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日記?吳中四傑論道!
「十一月廿一
近日來,大概因為吃東西太多太雜,總覺得胸口裡仿佛有東西梗著似的,長之建議我多運動,可以試一試打籃球。
用了一過午的功夫,將Don Marquis的《一個守財奴的自傳》看了十幾頁,有種意猶未盡之感,上次是在閱讀秉文先生的《菊與刀》之時。
晚間,躺在床上本想讀一些詩歌,卻不自覺地看起枕頭邊的《射鵰英雄傳》,聽著窗外淅瀝的雨聲,風在樹林裡的走路聲,又荒廢了一個晚上。
他娘的,包秉文怎麼還不出下一部?」
「十一月廿二
昨晚一時才睡,今天老早就給同寓念英文的吵起來。
因為今日朱光潛教授開文學沙龍,特地跟隨長之一同去看了一次,憑藉著清華學生身份混跡了進去,席間見到不少北平城的名人大師,抑或也有不少熟人,特別是錢鍾書也在席間,我想自己必不能輸了。
聽了許多,朱光潛教授對於《菊與刀》的解讀簡直精髓,恍惚之間忘記了發言,竟然又令錢鍾書那小子出了風頭!
晚早睡。」
「十一月廿三
以前我老覺得學生生活的高貴,尤其是入了清華,簡直覺著直有長尾巴長在腚上一般神氣,可我絕想不到在籃球賽場上我會遇到困難。
午後與長之一同打籃球,一口氣給他奪了二十餘分,用得一些籃球規則,據說乃是包秉文在杭城高中之時發明的。
晚間,再看《菊與刀》,自認此生無法在文學上超越包秉文。
我已決定要苦練籃球,等到包秉文來了後,與他一決雌雄!」
「十一月廿四
早晨生活同昨天一般,午飯後決定要發奮讀一些德文,繼續翻譯點東西,晚飯前,剛同長之談起最新報紙,上面針對《菊與刀》的各類評價報導,實在是精彩紛呈。
據說,近日曰本皇帝已然得知了這本書,《菊與刀》在曰本國內引起了轟動,曰本國政壇感受到了包秉文帶來的危機,回想起來,能夠如此影響到國家政治的,如今也僅包秉文一人爾。
當然,其他名家的評論也是精彩的。
諸如周樹人先生針對《菊與刀》所寫出來的社論,章太炎先生對於徒弟的犀利點評,還有劉文典先生對於《菊與刀》之中曰本文化的討論,錢穆先生所提到的,自明朝以來曰本國之威脅,等等內容皆都是精彩紛呈!
令人感慨,包秉文的作品總能夠引起文壇激烈討論,從而形成一股文化旋風,在我看來,包秉文應該多做作品才是!
(深夜補)他娘的,他什麼時候寫《射鵰英雄傳》後傳?
」
章府,院落之中。
今日的章府格外熱鬧,特別是在亭間擺上了幾塊方桌,放上了一些瓜果。
看到鄧管家忙碌的模樣,不免有下人問道。
「鄧管家,今日有什麼大人物要來?竟然這般陣勢,許久沒有見到老爺在家中辦文會了。」
章太炎喜歡辦文會,這是下人們都知道的事情,特別是在他得病之前,不是在講學的路上,就是在辦文會的路上。
只不過得病之後,章太炎也再也沒有這種精力去做這些事情了。
老包前幾日就回滬市去了,一個人做事情,鄧管家還有些不習慣。
不過他心裡清楚,老包不可能一直在章府幫忙的,人家憑藉著自己的兒子,已然與自己不在一個階層了。
鄧管家擦了擦自己額頭上面的汗水,臉上露出笑容說道。
「這不是老爺如今身體大好了麼,念月小姐與秉文少爺二人據說去遊玩了,老爺在家裡煩悶,自然便找了一群好友前來交流,許久未見,當然要搞得隆重一些。」
「竟然是如此,那一定有許多姑蘇城裡有頭有臉的先生吧?我去吩咐一下,再細緻一些,切不可讓老爺丟臉顏面。」
下人們也希望章太炎的身體不好,想著不能夠讓他沒了面子,搞得身體又差了,所以越發賣力起來。
章府對待僱傭的下人很好,下人們自然也個個都辦事麻利,三下兩下就將院子布置得頗具書香氣息。
有許多布置,還是沿襲自包國維前次在中秋節的吩咐,現在看起來,這位少爺實在是有些先見之明。
等到一切都準備完畢,鄧管家臉上這才露出笑容說道。
「各位都辛苦了。」
結束的時候,他還不忘記給下人們提醒一下。
「今日可特殊,沒什麼事情不要打擾老爺與先生們的談話。」
「為何?」不免有人提出疑問,以往他們都是要時刻添加茶水瓜果的,時而也能夠認識一些出名的先生,這讓下人們十分自豪。
可今日,鄧管家說什麼不要打擾,難道是什麼機密的事情?
