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志梁一直在等新聞,但是直到天陽落山,不管是報紙還是電視,都沒有任何關於顧氏的消息,坐到辦公室窗外徹底暗了下來,喬志梁才擰亮檯燈,拿起電話。
「那家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主意了。」電話那頭的人道,「死者的親娘和媳婦悄悄出了院跑了,剩下的幾個都是同族遠親,沒有什麼用處,就算鬧起來也是一查就漏底。」
電話里的人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一都向喬志梁給匯報,並表示現在他們正在找包工頭,想換個角度入手,反正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要把顧氏工地出事的事情鬧上媒體。
一路不通,再換條路走就是。
「好,我知道了。」喬志梁掛斷了電話。
良久,喬志梁突然勾唇笑了一笑,肯定是顧鈞那邊察覺到了什麼,並採取了什麼行動,不然,被煽動得恨不得生咬死顧鈞的那對婆媳婦,不可能就那麼悄悄地離開。
至於對方說的去找包工頭,喬志梁搖了搖頭,看來是要碰釘子了,但願對方的尾巴掃得足夠乾淨,不要被拽住才好。
喬志梁目光掃過桌面上的三份資料,抓住其實也無所謂,反正工地那邊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
擰滅檯燈,喬志梁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大步走進黑暗裡。
親自把那對婆媳婦送上返鄉的汽車,余喜齡轉身就去了公安局,詹秘書聽到審訊的內容,氣得直跳腳,這根本就是蓄意謀殺!
「怎麼回事?」余喜齡大步走過去。
詹秘書抹了把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余喜齡說了一遍,開始包工頭還咬死了是意外,但是有其他工友舉報,說是出事的地方,腳手架有問題,他們提前告知過包工頭。
再一細查,包工頭和出事的工友幾天前曾鬧過口角,有動機傷人,公安了解情況後,就把人給抓回了局裡,經過審訊得知,包工頭在明知道那邊的腳手架出問題的情況下,沒有提醒對方,甚至故意把出事的工友調到危險的地方去工作。
後來出事,也是因為擔心人被救回來事發,才故意報錯地址聯繫的比較遠的醫院。
本來包工頭還想跑的,但是人送進醫院就沒了,死無對證,反正咬死了是意外就行,這個時候工地出意外,傷殘了一般沒人管,死了人也頂多是賠個萬把塊就算了事,而且一般是開發商背鍋,包工頭見得多了,一點也不怕,根本沒有想過逃。
得知原因竟然是這樣,余喜齡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氣憤歸氣憤,所幸人被抓了回來就好,「我答應了死者的家人,一定會還他們一個公道,錢款也會賠償到位,她們已經回了鄉下,這是他們的地址,公安這邊處理完了之後,你負責去跟進一下。」
詹秘書都愣了,忙把地址接過來,他這裡看似驚心動魄,其實他只要跟著公安行動就行,反倒是余喜齡那邊,他一直很擔心,畢竟他跟死者家屬打了不少交道,知道對方是多麼蠻不講理難纏的人。
他還一直擔心著余喜齡那邊會不會出什麼意外,要是余喜齡受了點傷,他萬死難辭其咎。
當然詹秘書還是相信余喜齡的能力的,原本預料的最好的結果,就是對方被說服,不鬧騰地在醫院等結果,沒想到余喜齡竟然把人給送了回去。
「別寒了工友們的心。」這時候去工地幹活的,大多是你拉著我,我扯著你,沾親帶故的。
現在顧氏的工地上,還有不少工友們在等消息呢,余喜齡自己上輩子在底層掙扎多年,最明白他們的日子有多艱難,但凡有門好的技術,或者有些學歷,都不會到工地上干苦力,現在是開放後幾十年的時候里,人工最不值錢的時候。
詹秘書連連點頭,不管是意外還是人為,該顧氏負的責任他們決不會含糊,顧鈞也是這樣交待下來的。
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余喜齡才回公司,詹秘書則繼續跟進,下午三點多才回顧氏跟顧鈞報備情況。
聽完全程後,顧鈞揉了揉眉心,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你讓人去查查包工頭的家人和帳戶,事情沒那麼簡單。」
稅務這邊,顧鈞已經跟有關部門的領導打了招呼,並讓人清查公司可能出現的漏洞,還找了專業人員來查顧氏由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中高層領導。
但願不是他想的那樣。
忙到晚上十一點多,顧鈞才從辦公室里出來,公司還有不少員工在加班,顧鈞嘆了口氣,讓大家先下班,工作不是加班能加完的,有事情明天再處理。
