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余喜齡把地方留給長輩,自己領著余喜華去鋪子裡取她前些日子訂做的東西。
豆腐坊要是只做水豆腐是很難維持生計的,除了水豆腐,還有香乾、腐竹、油豆腐……等各式各樣的豆製品。
之前在家裡是小打小鬧,就算做出這麼多東西,鄉下的市場小也賣不出去,但縣城不一樣,她學藝的豆腐坊還沒工張,市場上賣豆腐的兩家也只有水豆腐和香乾,余喜齡去考察過,除了一家的香乾鹵得好,其餘都是一般。
上輩子她學藝的豆腐坊也沒有開張,市場幾乎是空白狀態,以她的手藝,只要她肯做就決不會滯銷。
「家門口我給擺個門板,我和你奶奶守著。」余爺爺也琢磨著,去學校送豆腐,只要十點半前送到,他隔一天跑一趟,一點也不累。
要不是他堅持,余喜齡都想把送豆腐的事和余喜華承擔下來。
老人家一輩子勞碌慣了,猛不丁地閒下來,肯定不習慣,余喜齡也怕老兩口會不適應,鬧著要回去,想了想,沒有反對。
余喜齡盤算著,要是徐招娣能來縣城幫忙就好了,她是真不願意看到她對余建國掏心掏肺,余建國回報的卻全是欺騙與背叛。
最好余喜山也跟著搬過來,縣城的教育資源怎麼說都比鎮上的要好,余喜山上輩子既然能後繼發力考上大學,應該還是有天賦在的,不過被余建國耽誤了。
這輩子好好學,未必不能出人頭地。
剛重生的時候余喜齡對上輩子的事耿耿於懷,她心眼小,只裝得下余喜安一個,但人心不是鐵打的,上輩子兄妹多年不是沒有感情,她也不忍心讓余喜山再走上輩子的老路。
現在,要是他們能想通,願意跟著她,她就勉勉強強地拉她們一把,離了余建國,她們母子四個好好過日子,也能成全余建國和葉聽芳雙宿雙飛的願望。
房子剛租下的時候,她就去找了徐招娣,可她這個打算才出口,徐招娣就自己先否了,她是決不可能離開余建國的,那怕他是個人渣。
余喜齡很失望,再沒提過這事。
餘二嬸在縣裡呆了兩天,頭一天跟著余喜齡堂姐妹倆去市場轉了半天,第二天就領著余壯壯四處逛街買東西,第三天早早就回鄉下去了。
頭天晚上余喜齡問過餘二嬸,有沒有想法來縣城擺攤賣豆腐製品,貨她這兒都是全的,又是親嬸嬸價格好說,就是先拿貨後給錢也沒問題,可惜餘二嬸直接就拒絕了。
餘二嬸和這時代的大部分婦女一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一輩子圍著男人灶台轉,賺錢都是男人的事兒,她有男人有兒子,唯一的女兒也能掙工資,她管著家裡的財政大權,大錢沒有,小錢從來不缺,余喜華做工的這段時間,手裡還有了些閒錢去搓麻將,壓根就不願意出來做苦力。
在她們看來,除了捧鐵飯碗的工人,鄉下的女人要是拋頭露面地打工幹活,就是家裡男人無能,是自己比不上別人的表現。
「家裡還有地呢,不能拋廢了,雞啊豬的,也不能不管。」餘二嬸笑著推拒,心裡卻暗暗嗤之以鼻,她男人出息兒女懂事,她只需要照顧好小兒子就行,哪裡用得著出來做事,掙那些個辛苦錢。
這些年她其實一直是看不起徐招娣這個妯娌的,沒本事拿不住男人,才要自己辛苦掙錢。
本來她也就是提議,餘二嬸不樂意,余喜齡也沒有多勸,一個家庭最重要的是平衡,尤其是經濟條件這方面,能免除很多矛盾,不過這終究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到了縣城,余喜齡調整了作息時間,豆腐還得是半夜做,不過早上做好豆腐後,她跟余喜華一塊兒出攤,九點鐘早市過了,姐妹倆再騎著單車去縣城的家屬區叫賣,大概十點左右就能賣空,吃完午飯再休息。
新的豆腐攤子很快支了起來,市場裡的人很快就發現了市場口新擺的豆腐攤子,物美價廉種類齊全,香幹著色均勻味道濃郁,油豆腐細緻綿空內如絲肉,尤其是白嫩嫩的豆腐,無論是炒還是煮都非常鮮嫩。
「喲,這是鮮豆漿?」
三輪車旁邊的木桶里乳白色的豆漿還冒著熱氣,余喜齡笑著拿了海碗舀了一碗豆漿,加了滿滿一調羹的白糖遞了過去,「大娘,嘗嘗味,一毛五一碗,今天新開張請你喝,您小心燙。」
這時候市場上的早餐還不夠豐富,在外頭吃早餐的人家其實很少,清遠這邊又以粉面為主,但一般都是自己家裡做,外頭有包子鋪,素包子五分,酸菜肉末一毛,純肉包子一毛五,這些還都是
那些家裡有條件,又沒時間做早餐的人才會吃,余喜齡猶豫了好些天,才熬了一桶豆漿打算試試。
