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鎮上街角，停著一輛黑色的桑塔納。
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孫志騰還坐在那裡，煙都快抽完了。
「狗日的！金項鍊的人到底靠不靠譜？！媽的，還號稱草上飛呢！不會被抓了吧？！」
孫志騰心裡一陣陣地發慌，總覺得今晚這事要涼！
趙立鵬也是的，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什麼辦法不好想，非得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
偷人家合同，逼人家簽約的人簽另外一份賣身契合同，真他媽的太掉檔次了！
他就不想想，萬一玩脫了，他會有什麼後果？
「曹！真是一群豬腦子！」
孫志騰罵了一句，打開窗戶透透氣。
冷風吹在腦袋上，一陣陣的冰涼，他罵了一句鬼天氣，又把窗戶給關上了。
……
奈蓮廠子外，二廠工地的廢料還堆在那裡，平時很少會有人來。
此時，一群男人圍著站在那裡，中間跪著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男的。
蓬頭垢面，抱著身子瑟瑟發抖。
「誰叫你來的？說不說？再不說，老子給你剁了扔山裡頭餵狼！你信不信？」
何大海瞪著銅鈴般的眼珠子，退役軍人的彪悍眼神，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地上跪著的那位已經凍得嘴唇都發青了，苦著一張臉，哀求道：「幾位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我們老大過來讓我偷合同的，別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您……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哆嗦~
「你！」
「好了！大海！他真不知道！你打他也沒用！」
葉曉峰見何大海要動手，急忙出聲阻攔。
何大海這才憤憤地走到一旁。
葉曉峰蹲下身子，湊近那位，冷笑道：「你不知道沒關係，我問你幾句話，你照實回答就是！」
「好！」
那位哆嗦著身子，看了一眼說話的年輕人。
年紀輕輕的，表情就這麼狠，絕對不是善茬！
「叫你來的人……有沒有姓趙、王、孫的？」
「沒……沒有！那人什麼也沒跟我講……」
「沒講啊……」
葉曉峰點點頭，琢磨了一下又問道：「那你拿了文件後，怎麼交給他？」
「……他……他在鎮上等我！」
聞言，葉曉峰眉頭一挑，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行了！那你就去，把文件交給他！」
「啊？」
葉曉峰話音一落，那位就傻眼了。
怎麼還把文件給他了？！
吳騰飛也不理解，問道：「曉峰，你把文件給他幹嘛？萬一王二牛那幫孫子給我們整什麼么蛾子呢？」
「飛哥，葉廠長就是想看看王二牛能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肖慶軍笑著說了一句。
葉曉峰便點了點頭，拍了拍吳騰飛的肩膀：「飛哥，你要有危機感咯！」
什麼嘛！吳騰飛氣無語！
「大海，你挑幾個手腳利索的，跟肖慶軍一塊跟他去！」
何大海倒不多想，當即就點頭說是。
隨後，肖慶軍、何大海，就帶著幾個麻利的手下，跟著小偷出去了。
……
十一點，已是深夜，某歌舞廳包廂。
門「砰」的一聲被踹開，睡在王二牛和趙立鵬懷裡的兩個女人，驚坐起來。
王二牛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掃黃的來了，看清是孫志騰，氣不打一處來。
「你他媽進門不會輕點？粗魯！」
粗魯？！老子在外面忍飢受凍，你們倒好，在這吃喝玩樂！好意思說我？
孫志騰心裡冒火，但無奈人微言輕，只好忍了。
「趙總，王總，東西我拿來了。」
聞言，趙立鵬大喜，一把推開懷裡的女人，擺手道：「你們都出去！」
女人們鶯鶯燕燕地走出包間。