這個時間點大廈里別的樓層早已經人去
樓空,到處都靜悄悄的,從大廈里出來,這裡不是商業街,行人有些少,所以顧鈞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看著他的余喜齡。
跟在顧鈞身後出來的職工不停地跟他打著招呼,顧鈞幾乎都聽不到,只衝大家擺擺手,目光一直定在不遠處的余喜齡身上。
兩人相視一笑,顧鈞大步走近余喜齡,把她抱了個滿懷,「這時候能看到你,真好。」
余喜齡笑,回抱住他,「我餓了,去吃飯吧。」
顧鈞開車,兩人一起去附近的小飯館,余喜齡早吃過了晚飯,不過是擔心顧鈞而已,當然為了留肚子陪顧鈞一起吃一點,她晚飯吃得並不多,確實有些餓了。
兩人談的話題主要還是顧氏現在面臨的問題,事情來得又快又迅猛,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也急不得,一急就亂了分寸。
「我們什麼時候去把證辦了?」余喜齡就像是說著尋常的家常,突然開口,直接把顧鈞嚇了一大跳,趕緊把車停到路邊。
腦子有點亂,顧鈞深呼吸,「認真的?」
說完,顧鈞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硬物,難道什麼時候被喜齡看見了?想到這裡,顧鈞心裡不免有些懊惱,他總是晚喜齡一步,當時確定關係是這樣,現在談結婚也是。
總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被喜齡占據了主動。
其實前天傍晚,他原意是想要求婚的,只是意外來得太快,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緊接著顧氏的大本營又出了問題。
余喜齡奇怪地看了顧鈞一眼,難道她像是在開玩笑。
自然不是,顧鈞有些口乾舌燥,不知道要怎麼說,拒絕是肯定不能的,他巴不得立馬把余喜齡定下來,但是現在這個時候……
「喜齡,現在顧氏的問題,比我預料的要大,要是處理不好,我很可能要進監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顧鈞心跳得非常快,心裡奔涌著不知名的情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沒。
余喜齡點頭,「我明白,所以,你的決定呢?」
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沉默,時間如往常般流動,但在他們之間卻被無限拉長,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顧鈞清楚喜齡想聽到的答案,但他還是猶豫,事情的複雜程度,遠遠超出喜齡的想像,最壞的結果是,一旦他入獄,那她要面對的將是什麼,他不敢想像。
要知道經濟罪,坐到白髮蒼蒼才出來的人大有人在。
但顧鈞心裡的預感很強烈,喜齡絕對不想從他嘴裡聽到拒絕,如果拒絕……
「你等一等。」顧鈞緊了緊余喜齡的手,因為激動而有些微微顫抖,然後下車大步走去後備箱,余喜齡愣了愣,跟著下了車。
剛下車,就看到顧鈞無措地從後備箱裡拿出一結束早就蔫了的花來。
「……」顧鈞無奈地把花放回去,定了定神,把戒指從褲兜里掏出來,「民政局九點鐘上班,明天我去接你。」
暗金色的戒指上,很明顯地能夠看出打磨的痕跡,見余喜齡目光落在戒指上,顧鈞牽起余喜齡的手,替她戴上去,「這是一種新開發的稀有金屬,主要應用於航天方面,這是我親手車的。」
也是一點點親手打磨出來的,這枚戒指是去年過年時,余喜齡帶喜安去鵬城時,顧鈞親自去做的,當時沒想著求婚,就是覺得自己做的東西比較有意義,能拿到這小塊金屬也是機緣巧合。
這小小的一個指環,遠比鑽戒更珍貴。
「沒有鑽戒……」也沒有鮮花,顧鈞有些抱歉,原本是想準備隆重溫馨一些的求婚儀式,這枚戒指拿出來會更有意義,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總覺得太過簡陋隨意。
余喜齡撥了撥手指上尺寸合適的戒指,她抬眼看向顧鈞,眼睛很亮,「不會,我很喜歡。」
約好明天去領證後,兩人去飯店吃了飯,顧鈞便送了余喜齡回家,兩人直接像是說明天吃什麼一樣,隨意地把結婚的事給定了下來,唯一浪漫的鮮花,還因為在後備箱裡呆了兩天,變得蔫搭搭的,根本用不上。
顧氏其實還有很多事要忙,但顧鈞什麼也沒管,第二天一早,接到余喜齡,兩人帶齊證件證明,直接去民政局把結婚證給扯了。
「顧先生,以後多多指教。」余喜齡看著手裡新鮮出爐的結婚證,心情微微有些複雜,有開心也有酸澀。
或許這輩子,她不會再一個人孤獨終老。
顧鈞心裡的滋味比余喜齡更複雜,這樣的情況下,余喜齡選擇同他領證,不是誰都能做這樣的決定的。
「顧夫人,餘生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