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余喜齡順道拐去市場買了些新鮮的蔬菜,到家門口正好遇到帶著余喜安收攤回來的余喜華,喜安坐在三輪車斗里,嘴裡含著糖塊,像小倉鼠似的,一看見她就舉起手要抱。
余喜齡看了眼三輪車上剩下的豆製品,水豆腐和豆漿都賣空了,簸籮里還有一些鹵香乾和油豆泡,和平時的銷售情況差不多,余喜華也順嘴跟她說了下今天擺攤的情況,說是來定豆漿的街坊又多了幾戶。
「爺爺奶奶身體怎麼樣?」余喜華推著三輪車走在旁邊,順手把余喜齡手裡的菜藍子接過去放進車斗里。
余喜齡臉上帶了些輕鬆的笑意,「爺爺的身體沒問題,倒是奶奶的胃病有些嚴重,不過是老毛病,以後注意養護就行,現在在醫院住著,等會我們一起去醫院。」
余喜華跟著鬆了口氣,她見過余奶奶胃疼起來的樣子,沒事就好。
從小他們兄妹幾個就被她媽灌輸爺爺奶奶偏心的思想,到現在和老兩口也親近不起來,但是這段時間她生活在家裡,爺爺奶奶從來沒有半點虧待過她,處事公平得很,喜齡喜安有的,從來不會落下她的份,根本就沒有偏心,余喜華心裡漸漸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大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哪怕親近不起來,余喜華心裡還是非常擔心他們的健康狀況。
怕老兩口在醫院裡等急了,堂姐妹倆飛快地把飯菜做好,匆匆吃完,收拾了東西便往醫院趕。
來的時候余喜齡不僅做好了飯菜一起送過來,還給余奶奶帶了熱水袋和暖水瓶,怕她凍著,余奶奶開始還捨不得余建國特意給她借來灌水的熱水袋,硬是等到水溫下來才給余喜齡去還,余喜齡去還護士的熱水袋的時候,余爺爺跟著她一塊兒出來。
聽余爺爺說余建國是因為葉暖暖暈倒才到醫院裡來,余喜齡挑了挑眉頭,沒有說什麼。
有精力跑到她那兒去找信,怎麼才幾天就又暈倒了,這離她上次過年那次住院才多久。
葉暖暖的身體確實是不太好弱不經風,但也不至於間隔這麼短的時間就犯病,不過想到葉暖暖那想暈就暈的本事,余喜齡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葉暖暖一向很精明,對自己的身體也很看重,不是特殊情況不會輕易糟踐自己的身體,就是不知道這次暈倒她又想作什麼妖?
聯想到她們搬來縣城前發生的事,余喜齡覺得余建國很快就會找上她。
「你爸要是因為暖暖那孩子拿錯信封的事找你,你讓他來找我。」余爺爺也明白余建國的尿性,這要是見不到他們的人,上次那次可能也就算了,這巧不巧地碰上了,他肯定會找來,葉暖暖也不是輕易就能罷休的性子。
余喜齡點點頭,心裡卻想著,等余建國找上門來多不好,她得去探望探望葉暖暖才行,畢竟她是病人不是。
而且以余建國一遇到葉暖暖母女的事就理智全完的德性,余喜齡還真不敢放任余建國去找家裡的兩個老人,怕氣著他們。
醫院的病房間大同小異,簡陋的三張架子床,床邊有個木製的小柜子,配了一張椅子。
還了熱水袋,灌滿了開水進病房時,余奶奶已經吃得差不多,余喜安乖乖地任余奶奶半摟在懷裡,余奶奶自己吃一口,還不時惦記著要餵余喜安一口。
「余喜安,你不知道奶奶生病是不是,還不快下來!」余建國進病房,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余奶奶手上還扎著吊針,這種情況下余喜安竟然嬌氣地讓老人家給她餵飯,余喜齡就在一邊看著。
余喜安被余建國嚇得一抖,下意識地就往余奶奶懷裡縮,余喜華驚坐而起,怯怯地喊了聲大伯,扯了扯站起來擋在床前冷著臉不發一語的余喜齡,想讓她喊人。
「爸,媽!你們怎麼能這麼慣孩子!」余建國滿臉地不認同,指著余喜齡,「余喜齡你快把你妹妹抱下來,別讓我去揪她。」
余爺爺被他嚇了一跳,聽到他的話,臉色一沉,把筷子往柜子上一板,「不會說話就滾出去!」
「……」余建國。
被訓了一嘴的余建國臉色青白一陣,好一會才想起手上拿著的飯盒,想放到柜子上,才發現柜子上已經擺上了飯菜,葷素搭配,比他在醫院食堂打了要豐盛得多。
「爸,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擔心媽,喜安小不懂事,萬一碰著了動了針就壞了。」余建國記得余奶奶在住院,緩了緩語氣。
余爺爺表情依舊不好,「你也知道喜安還小,你那麼吼她,也不怕嚇壞了她,她可是你的嫡親
閨女!喜安小?不懂事?我看你才是不懂事!」
余家三兄妹,余建國對余喜山和余喜齡或許還有一番父女之情,但對余喜安向來十分冷漠,其中的原因,小時候的余喜齡不明白,後來見多的世事的余喜齡才漸漸懂得。
她和余喜山出生的時候,余建國和徐招娣再沒有感情,夫妻之間也沒有別的齷齪,她們也曾是他們滿含期待出生的,但喜安不是。
