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左派莽夫范文瀾?又見太太的客廳!

  第504章 左派莽夫范文瀾?又見太太的客廳!

  范文瀾不僅在史學上有所造詣,同時還在國學上頗有研究,算得上民國排得上號的國學大師。

  並且為津門南開大學編撰過《正史考略》《群經概論》《諸子略》等各個文科教材。

  當然,如今范文瀾最為出名的,還當屬在課堂上講布爾什維克主義思想的事跡。

  那是在三年前,在南開大學的課堂之上。

  因為此事,范文瀾險些被津門警備司令部逮捕,好在有校長張伯苓協助,這才得以脫困。

  去歲九月份,范文瀾還被閻錫山派兵查抄住宅,搜出了諸多紅色類型的雜誌書籍,並被逮捕,好在有學界諸人營救,才得以脫困。

  總而言之,這位先生無可爭議的,就是如今北大最為偏左的教授。

  他甚至還跟迅哥兒有些交際。

  卻見范文瀾站在包國維面前,身材消瘦的像是一根竹竿,長衫在他身上都顯得松松垮垮。

  可臉上,范文瀾卻是眉飛色舞的模樣,顯然對於包國維適才的演講,十分的認同。

  「去年年末的時候,我與豫才先生在北平與左聯的代表們會談,他可是對你讚不絕口,並且讓我好好照拂於你。

  今日一見,秉文你之風采,可比傳言裡頭要盛上好幾分啊!」

  范文瀾情難自禁,包國維卻是注意到他話語裡面的用詞,他略有些遲疑地說道。

  「芸台先生說左聯?」

  包國維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學生注意過來,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終於知道,這位先生為什麼一直會被查了。

  這似乎是有些太過於明目張胆了。

  左聯沒那麼敏感,可在如今局勢之下,也不是能明目張胆活動的組織。

  在滬市的時候,包國維還是參加了一些左聯的活動,幾乎都是秘密進行。

  「這個啊」范文瀾壓低了聲音,撓了撓頭。「秉文你是自己人,倒是不必擔心這些吧?」

  包國維一臉無語。

  什麼自己人,我可沒加入左聯,也是公開的中立,怎麼就成自己人了?

  雖說,此次演講之後,自己不參與政治以及中立的言論,恐怕是沒有幾個人相信了

  或許是迅哥兒的原因,又或許是包國維的演講內容。

  范文瀾對於包國維十分親近,自顧自地感慨說道。

  「說起來,我從前也是太炎先生的忠實讀者,他在《國粹學報》上的各類文章,可讓兒時的我受益匪淺,有時間定然要去南方,拜訪一番太炎先生。

  秉文你作為太炎先生的弟子,也算是青出於藍啊」

  若是有平日裡范文瀾的學生和同事在場,一定會為他今日的反應給驚訝到。

  因為這位先生是出了名的吝嗇讚美之詞,能夠一次性說出這麼多誇讚,足以說明包國維在其心中的地位。

  不過,讚美之餘,范文瀾還不忘記提醒說道。

  「秉文,你此番演說雖不錯,所用歷史知識與當下實際相互結合,讓學生們感同身受之餘,還學到了不少史學方面的理論,甚至還激發起了學生們的熱情。

  在這一點上,我不如你啊!」

  范文瀾十分感慨,自己拼盡全力,想要在北平傳播布爾什維克思想,卻處處碰壁。

  可包國維僅僅用一個演說,就讓所有學生們都生起了相關想法。

  最為關鍵的是,包國維完全沒有提到過相關於布爾什維克的字眼,卻處處在說著關於布爾什維克的思想。

  如此的境界,乃是范文瀾一直想要達到的。

  包國維謙虛地說道:「先生謬讚了,我不過是懂得學生們的心理罷了。」

  「學生們的心理?」范文瀾挑了挑眉毛。

  所謂心理學,在國內還是一個新奇的玩意兒。

  大學中連學術都沒有研究明白,誰會去研究學生的心理,從而讓他們的學習更加高效熱愛呢?

