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還沒燒好你上哪去?」
「不伺候了!」
「你!你......」
郭巧蘭氣的忘詞,拿起桃酥往嘴裡塞,恨恨道,「就是餵狗也不給你吃!」
程夢的聲音遠遠傳過來,「您可別拿自己和狗比,狗多冤吶。」
桃酥吸進肺管子,郭巧蘭一口氣上不來差點當場去世,好一會兒才爆發劇烈咳嗽,等平息後嗓子火辣辣的疼,怒火中燒,加上這些時日耐著性子忍下的火氣,瞬間爆了。
咬牙切齒,「今兒誰也別攔著!」
從柴火堆里抽出一根堅實厚重的木條,腳下生風勢如破竹。
程夢早插了門,在轟轟砸門和叫罵聲中剝了一個雞蛋對著紅糖水喝完,就著醃黃瓜吃下了一個饅頭,肚子才滿意。
就在郭巧蘭砸不開門打算拆窗戶的時候程大鵬驚天一吼,就連村里此起彼伏的牲口們都安靜了一瞬,在接下來兩人一逃一追繞著院子奔跑的時候,整個村子都熱鬧起來。
不一會兒全聚在大門口,看熱鬧的看熱鬧,拉架的拉架,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是大家都很開心,畢竟唱大戲的好幾年沒來過三道灣了。
等戲看夠人散了,程夢才打開門把盆里的污水潑出去,堂屋裡亮著燈,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很快安靜下來,燈滅了世界也暗了下來。
嗤笑一聲,鬧的再凶到底是一家人,這不就又好了。
她也能想到程大鵬那套忍辱負重的說辭,為了以後能靠上向家,現在可不就是臥薪嘗膽的時候嘛,小不忍則亂大謀。
她回來這十天半個月,一家三口人都快成忍者神龜了,恨不能省了流程把她直接發送去向家。
她抬頭看天,星子繁多,神秘又安寧。
他們等著送她出門,她也隱忍著心裡的迫不及待,彼此彼此。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到了出門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小姨攜一家子從隔壁村子趕來送紅外套,說是隔壁也隔著好幾座山頭。
郭巧蘭鮮見的好心情,拉著她妹妹那勁兒就和見了再生父母一樣,把這樁婚事最關鍵的助力,她妹妹的舊褂子誇了又夸。
周圍的婦女們順著話茬說起葷段子不比男人們遜色,根本不在意周圍還有不少小孩子,她們笑的前仰後合,氣氛火熱的不行。
她們大概想看新娘子害羞臉紅的樣子,可程夢很難滿足她們的獵奇心,面上平平,甚至還很淡定。
結婚氣氛越熱鬧越好,偏這死丫頭拉著驢臉怎麼說都不帶笑,郭巧蘭暗地裡咬牙,面上堆著笑把一幫人請出憋悶的小屋,「讓小夢換衣服,咱們趕緊看看新郎官來了沒。」
屋門被關上,程夢這才換上紅外套,下面是黑褲子,褲腰上有她的巨款。
餘下的一身換洗衣服,毛巾和牙刷,整理成小包袱一併帶走。
外面的聲音熱切起來,應該是人來了。
程夢從窗口望出去,眾人簇擁著新郎官進門,向承安和記憶里如出一轍,白襯衫黑褲子一身日常打扮,主打一個敷衍不走心。
好在她也不逞多讓,一身舊衣,素麵朝天,他們難得如此默契。
這時候的人大都含蓄,不像後世自由開放,說親就親說抱就抱,但含蓄不代表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只因環境影響無法表現。
婚禮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宣洩渠道,勢必鬧到一對新人無法招架才算滿意。
上一世程夢一被請出屋門就被人搡到向承安懷裡,周圍不懷好意的男男女女推搡著他們摟在一起,明晃晃的在他們身上占便宜。
她是膽小怯懦,向承安是咬牙忍耐,有氣不能撒,黑著臉揮開眾人扯住她像拖死狗一樣拖出門外,難堪又下頭,是場鬧劇。
再來一次她不允許自己成為笑料,供人取樂。
按婚禮習俗不能讓新郎輕易帶走新娘,總要為難一番,免不了紅包開道。
程夢就是這時候打開門挎著包袱一腳邁出去,這裡再沒什麼值得留戀的,外面陽光刺眼,她帶著孤勇迎接自己的戰場。
眾人反應不及,鬧鬧哄哄撲將過來,她甩著包袱左右開弓砸的周圍沒人敢靠近,快速走到門口,有人想拉都被她三兩下躲開,再有那不長眼的想用強,多多少少挨了踹。
向承安怔愣的看著站在門口和他遙遙相望的人,不大一樣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畢竟他從未仔細看過對方的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認真看清程夢的長相,膚色深顯得五官模糊,人瘦削好似沒長大的孩子,只有那雙眼睛明亮生動,顯出不一樣的光彩,只是裡面飽含著對他的嫌棄。
直到對方歪了一下頭示意他過去,向承安才回過神,新娘都走了他還不跑等著被捉弄?這時才覺得對方的嫌棄不是沒有道理,當然他是不會承認的。
程大鵬兩口子早等在門口,這是規矩,新娘子出家門父母要說些囑咐規勸的話,左不過孝順公婆伺候丈夫那些不變的話術。
門口停著一架牛車,程夢很自覺坐上去,本不想聽程大鵬念叨,想一想又忍住,不入心就好。
等兩口子說完,周圍一靜,全往新娘臉上看,可惜程夢自覺邁出了遠走高飛的第一步,除了開心還是開心,眼淚是什麼她不知道。
向承安更不耐煩這些,看人坐好了,該說的都說了,牽著牛走的六親不認。
他家有自行車,但他厭煩和程夢有任何肢體接觸,最後用了牛車。
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這人比他還避嫌,如此正好省了麻煩。
牛車很慢,車周圍全是一路跟著看熱鬧的人,專門逗兩位新人,誰要是臉紅害臊就能惹大家哄堂大笑。
向承安耐著性子維持住臉上的淺笑,對周圍人毫無邊界葷素不忌的逗樂子行為厭煩到了極點。
餘光瞥到牛車上的人,他詫異極了。
狀態太過隨意,手裡的包袱放在腳邊,坐在車沿上,腿伸直,腳尖漫不經心的夠著對面的車壁,一點一點的,很是自在。
對四周的聲音視而不見,反而注視著路邊的野花野草,間或抬頭看看天色,他都要懷疑這人是出來採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