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仔細叮囑完葉聽芳,余建國才看向余喜齡,可也只是看看而已,尤其是看到站在一邊的楊三叔和顧辰,眉頭夾得死緊。

  楊老三以前跟他關係不錯,結果卻栽在一個女人身上,娶了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說,結婚以後居然就安心呆在家裡不思進取,說實話,余建國不是很看得上他。

  至於坐在余喜齡身邊的那個男孩,應該就是那個野種了,看著這父慈子孝的樣子,楊老三這綠帽戴得倒是挺樂不思蜀。

  余喜齡跟他們混在一起,又能學到什麼好。

  「你不聽話就算了,我管不到你,但自己心裡有點分寸,少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到時候連累你爺爺奶奶為你操心。」余建國走前淡淡地扔下這一句話,抬手看了眼時間,便直接揚長而去。

  不三不四的楊三叔,「……」

  「你爸一直這樣?」楊三叔一言難盡地看了眼余喜齡,余建國怎麼講他無所謂,他也沒指名道姓,幾十歲的人,不至於為了這兩句話著急上火,何況這些年,這樣的話他聽了不少,早習慣了。

  可余喜齡不一樣,那畢竟是她的親爸,當親爸這樣看低女兒,一開口不問緣由,就把她劃到不三不四的類別里,她心裡能好受?

  余喜齡無所謂地點點頭,從桌球檯上跳下來,「顧辰,一起去看你媽媽考試嗎?」

  去看媽媽考試?顧辰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他爸,楊三叔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就不去了,他怕媳婦看到他不好意思,會緊張。

  余喜齡牽著顧辰慢悠悠地往考場去。

  二樓的教室里,大概三十個人分散坐開,每個人中間都隔了走道和課桌,葉聽芳的「運氣」不錯,直接被分到了講台的正下方,監考老師的眼皮子底下。

  她的左手邊是蔣思樺。

  這時候試卷剛剛發下去,監考老師還在講注意事項,余喜齡和顧辰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靠後一點點,教室里的人注意不到她們,又能保證視野的地方。

  蔣思樺的注意力都放在試卷上,根本無心關注教室外的動靜,葉聽芳也是。

  不過葉聽芳明顯有些不在狀態,臉色隱隱發白,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用力,死死揪住褲管,就連嘴唇似乎都在發抖。

  余喜齡勾唇一笑,不到黃河心不死,這回見了黃河,想不死都不成。

  此時的葉聽芳看著密密麻麻的試卷,腦子裡一片空白。

  試卷是蠟紙油墨印的試卷,因為有領導來監考,拿到試卷樣本後,是許校長盯著學校板書最好的老師寫印出來的,字跡美觀大方,行距疏密有致,還散發著濃郁的油墨香味。

  可是對葉聽芳來說,不管多美觀多好看,都不重要,即便刻印清晰,該不認識的字她都不認識,書面的考題也不是簡單的生字字詞,加減乘除,而是考什麼學生指導,班級管理,教學設計這些東西。

  其實這份考卷是非常淺顯簡單的,是從局裡拿的廢卷,畢竟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招編考試,沒有人會專門為它出一張試卷,批卷也非常寬鬆,只要答案挨著邊就沒什麼大的問題。

  但葉聽芳完全不懂,連瞎掰都不會!

  「大家考試時要注意姓名要填上,需要草稿紙的直接舉手要,考試過程中不允許作弊,不允許出現交頭接

  耳的情況,現在開始考試。」監考老師說完注意事項,就端著茶缸坐在了講台上。

  話音一落,安靜的教室里便響起了沙沙的寫字聲,完全不知道如何動筆的葉聽芳聽得心亂如麻,心裡只有兩個大字,完了。

  余喜齡沒有站多久,看到葉聽芳如喪考妣的表情,她心裡已經全然滿足。

  楊三叔還要等蔣思樺考試結束,余喜齡便先走一步,從學校里出來,余喜齡想了想,順道回了趟余家,如果沒料錯的話,葉暖暖應該已經搬了進去。

  指望著余喜山把喬爺爺請過來,就能把葉暖暖接到喬家去?余喜齡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她慫恿余喜山去找喬爺爺,不過是想給葉聽芳敲個警鐘而已。

  遠遠地就見著余家屋頂上煙霧滾滾,看著像是發了大火似的,余喜齡眉頭緊皺,一路小跑衝進院子裡,灶屋的窗是釘死的,濃煙通通從敞開的門裡湧出來,捂住口鼻衝進去一看,是徐招娣在灶屋裡引煤。

  昨天下午葉暖暖還是東西整齊地搬了過來,至於葉大小姐要用的那些東西,也還是由余喜山去拉了過來,現在葉暖暖正在屋子裡躺著,起床發現煤滅了,鬧著不肯起床。

  「媽!你趕緊出來,這煙有毒,會熏死人的。」余喜齡進去,把掉到柴火灰里的蜂窩煤扒出來丟到一邊,趕緊把徐招娣給拉了出來。

  徐招娣灰頭土臉的被拉出來,猛地咳嗽了幾聲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她沒有燒過煤,把煤架上柴火上,一時沒注意柴火燒斷煤炭滾到了煤灰里,她急著扒出來,不知不覺得就把灶屋裡弄得煙霧瀰漫。

  其實可以去鄰居家借火引煤,但這時候得換煤,就是得用塊新煤去換人家燒了一半的舊煤,太划不來,徐招娣不捨得。

  「怎麼回來了?是不是打算去報名了?」徐招娣擦著臉,眼裡突然迸出驚喜的光。「媽跟你說,女孩子還是要多讀點書好。」

  眼看著要開學了,她這還琢磨著要去公婆那裡問問情況呢。

  喜齡這是被她爺說服了?