她和余喜山兄妹兩的年齡相差不大,但和喜安卻差了八歲半,徐招娣懷上這個小女兒根本就是個意外,她和余建國從他轉業回家起,這八年間他們早沒有了夫妻生活。
懷余喜安的時候,余建國是不打算要的,是徐招娣堅持才生了下來。
所以,在面對抉擇的時候,余建國很輕易地就放棄了余喜安,上輩子喜安夭折,余建國心裡有沒有內疚余喜齡不知道,但他從沒有在她們面前表現過任何傷心的情緒。
記憶深處有些模糊的片段,不知道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只是她臆想的畫面,她記得是余建國和徐招娣因為喜安而吵架,余建國責怪徐招娣,說喜安是她心機下的產物,他不會認這個女兒。
「我是來送飯的。」余建國臉色由青變黑,心裡壓著怒氣,他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被余爺爺訓得跟孫子似的,還是當著孩子的面。
余奶奶剛才就一直在說沒事,只是插不上嘴,這會趕緊沖余建國伸手,「你爸就是這臭脾氣,你別跟他頂,這是醫院食堂的飯吧,老婆子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醫院的伙食呢。」
余建國把飯盒遞了過去,余奶奶高高興興地打開飯盒嘗了一口,又舀了一勺給余喜安,「喜安是個乖孩子,建國你別總這麼凶她,她聽話得很。」
喜安不肯張口,眼巴巴地看著余喜齡,余喜齡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她才低頭吃余奶奶餵來的飯,大眼晴里水汪汪的讓人心疼。
余爺爺嘆了口氣,他知道余奶奶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地,雖然看著余建國還是壓不住火氣,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余建國在病房裡尷尬地站了會,下巴點了點余喜齡,「喜齡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你。」
余喜齡沒動。
「你爸叫你,快去。」余奶奶推了推余喜齡,不管怎麼講,老人家心裡還是希望你們父女是沒有隔夜仇的。
給了余爺爺一個放心的眼神,余喜齡跟著余建國出了病房。
「去葉暖暖的病房說。」余喜齡看了眼想把她往樓下帶的余建國,抬步就往葉暖暖的病房走去,先前她打開水的時候,路過看到葉暖暖在哪個病房。
余建國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余喜齡已經走出了好幾步,走廊里還有別的病人和多加的床位,余建國不好怒斥拉扯,板著臉跟在她身後。
去暖暖的病房當面說也好,正好讓余喜齡當面跟暖暖道個歉。
葉暖暖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醒了,不然余建國也不能放心去食堂打飯,這會正墊著枕頭靠在床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白粥。
醒來的時候她聽余建國說了,余家兩個老不死的也在醫院裡。
她正想著事,猛不丁地見到余喜齡,葉暖暖跟見了鬼似的,手裡的粥差點兒直接撒到病床上,「你,你怎麼在這裡?」
跟在後頭的余建國忙推開余喜齡,一個箭步衝上去替葉暖暖把粥穩住,滿臉擔心地說她,「怎麼能這麼不小心,這粥可是燙的,要是燙著了怎麼辦!」
余喜齡撇撇嘴,懶得看他們「父女情深」的模樣,雙手抱臂,「有什麼話,直接就在這裡說吧。」
聽到余喜齡開口,余建國的臉色沉下來,問她,「我本來就要去找你,你說說你冤枉暖暖……拿家裡的錢是怎麼一回事?」
拿?余喜齡挑高眉頭,目光掃了眼病房裡的病人家屬,一看就知道余建國在顧忌著什麼,方才在那邊病房裡,他可是半點也沒替她們姐妹考慮。
「你是說葉暖暖偷東西的事?」余喜齡聲音清脆,話音一落,病房裡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葉暖暖心口一顫眼眶迅速變紅,眼睛裡瞬間就蓄滿了眼淚,倒打一耙,「喜齡,我一直拿你當姐姐的,你怎麼能這樣冤枉我,平時就算了,現在當著余爸爸的面,你怎麼還能張嘴就說謊話。」
好死不死,余喜齡比葉暖暖恰好大了個幾天,而余爸爸這是稱呼,是葉暖暖慣常在余喜齡面前愛用的稱呼,當然偶爾在想要某樣東西的時候,她也會這樣甜甜地哄著余建國。
她記得余喜齡一直很介意,但現在……余喜齡臉上沒有半點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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