔細清洗,都是老生常談的內容,還需專門寫一篇文章介紹論述」

  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的內容,中年男人念起來都有些累了,所以只能撿緊要的來念出來。

  可是腦袋之中想到的叫好之聲並沒有出現,甚至於在遠幾排的位置,都有幾位已經睡得香甜了。

  「嗚嗚嗚!娘親我不要聽這個!我不要聽這個!」

  剛剛的孩子還在饒有興致聽著這邊講故事,想著聽完一篇又能再聽一篇故事。

  可是聽著聽著就本能的感覺到不對了,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女人皺起眉頭,無奈地安慰說道:「月寶乖不哭,咱們不聽了,將耳朵捂住,不聽這個故事了。」

  叔叔滿臉歉意對中年男人說道:「勞煩先生能否別再念了,您看孩子鬧起來,影響的是整個車廂的所有人。」

  「哼!」中年男人冷哼一聲,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但實是讀的有些累了,也就停了下來,還不忘記說一句。

  「庸俗!終究是沒有辦法品味這高雅的文章。」

  車廂內,穿著破舊馬褂的老頭子算上半個文化人,他捋須點頭說道。

  「這篇文章寫得倒是極好的,不愧是滬市的文壇大家啊!來來來,將你這報紙說說,老頭子我回頭也去購上一份好好參詳一番。」

  「還是您看起來有學問一些,這報紙名字叫做《滬市新報》,張之平先生的小說,您也可回去好好觀看一番,甚是有趣啊!」

  「啊!先生的小說啊!看過看過,每每看來都發人深省啊!」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相互追捧著。

  包國維倒覺得好笑,這兩個人互相吹捧著什麼張之平的小說。

  可是人家寫的是面向女性的情愛小說,你倆真的看了嗎?

  還從中看到了什麼國家治理的哲理。

  果然部分文人之虛偽,從古至今都沒有變過。

  至於張之平文章里的內容,如今包國維的心態倒是極好,一點也沒有被影響。

  與面前這些小市民置氣,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

  真要回懟,就得好好寫文章懟始作俑者個啞口無言。

  可現在他忙得很,貌似只能讓這些跳樑小丑,跳將一段時間了?

  但他更加懷疑的是,這篇文章恐怕不一定是針對自己的。

  恐怕這其中,更多的是報社之間的博弈和競爭,為了銷量的高低。

  包國維還沒說什麼,車廂裡面卻有人看不下去了。

  「切!裝什麼文化人吶!學個勞什子洋人有啥用,我看還是不如先前的故事,聽起來舒坦,裡面的一些小技巧也讓人記得清楚。

  比起你講的這篇好上太多了,伱這文章彎彎繞繞的,不知道在講些什麼。」

  說話的是那老太太,平日裡在巷子裡罵街慣了,如今跟這些文化人爭辯也一點不蹙。

  車廂內大部分人都點點頭表示認同,對於沉默的大多數來說,永遠是接地氣的,更加能夠得到他們的認可。

  中年男人當即不樂意,憤怒地說道。

  「嘿!你這個糟老婆子,怎麼說話的,明明是你們聽不懂!粗鄙!」

  老太太也不甘示弱,叉著腰罵道。

  「你可不要覺得我老太婆沒見過世面,就你那兩下子,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若是不實用,要酸秀才作甚?前清都亡了,就別再之乎者也咯!」

  車廂內頓時亂糟糟的吵作一團。

  中年男人明顯不如老太太,沒有什麼吵架的經驗,三兩下子便被罵的啞口無言。

  馬褂老頭打著圓場,連忙將兩個人給分開,嘴裡連連說道。

  「誒呦,莫要吵咯,莫要吵咯,都是些小事,要吵到孩子咯!」

  「嗚!」

  火車鳴笛聲忽的響起來,整列火車開始運行,車廂之內眾人都被嚇了一個趔趄,

  列車員在前方大聲喊道:「火車開動!各位乘客小心摔倒!火車開動!」

  隨即這兩人才悻悻然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各自撇過頭去。

  章太炎聽罷這些爭論,僅是微微一笑,他對於張之平作出了評價。

  「張之平我倒見過幾次,慣是會寫些風花雪月,現在看來寫策論也如同空中樓閣一般,令人恥笑!」

  他拍了拍包國維的肩膀,似乎是害怕對方衝動,繼續說道:「莫要放在心上,跳樑小丑爾。」

  包國維則是說道:「學生如今倒是沒有精力應付了。」

  「以你的性子,恐怕不會就這麼算了吧?」

  章太炎知道這個徒弟是性情中人,不是睚眥必報,但必定以牙還牙!