看到下人們狐疑的表情,鄧管家不免神秘地說道。
「自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不知各位有沒有聽說過,我們的未來姑爺包秉文先生,如今寫了一本《菊與刀》,已然是在全國引起了轟動,各大報紙都在報導呢!」
「聽說過一些,但不知到底寫了什麼,咱們大多沒讀過多少書,實在是有些可惜了。」一名老婆子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在章府被僱傭的下人,多少都會粘上一點「文氣」,年輕一些的,還會跟著章太炎讀一些書。
章太炎來者不拒,即便是對於府上的下人,也從來沒有歧視的意思。
對於老婆子來說,已然完全過了讀書的年紀,可還是想在章太炎這裡,薰陶一些文學氣息。
對於底層百姓來說,他們深信這一點,即便只是自己沾染上「文氣」,也能夠讓家裡讀書的孩子,成績更上幾分。
這一點,跟後世人們與偶像握手之後,不願意洗手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年老的下人覺得惋惜,倒有一名讀了一些書的年輕下人問道。
「秉文少爺可是厲害的,只不過老爺與先生們討論這《菊與刀》,為何不准人打攪呢?咱們在一旁不作聲,動作也輕巧些,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鄧管家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笑而不語地說道。
「自不會是這麼簡單.」
看到下人們眼睛裡越發求知的目光,鄧管家輕巧地說出一句。
「如今,秉文少爺已然是老爺的支柱囉~」
就這麼一句不明不白的話,讓下人們一頭霧水,一時間,他們對於這庭院之間會發生什麼,更加的好奇了。
一個小時後,庭院之中。
「枚叔兄,咱們還要繼續讀下去麼?我已然口乾舌燥了,要不傳閱如何?」一名頭髮鬍鬚皆是花白,唯有眉毛烏黑的老者,臉上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看向正端坐在對面的章太炎說道。
章太炎挑了挑眉頭,停下了自己喝茶的動作,看了一眼老者說道。
「叔伊兄,你可不能夠偷懶啊,你作為閩地侯官人,口音有些重是正常的,可與我們授課而言是不利的,我叫你讀這報刊的內容,也是為了你好啊!若不正音,你如何能夠在咱們這國學會,將課業給講好呢?」
陳衍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模樣,只能夠嘆了一口氣,繼續看向了手中的報紙。
他乃是這四人之中最為年長的一位,甚至還是前清的舉人,如今已然有七十四歲的年紀,可面對起章太炎來,陳衍依舊是毫無辦法。
此人便是這個性子,陳衍向來好說話,想著對方說得也有理,便繼續讀了起來。
「先頭說到,乃是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古籍方面的專家,劉文典之文章,他在文章中寫到:
對於《菊與刀》這部書,我自出版伊始便開始閱讀,如今已然反反覆覆讀了許多遍,不自覺地便會將其與《槍炮、病菌與鋼鐵》做比較
於我個人而言,可以評價為歷史學界的一部具有極高學術價值的著作,包秉文延續其在《槍炮、病菌與鋼鐵》所創造的歷史研究方式,給我們完善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歷史研究視角,於古代歷史研究而言
在我看來,其討論的日本等級制度、明治維新對於傳統文化等級的衝擊和改變,不僅僅給我們預示了曰本國的威脅性,也提供了一個極高的學術價值,這本書我敢於斷定,他會在整個歷史社會學之上占據一個重要地位.」
陳衍作為一名前清舉人,更加精通經史訓詁之學,尤其擅長於詩,對於這些文字讀起來實際上也是得心應手的。
只不過因為閩地方言口音與官話,實在是相差甚遠了,所以聽起來有些彆扭。
章太炎閉目養神,一邊聽著,一邊臉上露出滿意地笑容,直到對方停下來,他才意外地說道。