  可惜余喜齡只是靜靜地搖了搖頭,徐招娣嘆了口氣,眼裡的光迅速落下去,都是大人造孽,才讓會孩子變得這麼叛逆。

  「葉暖暖呢?我哥呢?」余喜齡看了一圈,沒見著人,也沒見著余喜山。

  「喜山去鎮上給暖暖換書了,等會就回。」徐招娣見她怒氣沖沖的樣子,趕緊拉住她,「她睡覺呢,猛不丁地搬過來,應該是有些不習慣,昨天夜裡很晚才睡。」

  葉暖暖晚上靠煤爐取暖,徐招娣雖然沒燒過煤,卻是知道屋裡得時時注意著換氣,不然封久了可是會中毒死人的。

  心裡擱著事,她晚上起來好幾趟,給葉暖暖開窗換氣蓋被,葉暖暖什麼時候睡著的,她心裡有數。

  說著,徐招娣想起來什麼,瞅了瞅堂屋那邊,把余喜齡拉到角落裡,伸手輕輕給了她一下,「你哥做事不費腦子,你這孩子怎麼能讓你哥去把你喬爺爺請來呢!」

  「他老人家身體本來就不好,暖暖住過來也不是多大的事,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媽不累,做人不能算得那麼清,知道不。」

  「哎,那邊也是沒辦法,你爸說暖暖外婆得了癌,馬上就要不行了,你要多理解一下。」

  ……呃。

  余喜齡開始還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對。

  葉暖暖的外婆得了癌症?這事她怎麼從

  來沒有聽說過,上輩子她得了癌症,葉暖暖的外婆還活得好好的呢,她病情惡化前聽說還做了九十九的整生日。

  「媽,葉暖暖外婆身子骨結實著呢,你怕不是聽錯了吧?」余喜齡試探著問。

  徐招娣默了默,本來余建國讓葉暖暖來,就只是通知一下,是絕不會給她解釋原由的,但這事鬧得喬老爺子都驚動了,余建國沒說余喜山什麼,倒是沖她發了很大一通脾氣。

  不過發就發吧,至少弄明白了緣由,徐招娣的心裡舒服了不少,這老人生病了,葉聽芳可不得著急上火,幫著照顧一下孩子徐招娣覺得沒什麼。

  「那還能有假,你爸自己說的,葉聽芳也在院裡站著。」要是說錯了,葉聽芳不得鬧啊,那可是她媽。「你這孩子,怎麼老把人往壞了想?」

  余喜齡都無語了,這可真是,不知道葉聽芳這樣扯謊,會不會折老人家的壽。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余喜齡都不打算慣著葉暖暖。

  知道她在睡覺,想也不想地直接進了余喜山以前的房間。

  當初余建國領著家小搬到這邊來是直接買的人家的房子,坐北朝南三間正屋,西邊兩間分別是堂屋,余建國和徐招娣的臥室,東邊的正屋被隔成兩間。

  前面朝南的是余喜山的臥室,後頭朝北的是余喜齡和余喜安的臥室。

  家裡除了余建國夫妻的臥室,光線最好面積最好的就是余喜山的房間。

  葉暖暖的性子,要麼不要,要就一定是最好的。

  上輩子她還在家,因為她是個姑娘多少有些不方便,最後余喜山讓出了屋子,在堂屋的糧倉邊上搭了個鋪,睡了大半年,好在天氣漸漸熱起來,才沒有凍著人。

  「葉暖暖,起來。」余喜齡進屋,葉暖暖披頭散髮地坐在床頭,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小說。

  見是余喜齡,慢悠悠地翻了頁書,「幹嘛,我起不起關你什麼事。」

  徐招娣怕她們鬧起來,跟著進了屋,見狀趕緊去拉余喜齡,「喜齡,別這樣,跟媽出去說話。」

  她現在什麼也不求,安安生生地供著葉暖暖,等著葉聽芳回來把人接走就行,而且和葉暖暖鬧起來,只有喜齡吃虧的份,不管誰占道理,余建國總是站在葉暖暖那邊的,徐招娣不想看到余建國沖喜齡發火,孩子已經夠傷心的了。

  葉暖暖嘲諷地勾勾嘴角,注意力一直沒有從書上挪開。

  余喜齡拂開徐招娣拉她的手,走上前一把抽走葉暖暖手裡的書,書皮用掛曆紙包好,寫著科學兩個字,翻開來看裡頭卻是瓊阿姨的情愛小說,難怪上輩子葉暖暖當第三者業務熟練。

  看來不止有葉聽芳的薰陶,還有她自己努力學習的結果。

  「余喜齡,你瘋了!還給我!」葉暖暖氣瘋了,立馬從床上站起來。

  余喜齡拿著書退開一步,「起床自己去把蜂窩煤引燃,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不會!」只穿了線衣的葉暖暖跳出被子才覺得冷,趕緊回身去加棉衣棉褲。

  余喜齡冷哼一聲,揚了揚手裡的書,「不會可以學,學不會……那就凍著,要是再讓我看到你指使我媽幹活,我會親自把這本書交到喬爺爺手裡。」

  無視葉暖暖怒氣沖沖的眼神,余喜齡表情冷冽,「不相信的話,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