  包國維笑著說道:「學生們就是如此,面對一個全新的理論,抑或是反直覺的理論。

  你強行將東西塞給他們,不僅僅不會讓他們接受,反倒是會造成他們的逆反心理,縱使你給他們的知識和思想再好,他們也很難接受的。」

  范文瀾頓時眼前一亮,他拉住包國維問道:「所以秉文你的意思是?」

  包國維繼續說道:「引導他們,讓他們自己去思考,去發現,才是最好的學習辦法!」

  「引導?」

  范文瀾陷入了沉思,卻好像接觸到了一個特別的領域。

  包國維笑了笑,拍了拍這位先生的肩膀,隨後告辭說道。

  「下次再與芸台先生暢談,今日我有些累了,且先告辭。」

  站在這裡,與這位先生聊這些話題,太過於危險了。

  他包國維是頭鐵,可不是莽夫,這兩個相差還是很大的。

  見包國維要走,范文瀾不免提醒說道。

  「秉文,我觀你今日之演說,必將在北方造成不小的影響,其中不少影響,必將會朝著你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你損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必將對你恨之入骨,在此事之上,我是過來人,秉文你要慎之又慎!」

  包國維停下腳步,有些沒繃住,以這位先生的遭遇來說,他才是要小心的那個吧?

  不過范文瀾先生說得真誠,包國維可以感覺到對方話語裡頭的善意,轉過頭來拱拱手說道。

  「秉文會謹記的,今後有機會,還要與先生請教一番歷史學方面。」

  「請教說不上。」范文瀾滿面春光。「今後你我都是在北大,人生難得一知己,在馬克思歷史學方面,我還有諸多事情想要與你討論呢!」

  包國維臉上一抽,當即告辭,要快點遠離這個「危險分子」。

  這位先生的思想無疑是堅定的,可就是有些太虎了。

  「秉文去哪裡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頭,徐志摩與林徽因、梁思成三個人,本來想要湊上去找包國維的。

  可學生實在是太多了,有的想要問問題,有的想要找包國維簽名,有的想要跟包國維握手的。

  最後,北大校長蔣夢麟了不鬧出亂子,讓北大教務人員有序驅趕學生們,連同著徐志摩等人,也一併驅趕了出去。

  隨著人流,徐志摩想要喊一喊校長蔣夢麟不成,想要叫上包國維也不成,只能無奈隨著學生的人潮出了禮堂。

  出來以後,也找不到包國維的身影,本來還想拉著他聚一聚的三人,頓時急得團團轉。

  「看起來,秉文是打算回去了,我聽說他到了北大之後,幾乎就待在學校安排的四合院裡頭不出門,據說是要準備一本《宏觀經濟學》的教材。」林徽因想了想說道。

  「秉文這小子又要寫教材?」徐志摩有些驚訝。

  不過想到對方叫做包國維也是不奇怪了。

  「真是讓人期待啊~」他發出感慨,卻又惆悵說道。「只不過,他今日這一演講實在是令人擔憂,怕是會惹來不少亂子吧?」

  徐志摩有些無奈,就怕這小子又遭到什麼不測。

  「我倒是不這麼覺得。」梁思成在一旁笑著說道。「秉文對於歷史的研究很有意思,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麼能夠寫出《槍炮、病菌與鋼鐵》還有《菊與刀》了。

  他與我們思考的角度完全不一樣。

  至於影響方面,我想以秉文現在的地位,不論是張學良還是常凱申都不會動他吧?