「繼續念!叔伊兄繼續往下念啊!念念其他人的!」
聽到這些以後,章太炎顯然臉上的笑意越發藏不住了,原本蒼老的臉上,增添上好幾條褶子。
旁邊有一位先生,似乎是聽不下去了,他略帶笑意地提醒說道:「枚叔兄,陳衍先生如今乃是七十餘歲的人了,你便不要為難他囉!」
說話的先生年輕一些,他是一個標準的國字臉,略有些胖,嘴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
這位名字叫做李根源,更是一位重量級人物。
他早年作為前清派遣出的留學生,在曰本士官學校學習各類戰鬥知識,後續更歷任北洋、國府要職。
不過前些年,因為看不慣國府之中的賄選風氣,毅然辭去了自己的職務,後續便回到姑蘇辦起了私立童學,時常會做一些研究。
他與章太炎乃是至交好友,自然知道對方的性子。
絲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
「秉文賢侄的天才,我們有目共睹,你便勿要再折磨兄弟幾人了。」
在場的三人,哪個不知道章太炎這是故意在炫耀呢,面上什麼都不說,實際上臉上都寫出來了。
似乎在對幾人說。
各位好好瞧上一瞧,這便是我章太炎的徒弟!你們沒有吧?
說完之後,席上頓時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以幾位先生的交情,自然不會將章太炎的小心思放在心上。
陳衍摸了摸自己的鬍鬚,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說道。
「枚叔兄,伱若想要我們誇讚秉文賢侄一番,直言便可,對於這個孩子我們都是欣賞的,可你讓我念報紙可太為難我了。」
他又看了看那篇文章,不由得笑道。
「這位劉文典劉叔雅先生,即便是見到我也要尊稱一聲先生吧?」
以陳衍的輩分來說,幾乎可以當如今學界任何人的老師了,也就是章太炎敢戲弄於他了。
「哈哈哈哈!」張仲仁發出一陣大笑,搖搖手指指著章太炎說道。「你這老貨,還說什麼讓叔伊先生練習正音,實際上便是想要吹噓徒弟一番吧?」
張仲仁,本名張一麐,如今也有個六十餘歲的年紀。
曾任過北洋的教育總長,後續在袁大頭稱帝之後,毅然反對而離開南歸。
也曾經多次與蔡元培奔走,救助抗議被捕的學生群體。
能夠與章太炎成為摯友的,這三人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平庸之輩,可以說某種意義上,四人都可以算是這個時代,愛國文人的典型代表。
只不過愛國的方式不同罷了。
一如張仲仁,在曰本入侵以後,便積極組織抗日,成立抗敵後援會籌備軍需。
還號召國內六十歲以上者,組織起一支「老子軍」,以暮年之軀體與曰軍決一死戰!
在當時轟動全國。
三名先生之厲害,自然是不用多提。
將視角回到席間來。
此刻,受到好友的嘲笑,章太炎頓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老臉一紅,嘴上還是不饒人地說道。
「正音!此乃正音也!讀到這篇文章實乃偶然!偶然!」
得了肺炎之後,章太炎的腦袋稍微有些糊塗,要不然也不會在好友面前露出這樣的窘態了。
不過他本就有些「瘋病」,弄出這麼一出來,也不太奇怪。
陳衍三人早已經習慣了他的脾性了。
李根源作為好友,自然也為其找補一二,他笑著說道。
「不過枚叔兄也有理,我看過許多包秉文的作品,此子真乃當世天才也,特別是難得在各領域都有建樹。」
章太炎可不經常遇到這樣的窘境,往常對於自己,他也從來沒有這樣賣弄過。
另外兩人自然也紛紛評價說道。
張仲仁看起來十分瘦弱,可說起話來,卻是聲如洪鐘。
「秉文之才,從《活著》等作品便可見一斑了,難得的是有一顆赤子之心,《菊與刀》兼顧於民族情懷和學術價值,可謂是如今歷史學界的一大奇書,若是當局者能夠有書中的幾分智慧,我想時局也不會如此糜爛了」
他的評價不可謂不高。
輪到了陳衍之後,他看了在場幾位好友一眼,許多之後臉上露出微笑說道。
「我想著,秉文應該有些變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