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洪深咱們不是來打擂台的嗎?
隨著戲劇的開始,大幕漸漸拉開,舞台上的場景也變了變。
監獄的辦公室之中,主角安弟在接受著軍閥的審判。
原著之中,銀行家安迪被錯誤定罪為了謀殺妻子及情人的罪名。
可憐的安迪不僅僅頭上戴著綠,還要受到權貴的壓迫,判處了無期徒刑。
而肖生克便是他服刑監獄的名字。
很顯然,這樣的劇情在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吸引力。
安弟銀行家的身份,也不能夠讓如今民國的觀眾們,引起共情。
因為在這個時代,銀行家往往會與四大家族掛鉤,當今國府財政部門的執掌者孔祥熙,便被人稱做是「優秀的銀行家」、「優秀的商人」。
以此可見,在民國這種困苦的語境之下,銀行家實在不是什麼好角色。
所以,包國維自然而然的將其換成了自己熟悉的身份。
主角身份被改成了,身居北方某城市,寄生於富家老爺家中,帳房的兒子。
罪名也被改成了,調戲主家女眷,殺害府上丫鬟等罪名。
背景自然是放在了軍閥混戰時期。
在各個軍閥的混亂統治之下,一切法度都成了一紙空談。
實際上,主角安弟只是為了給主家暴虐少爺頂罪罷了。
隨著劇情的緩緩展開,這些背景穿插在人物對話之中,而減少了旁白的部分。
通過演員傳神的渲染,一個深受封建地主以及軍閥壓迫的形象,便躍然紙上。
哐當!哐當!
安弟身穿著枷鎖,在舞台上一瘸一拐,他依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即便是在災難與酷刑之下,安弟的眼神依舊是明亮的。
他是帳房的兒子,天生的身份便是卑賤的。
便連讀書,也只能跟著家中少爺偷偷學習,平日裡幫助少爺寫課業,乃是他練習的唯一時刻。
可就算是如此,安弟依舊成為了一個算術天才,甚至有先生賞識他,要資助他學習。
但如今,這一切都變成了泡影,在時代黑暗的浪潮之下,安弟像是一顆小草一般,被無情地衝垮。
軍閥官員的囂張跋扈,安弟挺拔身姿之下的悽慘遭遇,再加上舞台上恰到好處的音樂和燈光表現。
多層次的舞台之上,高牆、走廊、牢房隨著工作人員的推動,不斷流轉。
就好像是安弟一步步踏入到了深淵一般。
最後,舞台布景定格在了牢房之中。
「高牆遮蔽了外界的溫度,鐵窗牢牢擋住了他的視線,身上的枷鎖束縛住了行動。
唯有精神與思想,還在安弟的自身留存,這是如今僅屬於他的物件」
冷淡地旁白響起,配合著舞台上安弟演員的表演,牽動起每一個觀影者的心。
歐陽予倩畢業於早稻田大學,從十七歲開始便已經開始參演了話劇,五年後開始參與創作話劇。
如今,他四十一歲,已經在話劇一途上浸淫了將近二十四年。
對於當時的民國文化界來說,如話劇這般的舶來品,以及各類藝術形式,還處於一片藍海之中。
許多人從國外將各類學術風潮,亦或是話劇的表演形式帶進來。
便成為了歷史上的第一人。
我們的胡適之先生,便是靠著這番便利,成為了許多領域的開拓者。
但歐陽予倩是不同的,無論是在《黑奴籲天錄》的參演表現,還在後來創作歷史劇《忠王李秀成》,都足以說明了他個人的實力。
今日的歐陽予倩,坐在洪深的旁邊,他專心致志地觀看著舞台上的表演。
對於每一個細節,歐陽予倩都會不自覺地在腦海之中推敲。
若是自己排演,該如何呈現出這個畫面以及劇情。
第一幕僅僅過了十分鐘,他便給出了一個準確的評價。
歐陽予倩皺起眉頭,對著身旁好友洪深說道。
「包秉文是不是出老千了?這番話劇表現形式,可不像是一個初學者能夠呈現出來的,就算是這小子在話劇一途上有什麼天分,怎麼也非得有個幾年的參演經歷,才能夠呈現出這種效果吧?」
單單是看了十幾分鐘,這位大師便可以看出這部話劇水平不一般,他開始害怕老友被坑了。
外界對於包秉文的風評可不是很好啊,這個人在家國大義上,沒的說。
可坑人也是出了名的。
到時候,老友真的拜了包國維為師,這可要如何收場?
可洪深卻是不以為意,他擺擺手說道。
「我信這小子,他還不至於去耍些小聰明,我們的賭約之中,沒說過他不准找別人排演,只要這劇本是他寫著就成,況且他邀請的這個幫手,也是一個學生,我已經是占據了大大的便宜。」
洪深很豁達,好像對於成為包國維徒弟這回事兒,一點也不排斥。
「導演另有其人?」
歐陽予倩本以為這部話劇,編劇和導演都由包國維一人兼任,畢竟在外界的宣傳之中,這部劇與包國維乃是強烈掛鉤的,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另外一個人的名諱。
「曹禺,名諱萬家寶,乃是清華大學的學生。」
洪深簡單幹脆的介紹說道。
「清華大學外文教授王文顯先生,還特地來信說,一定讓我好好教授一下他這位學生,在話劇之上可是一個天才!」
「天才?」歐陽予倩若有所思,隨即點了點頭說道。「按照如今的表演來看,這個曹禺的確是有些天份。」
兩個人正當交談之間,舞台上的劇情已經開始了進展。
隨著燈光的變化,以及舞台上背景樂的漸漸激揚。
主角安弟倚靠在牆邊,在絕望的時刻,他用指甲在牆壁上刻出了幾行數學公式。
「自由!救贖!」
這樣的台詞並不顯得很激昂,卻如錐子一般,刺到了每個人的心口。
前面劇情的所有壓,都似乎凝聚在這兩個字跡之中。
安弟的指甲因此而斷裂,可他並沒有放棄,即便是手流出了鮮血,也依舊將這兩個字呈現了出來。
剎那間,第一幕就在此戛然而止!
舞台下的所有觀眾,此刻都因此而心神激盪。
絕了!這便是包國維話劇的第一幕!
一時間,場內發出了陣陣掌聲。
迅哥兒愣了一下,看著舞台上的演員怔怔出神,口中念叨著一個詞。
「救贖?」
若有所思的模樣。
而林玉堂則是笑著評價說道:「這便是秉文與我說的,所謂的欲揚先抑吧?你不得不說,這小子的思路和思維,就是與一般人不同。」
迅哥兒微微頷首,繼續盯著舞台,眼睛一眨不眨。
「再看看吧,這才剛剛開始。」
將身子不斷的往前湊過去,洪深整個人都差點趴在了舞台邊緣,他瞪大了眼睛,跟身旁的歐陽予倩說道。
「快看快看,後面的發展才是重頭戲,他包秉文能夠抓住第一幕,不一定能夠抓住後續劇情的發展,出了岔子,照樣不成!」
歐陽予倩搖了搖頭,將洪深拉了回來說道。
「瞧你這,咱們是來挑戰他包秉文的,你這看起來,倒像是來學習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