  況且,他可沒有直接說讓學生們去參加,而是告訴了他們一個正確的方向。

  至於這個方向,到底指的是哪個勢力,那便是憑藉他們自己的判斷了。」

  「可是」徐志摩欲言又止,終究是嘆了一口氣。

  他連自家的事情都沒有處理好,實在也是無暇顧及包國維了。

  幾人找了許久,朝著校外走去,想著去包國維住所找他,一定能夠逮住對方。

  到半路的時候,卻見到回頭的包國維。

  見到三人,包國維十分抱歉地撓撓腦袋,拱拱手說道。

  「抱歉抱歉,我將三位老友給忘記了,適才走得實在有些著急,學生們又太多了。」

  林徽因捂著嘴說道:「你倒是十分風光,讓學生好一番激動,卻險些讓我們給學生們擠得昏頭了。」

  林徽因說是開玩笑,包國維卻是越發不好意思,連連致歉。

  人這事情又多,就容易忘記事情,很明顯三人來看自己,便是有事情的。

  包國維心頭想著演說,學生群體,還有回去寫書的事宜,倒是將幾人給忘記了。

  可徐志摩與梁思成卻是二話不說,上來就將包國維給架起來。

  「你小子,快與我們走一趟!」徐志摩咬牙說道。

  「去哪?這是鬧得哪一出?」

  包國維哭笑不得,任由他們架著。

  梁思成笑著說道:「城東的一個文學沙龍,秉文你便隨我們走一趟吧,許久未見,我們這些在滬市的好友,也該聚一聚了。」

  「莫要廢話,你小子罪大惡極,且跟我去沙龍上多喝幾杯,若少於五杯,今日之事絕對了不了。」

  「誒誒~有話好好說。」

  包國維嘴裡罵著,可卻沒有怎麼使勁掙脫,要不然以這兩個人文弱書生的力氣,說什麼也制不住他。

  林徽因則是在後頭,看著三人打打鬧鬧,臉上露出由衷地笑。

  幾人叫了兩輛黃包車,便說說笑笑朝著城東而去。

  好友相聚,這是為數不多,忘記煩惱的時刻。

  黃包車經梁思成的指引,朝著城東北總布胡同而去。

  沒過多久,包國維便是在街角看到一個四合院。

  將身邊幾人一生經歷事跡銘記在心的包國維,自然知道這棟四合院是什麼。

  這棟四合院不僅僅是對幾人,也在民國文學史上意義非凡,見證了許多如今文化界重要的理論思想誕生。

  而它的主人,正是在黃包車上的夫妻兩人,林徽因和梁思成。

  在後來,這裡也因為謝婉瑩的一番酸言酸語,被稱作「太太的客廳」。

  實際上,這裡是北平城內,以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為心中的文化圈子,涉及到文學、藝術、建築等多個領域。

  三人喜歡聚會,在滬市的時候便是時常舉辦,如今到了北平,自然是不能免俗。

  看到這處四合院,包國維不免生出了一些期待。

  能不能認識自己還沒見過的民國知名人物?

  林徽因墊腳看了看屋內,笑著招呼幾人說道:「他們已經開始了,今日我備了許多滷煮,還溫了幾罐黃酒,不快些,可都沒有了。」

  一說到這個,徐志摩當即有些懊惱,指著包國維說道。

  「你啊你啊,若是讓我錯過了滷煮配黃酒,定然要你賠我。」

  包國維則是一幅財大氣粗的樣子,攤開手,意思是你儘管來,我不差錢。

  這給徐志摩氣得,他可是為了賺些錢四處奔波,唯有包國維躺著就來錢,實在是讓忍不了。

  「你你你,若是來北平這些日子,不好好請上咱們一頓,我便寫文章罵你。」

  「行了行了,槱森你與秉文對罵,還不是自討苦吃麼?」梁思成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著搖頭。

  說說笑笑之間,幾個人就到了正房的客廳之中。

  此刻,客廳裡頭已經坐下了男男女女四人,一名妙齡女子手裡頭正拿著一本手抄本小說朗誦著。

  她的身材嬌小,面容也十分青澀,可念誦起小說來,聲音卻別有一番韻味。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子滷煮香味,火盆上黃酒的酒香也漸漸升騰,搭配上所念誦的小說,可謂是市井與高雅相結合,浪漫與現實交相呼應。

  見到幾人,卻有一名青年男子笑著說道:「槱森兄,思成兄,可是讓我們好等啊!你們不是說去尋秉文麼?他是否來了?」

  話音剛落,幾人便注意到在後頭的包國維,四個人當即默契起身。

  「秉文?」

  青年男子不由得驚呼。

  「你們好。」

  包國維笑著拱拱手,卻發現這二男二女裡頭,還有一位熟人。

  簡單客套一番,八個人便當即圍著火爐坐下,一邊喝下幾口黃酒,緩解一下身上刺骨的寒意,林徽因一邊為幾人介紹起來。

  包國維的名頭自然不必多說,只要說出這個名字,如今國內基本上沒有不認識的。

  林徽因怕包國維不認識,將原先在屋內的四人都介紹了一遍。

  首先是適才說話的男青年。

  林徽因笑著為包國維介紹說道。

  「這位先生是咱們北大的西語教授,朱光潛先生。」

  朱光潛?

  聽到這個名字,包國維挑了挑眉毛。

  從前北大要邀請自己來,據說還經歷了一場頗為激烈的爭論。

  聽說這位先生還在其中,做了不少努力。

  如今竟然在「太太的客廳」裡頭,打了一個照面。

  後續幾人也自然不簡單,包國維聽了幾人名諱後,就覺得此次「太太的客廳」來得物超所值。

  男有金岳霖。

  女有適才讀小說的蕭紅。

  還有在杭城有一面之緣的廬隱。

  本次文化沙龍,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