孫志騰從懷裡拿出一隻信封，裡頭有一份文件，文件上寫了三十幾個人的名字和擬錄取崗位，家庭地址都有！
趙立鵬看了之後，當即放聲大笑：「哈哈哈！好！太好了！小孫，幹得不錯啊！」
「多謝趙總誇獎！我也是做了分內事！」
孫志騰當即就恭敬地回應。
趙立鵬點點頭，對這機靈的小伙子是越來越喜歡！
「明天我就讓謝招娣起好合同，到時候，你給我找到這些人，一個一個地給老子摁上手印！」
「明白！」
孫志騰用力地點頭。
「哈哈哈！葉曉峰！我看有幾個人會去你那上班！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抓耳撓腮的樣子了！哈哈哈……」
趙立鵬高興，王二牛就高興，打開包廂門繼續讓三陪進來。
一夜笙歌……
次日清晨，天晴。
陳建江一大早就起床了，洗漱完畢後，換上了一套深藍色的工服。
上面有奈蓮的標記，一朵蓮花，畫成愛心的形狀，很有設計感，面料用的也很好，不用摸就知道很有檔次！
陳建江高興啊，穿著工服在院門口逛了一個多小時，生怕鄰居看不見。
「看見沒？陳家那小子被奈蓮廠錄用了！做財務！月工資六十元呢！還是日結！昨天晚上就拿了兩塊錢回來，給他媽樂的喲！笑聲都能傳出二里地去了！」
鄰居李嬸在井旁拍打著衣服，笑呵呵地羨慕道，聲音非常洪亮。
「誰說不是！陳家小子長得本來就好看！還是初中文憑！現在有正式工作了，那說媒的不得把他家門檻給踏破了？當媽的不知多開心！」
隔壁院子的張嬸在晾衣服，扯著嗓子對話。
「沒想到奈蓮廠的待遇真的有這麼好！我們家狗剩也是初中畢業的，回來後說領導也看上他了！估計，後面也能被錄用！到時候，我們家狗剩也不愁娶媳婦！」
李嬸笑著回應。
「大家都說國企好，私企不長久！我看未必！要真沒錢賺，人家老闆也不至於開這麼高工資啊，你說是不？」
張嬸拍打著衣服，大聲問道。
「我說也是！廣播裡不是一直在喊嘛！要推動什麼個體戶什麼的，總之啊，國家就是支持這個！國家都支持了，還能差的了？」
「肯定差不了！呵呵呵！」
這樣的對話，在街頭小巷隨處可見。
吃完飯，陳建江騎上二八大槓，背挺得老直出門去了。
大有「仰天長嘯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氣勢，好不揚眉吐氣！
車子騎出鎮口，要經過一片樹林，地都是泥地，車速只能放得比較慢。
今天心情好，陳建江也不覺得累，屁股離開座位一腳一腳地往前蹬。
突然間，幾道人影從樹叢中竄了出來，擋住了陳建江的去路！
陳建江嚇了一跳，急忙摁住了剎車，整個人差點就晃倒！
光天化日的，遇到搶劫的了？！
當即，陳建江就調轉車頭想跑，但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青年已經快步跑到他跟前，一左一右摁住了他的自行車手柄！
「你們想幹什麼？！別亂來啊！我……我認識警察的！」
情急之下，陳建江撒了個謊，大冬天的，額頭滲出了細汗。
「別緊張！我們不是壞人！」
這時，後頭走過來一個中年男人，穿著皮夾克，留著大鬍子，嘴上叼著煙，一說話就露出一口黃牙，味道滂臭滂臭的，上頭。
陳建江皺了皺眉。
「那你們攔我路幹什麼？」
「當然是跟你談合作啊！陳建江是吧？初中文憑！梅林鎮人！父母健在，有個姐姐叫陳依婷，對不對？」
大鬍子吐出一口煙圈，神色玩味地盯著陳建江。
陳建江臉色一變，心跳突然就加速了。
「你們為什麼要調查我？你們到底想幹嘛啊？」
「我說了！跟你談合作！來，把這合同簽了！保你沒事！」
說著，大鬍子從小弟手裡拿過一份合同，遞給陳建江。
陳建江拿過來一看，臉色就是一變，聲音驚恐地將文件上的部分內容讀了出來。
「本人自願與二牛食品廠的勞工合同……為期三年……三年內不得辭職或變更勞務合同關係……否則……自願罰款……一萬？！」
陳建江瞪大了眼睛，當即就把合同遞了回去！
「這我不能簽！我不想跟二牛食品廠簽合同！而且，我已經跟奈蓮廠簽了合同了！」
說完，陳建江低下頭，抓住車柄，倔強而又哀求地說道：「你們放我走吧，我上班要遲到了！」
「上班？呵呵！你不簽約，怎麼上班？」
大鬍子笑了，醜陋的面龐越是笑就越顯得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