余喜齡算了算成本價格,沒敢定得太便宜。
剛在路上吃了個包子正是口渴的時候,大娘也沒客氣,接過碗吹了吹,差不多時小心地喝下一口,濃郁的豆香瞬時湧入口鼻,口感順滑沒有半點顆粒感,大娘咂吧咂吧嘴,三兩口就喝完了一碗。
「好喝,這一毛五是有點貴了。」大娘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好喝是好喝,一毛五一碗頂得上個大肉包了,「給我切兩塊嫩豆腐。」
余喜齡手腳利落地給大娘把豆腐切上,包好了小心放到大娘的菜籃子裡頭,「大娘,我這豆漿都是挑上好的黃豆和黑豆現磨的,光過濾就不下三遍,原汁原味沒有摻水,糖也是加得足足的,您應該喝出點不同來了吧。」
余喜齡的豆漿里摻了少許黑豆,按照二比一的比例磨出來,比純黃豆的更香淳,味道更有層次。
大娘的幾個兒女媳婦都是雙職工,她才四十來歲就內退下來帶孫子,日子過得好,以前在省城帶外孫時豆漿也沒少喝,知道這東西對人的身體好,而且省城的也確實不如這小姑娘的味道香濃,掏出豆腐和兩碗豆漿錢交給余喜華,笑道,「你們姐倆小小年紀做生意不容易,大娘不占你們便宜,再給我來一碗,我得給我孫子帶一碗,我家就在市場後頭,碗等會給你送回來。」
「好嘞!」余喜齡滿滿地又給盛上一碗,加滿了糖。
這攤子才擺上就賣出去兩碗了?余喜華傻愣愣的,豆漿好喝她知道,從跟著堂妹做豆腐起,她每天早上都會喝一碗,喜齡說美容養顏,她確實覺得自己的皮膚變得女嫩起來,但要她花錢去買她是萬萬不肯的,太貴了!
「真賣出去了?」
余喜齡笑眯眯地給客人稱了油豆腐,把錢塞進三輪車肚的木屜子裡,「真的。」
不過打大娘走了後,買豆漿的人就不多了,好一會才能賣出一兩碗,大多數問了問價格搖搖頭就直接走了,有那一毛五分錢去吃個包子多實在,這時候的包子便宜個大,一個頂飽。
好在頭天做得並不多,賣到最後桶里剩下的也就四五碗的量,余喜齡並不著急,九點多下余喜齡準備收攤,先前買豆漿的大娘領著幾個嬸娘笑眯眯地過來,手裡都拿了自家的大海碗。
「這是要收攤了啊,豆漿還有沒有,便宜點賣給我們唄。」滿臉精明的大娘往木桶里看了一眼,發現還有,立馬笑了。
余喜齡瞅了眼明顯比她家海碗大了一個號的碗,笑眯眯地指著自家海碗,「行啊,這個碗一毛二一碗,不加糖。」
精明大娘橫了余喜齡一眼,又笑了,「真是一點利都不讓,一毛五,用我自己的碗。」
余喜齡笑著點頭,剩下的豆漿就由她們幾個瓜分了,再一人添了一勺滿滿的白糖,順便定好了明天的量。
現在大家吃東西都講究一個營養,一個小區里住著,鄰里鄰居不能老讓孩子眼饞別人家的,牛奶喝不起,甜甜的豆漿倒是能供應得上。
「明早記得要來啊,我孫子趕著上小學呢。」精明大媽臨走時還囑咐余喜齡。
余喜齡點頭保證一定會準時足量地來擺攤,這幾個嬸娘大媽才相攜著說笑離開,走時還捎帶了幾樣余喜齡攤子上的香乾油豆腐之類的。
「全賣光了,太好了!」余喜華興奮地攥緊了拳頭,余喜齡也高興,豆漿的利潤可是其它豆製品的幾倍。
要不是人手有限,她特別想弄個小早點攤子,賣豆漿油條,市場附近不僅有學校居民區還有兩個小工廠,生意肯定差不了。
不能貪心不能貪心,余喜齡告誡自己要一步一個腳印,這樣才能走得踏實。
家裡余奶奶心情也好極了,擺了一上午的攤就差不多把街道上的鄰居都認全了,余喜安也有了新玩伴,兩個小丫頭蹲在路邊的大樹下捉螞蟻玩。
攤子上的事情都擼順了,余喜齡就琢磨著要領老兩口去醫院,余奶奶忍痛偷偷吃止痛藥的樣子,一直存在她的心底,尤其是上輩子余奶奶沒兩年就熬不住過,之後余爺爺也沒多活幾年。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的重生,這輩子很多事發生了改變,現在雖然還不大看得出苗頭,但從根本上人生的軌跡就發生了變化,譬如原本夭折的喜安,會變痴傻的余壯壯,還有現在的余喜華,每一天都在發生著變化。
這些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凡事有兩面,此消彼長,余喜齡擔心有些事情會不受控制,往壞的方面發展,辟如老兩口的身體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