  包國維微微一愣,感覺自己的心思越來越逃不過章太炎的眼睛了,隨即說道。

  「倒是被先生看穿了,比起這些空洞的言語之爭,學生以為,更能說明問題的,是腳踏實地的真實情況。」

  「哦?」章太炎挑了挑眉頭,十分的感興趣,將手頭的書籍放下。「仔細說說。」

  「我若是跟他意氣之爭,在報紙上開展罵戰,反倒是落了下乘。」包國維認真解釋說道。

  「學生的目標是解決疫病,並不是與他置氣,

  所以僅僅需要今後解決疫病之時,將一切經驗總結歸納,形成一份完整處理疫病的經驗報告,屆時便可以登報分享給各個省市。」

  他攤開手說道:「屆時任何的詆毀流言,在真實的數據和文字下面,就如同土雞瓦狗一般,一吹就破!」

  這番話說完,章太炎當即眼前一亮,他倒是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個方法,仔細思量一番便越覺得妙。

  若不是在車廂之中,恐怕這個時候會大聲笑出來。

  「不錯!不錯!」

  他連連點頭,對於包國維的回答十分滿意,面露紅光地說道。

  「此乃陽謀也!那張之平想的是個人利益之爭,而我之徒兒所想的則是天下蒼生福祉,這之間的眼界格局,高下立判!」

  章太炎顯得十分的快意,從心裡升出一股子油然而生的驕傲。

  恨不得在心裏面吶喊說道。

  這是我章太炎的徒弟!

  快看看這是我章太炎的徒弟!

  連不經常說話的高為新,隨之看向包國維的眼神中,都多了不少讚許。

  見章太炎如此誇讚,他言語之中都有些嫉妒了,不免問道:「秉文平日裡都看些什麼書?」

  包國維倒沒有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非要說的話學習過教員的文章算不算?

  他回答說道:「倒不是看了多少書,溫故而知新,抓緊核心矛盾爾。」

  「抓住核心矛盾」

  高為新的瞳孔張開,好像是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詞彙,腦袋裡面陷入了沉思。

  就連章太炎,對於核心矛盾這個詞,也不免將其記在心裡。

  「這個說法,倒是有趣。」

  此間事情結束後,接下來的旅途基本上都在枯燥中度過。

  民國時期,這還是蒸汽火車,約莫早上八點鐘左右火車出發,到達滬市的時候,便已經是晚上18點了。

  這一時期的列車上並專員報站。

  但每到一站都會有查票員嚴格排查有沒有人偷票,所以倒也不怕會坐過站。

  「先生,咱們往哪裡去?」

  跟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三個人便出了滬市火車站,高為新看著擁擠的人潮,不由得轉頭問道。

  比起杭城,滬市的夜空是灰濛濛的一片泛紅,好像霓虹燈光將光亮都打在了夜空之上一般。

  門口的黃包車師傅時不時就會上來搭訕,操著大江南北的口音。

  「老總,要坐車伐?我這裡比別人便宜!」

  「先生,我這腿腳可得勁了,拉車穩得很!」

  「盆友,里要摔車不要,馬上就造!」

  「莫要著急,我先前已經跟杜先生聯繫過了,他會派人來迎接咱們。」

  章太炎臉上疲倦,但眼裡依舊有著神采,四處張望一番,沒有發現熟人,又不免有一些失望。

  這時忽然聽到,一個青年的聲音。

  「章先生!章先生!在這裡!」

  路邊,漆黑轎車下來一位身穿短打的魁梧青年,身姿矯健,三步兩步就來到了幾人的面前。

  「誒呦!郭二爺!」

  原先還圍繞在幾人身邊的黃包車師傅,一見到來人頓時嚇了一跳,紛紛拱拱手,隨後像是躲避災難一般,逃離了這裡。

  來人臉色倒是毫無變化,對著面前的章太炎行了一禮。

  「見過太炎先生!」

  包國維這才發現,這是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漢子,臉上一道疤痕從嘴角一直到耳根,顯得十分的恐怖。

  「是郭泗啊!倒是好久不見了,你家師父呢?」章太炎點點頭說道。

  話音剛落,卻聽見一聲爽朗地大笑聲傳來。

  「太炎先生,咱們可是有些日子沒有見了啊!」

  一個身影從轎車的后座走下來,身材筆挺,眼神犀利。

  他身穿一身黑灰色馬褂,深眼窩,厚嘴唇,手裡還拿著一把紙扇子。

  不是杜月笙,還是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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