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膚淺了

  票不能用了但這三千多塊可一點毛病沒有,想了想翻出她唯二的舊衣服,剪成長條,把三千五百塊整錢縫進去,再把長條固定在褲腰上。

  三千五百塊有足足三百五十張大團結,褲腰鼓脹了一圈,她套上褲子用挑剔的眼光打量,很完美,她瘦的看不出任何痕跡。

  剩下九十六塊多錢她留作不時之需,縫在衣兜背面,留著一個小小的收縮口,以便拿取。

  她手上利索,這些做完好一會兒外面才有了動靜。

  郭巧蘭顯擺回來心情還不錯,見天不早了程夢也不做飯無所事事的樣子差點忍不住破開口大罵。

  「我和你爸挺精的人,造什麼孽生了個你,看看玩一起的都是啥人,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也不用程夢接腔,她叨叨叨全禿嚕出來。

  嘴往隔壁努了努,「高家那個不是和你處的挺好,你知道剛才燕子媽說啥?兩家相看呢,這是你和向家成了,不然我得撕了他們,不憋好屁,蔫壞!」

  程夢邊往灶火里放柴邊無所謂道,「處得好就能管了人家相看?」

  郭巧蘭嗤了一聲,「拉倒吧,你倆眉來眼去的當別人瞎?」

  既然知道她有眉來眼去的人怎麼從來不說相看的話?隨即想到,她爹媽名聲響亮,而高家人主意正不好薅彩禮,應該是互相看不上眼?

  「那你咋不攔著?」

  「有人願意幫你幹活,我瘋了嗎攔著?」

  是她膚淺了......

  三棒子打不出個屁來,郭巧蘭白眼翻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快出門子了她得噴死這個鋸嘴葫蘆,她的潑辣一點沒學會。

  「我告訴你,在向家攢下啥好的只管往家裡拿,離那燕子遠點,不是啥好東西,知道沒?」

  「嗯。」

  「我要早知道她家有這一遭,今天我得拿掃把轟她。」

  郭巧蘭嘴上不停,手上更快,百十年不變的粥,不管是玉米的高粱的,只要水開了,掌握好稠度,撒進去攪勻等開就算一頓飯,閉著眼睛都能做。

  這個季節不缺野菜,扔進去煮煮已經算豐盛,正兒八經的蔬菜是見不到的,不說炒菜費油,種菜還占地。

  自留地都種紅薯土豆,比起吃菜顯然這些薯類更飽腹。

  夏天熱,窩頭餅子涼著吃,不宣軟吃起來又省糧食又省柴火。

  三道灣吃飯的宗旨就是如此,怎麼省怎麼來。

  飯將將好,另外兩口人一齊進門,一人一碗沒有多餘的,郭巧蘭進屋拿乾糧,在雜糧野菜窩頭和二合餅之間來回猶豫,最後還是拿了窩頭。

  程夢吃了大肉包,這會兒不餓,還是慢慢喝完粥,窩頭很硬,一咬掉渣,她手捧著一點點全下肚,對程天才覬覦的目光視而不見。

  程天才眼睜睜看著窩頭沒了,偷瞄一眼他爸,可憐兮兮望向他媽。

  郭巧蘭瞪了程夢一眼,她見不得兒子一副餓死鬼樣子,把自己大半個窩頭讓出來。

  心裡暗罵,死丫頭片子最近不僅長脾氣還長胃口,那麼一個窩頭竟然吃完了,撐不死她,沒看見弟弟還沒吃飽?越來越沒眼力勁了。

  要不是當家的在,她早上手搶了。

  扭頭看著她的大兒子就開始愁,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不假,包子沒少偷吃,咋不長肉呢?

  一尋思,她家天才還是委屈了,孩子肯定沒飽過肚子,這麼一想就疼得慌,不行,得趕緊給孩子買吃的。

  「夢啊,明天早起,去鎮上給你置辦嫁妝。」

  程夢沒說啥,去就去,就當散心。

  程天才叫嚷著要去,被他爸一句吼回去,最近吼的多了,看見一家之主就害怕,私下裡拉著他媽好一頓撒嬌。

  程夢邊刷鍋邊聽著母子倆竊竊私語,她向外看了一眼,程天才拉著他媽的胳膊甩啊甩,嘴裡好話不斷。

  郭巧蘭笑容滿面像開了花,周身泛著柔和的光,那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只是不會用在她身上。

  程夢收回視線迅速洗完,抱起後院曬了一天的水回屋,就著微弱的光線擦洗身體。

  燒水廢柴,哪怕夏天不缺柴燒也不允許。

  夏天的烈日不錯,水溫剛剛好。

  收拾好躺在床上睡不著,按上輩子的習慣這時候應該看看書解解悶,可屋裡空空蕩蕩。

  上一世她跟著向家去了花市,看過社會變遷人間繁華,農村或許還好,但大城市對不識字的人很不友好。

  加之名義上的丈夫又是知識分子中的翹楚,讓她對識字念書有深入骨髓的執念。

  後來向家的第四代,以及向承安的兒女,就連嫁出去的向玉英都把孩子扔給她,魏秋芸這個奶奶兼外婆只偶爾講講故事,拿孩子逗逗悶子。

  向家人心眼多會算計,她一手養大了向家九個孩子,他們性格不一,但骨子裡的自私陰狠遺傳的明明白白。

  偏向承安的兒子猶如陽春白雪,真真是歹竹出好筍,小小年紀就十分善解人意。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渴望,他每天學了什麼回家都會教給她,細緻耐心又童言童語,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這個孩子是她上輩子唯一的溫暖。

  大概知道她的生活無趣,從初中開始他會把自己看過的書用過的課本甚至是習題,都打包送給她,那是她唯一的精神食糧。

  這件事向家無人得知,她和孩子很默契的隱藏著。

  後來孩子慢慢長大直至工作,送給她的書越來越多,也養成了她閒暇或心不靜的時候看書的習慣。

  可這裡既沒有煤燈也沒有煤油,遑論書本了。

  她勸自己再忍忍,就快了,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夜無夢,被郭巧蘭拍門叫醒早早去村口,昨晚纏著要一起去的程天才睡的死沉,她們走的痛快。

  郭巧蘭邊走邊念叨,「你拿布包幹啥?我這大包還不夠你裝的?還有,大夏天你穿啥外套?盡瞎墨跡。」

  「還是有點涼的。」

  「我都不怕涼,你小小年紀怕個屁!」

  最近這丫頭不能打不能罵,只能瞪來解氣,郭巧蘭發現不管怎麼瞪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慢慢悠悠磨磨唧唧,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憋悶的很。

  眼不見心不煩,腳下生風只顧自己走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