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顧鈞涼颼颼地看了眼油門踩得太快的詹秘書,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他的原話是:下次再請你來,等魏敢回來的時候。
「那個,和馬總約好的慈善酒會,我們已經晚了半個小時了。」再晚下去,這次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合作只怕要泡湯了。
顧鈞看了眼時間,這才發現時間比他預計的快了許多,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大概是見到楊三叔和余喜齡,讓他難得放鬆,一不小心就錯過了時間。
「要不,你有什麼話,我代為轉告一下喜齡,或者打電話直接說,我這裡留了電話。」詹秘書也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一點,忙彌補道。
顧鈞擺了擺手,算了,再去特意補一下,也太奇怪了一點。
他不認為,兩人的生活沒有交集的情況下,還能再見面,所以才說等魏敢回來的時候,不過如果運氣好見到了,再多請幾次也無妨,他請得起。
反正每次和余喜齡相處都很輕鬆愉快,兩人也聊得來,不至於像和別人相處一樣,溝通有很大的問題。
「沒關係,車慢點開。」顧鈞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叮囑詹秘書慢一點。
詹秘書猶豫了一下,雖然心裡焦急,但還是把速度把緩了一些。
創業不比處理政務容易,甚至更難,即便有早些年積攢下來的人脈,但很多事情還是得親自去做,有些人願意打交道的人,也得端著笑臉主動上前。
不過苦雖苦,但更有奔頭,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人也更有激情。
回到京城後,顧鈞自己的情緒比較好是一方面,再者有顧老太太時常盯著,顧鈞的生活比以前規律了許多。
臉上顯見的都養出肉來了。
不過也不全是順暢的,據他所知,顧鈞這段時間除了工作上的壓力,還有私生活上的。
詹秘書小心地看了眼後車座閉止養神的顧鈞,聽說顧家那邊正在全力催婚。
好像是因為宋家那位終於放下堅持成了家,聽說還特意回京城大辦了婚禮,不過當時他和顧鈞在國外談合作,沒有時間趕回來。
顧老太太眼熱得很,同時想起了和宋清瑜同樣名聲在外,一直獨身的顧鈞,這段時間聽說相親都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場,顧老太太親自上門,顧鈞連拒絕都沒有辦法拒絕。
楊三叔惦記著老婆孩子,並沒有在京城多呆,看完店面,和顧鈞吃過飯後,回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直接趕最早一班的飛機回去。
余喜齡要上課,也沒法送他,不過楊三叔也不是在意這些的人,至於工作方面,現在聯繫方便,有事情電話里說也是一樣。
余奶奶手裡拿著余喜齡的電話號碼,站在大隊部外猶豫了半天,還是進去了。
第一個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余喜齡兄妹三個都在學校上課,電話響到最後也沒有人接,余奶奶本來還想在打,大隊部替余奶奶撥號碼的幹部告訴她讓她晚上來打,余喜齡兄妹可能在上課。
余奶奶想了想,好像應該是這樣,點了點頭,捏著紙條又走了。
「攤上那麼個兒子兒媳婦,老太太也是不容易。」那幹部搖了搖頭。
旁邊正在清點計生用品的婦女主任嘁了一聲,「什麼不容易啊,喜齡多孝順,就村里那荒廢著的小二樓,都是專門砌給她們兩個老的養老用的,是老太太不識好歹,心裡惦記著兒子。」
這位幹部是三個月前調過來主持人口普查工作的,在鄉里只聽說了余建國和葉聽芳的事,余喜齡的事知道一點,但不多,「這裡頭還有事啊,你趕緊給說說。」
「以前余老頭在世的時候,還好一點,老太太只要跟著過日子就行,余老頭一走,老太太的慈母心腸就被勾出來啦,這事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往別外說啊,聽說……」
余奶奶還不知道自己的家事,已經被大家當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話,只愁著余小寶的醫藥費去哪裡弄。
上個月余小寶突然發濕疹,當時余奶奶帶著去鄉衛生室開了支膏藥,原以為擦擦就能好,哪裡知道情況越來越嚴重,余小寶突然乾咳了幾天,接著就因為喘不過氣被送進了醫院。
查實後才知道孩子得了哮喘。
余奶奶不知道哮喘是什麼病,她只聽到醫生說這個病治不好,是要跟著一輩子的東西,只能好好養著。
當時余建國就急得直往牆上撞,而葉聽芳,知道這病治不好後,但平時注意好好養護,也不會威脅到生命安全後,便不再管這事。
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她一分錢也沒有,余小寶現在見了她,就跟見了鬼似的,她靠近都瑟瑟發抖,她還上心個什麼勁,只覺得這個拼
死生下的兒子算是廢了。
餘二叔這裡,余奶奶開了口,不過余喜華要在北京開店,他們兩口子怕她錢不夠,給她寄了些,剩下的錢店鋪里還要周轉,只能暫時借一點,長期肯定不行。
余小寶這個病是慢性子,要跟一輩子的,這什麼時候是個頭,誰也不知道,他親爸親媽都在,沒道理讓做叔叔的既樣著侄子,還替侄子治病的道理。
余奶奶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想要找余喜齡求助。
到了傍晚,余奶奶飯也吃不下,就牽著瘦弱的余小寶到了大隊部,好在婦女主任就住在大隊部旁邊,給余奶奶開了門,讓她打電話。
「奶奶?」余喜齡接到電話,還很意外。
聽到余喜齡的聲音,余奶奶一下子就哭了,等她哭著說完,余喜齡也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
「喜齡,你不認你爸,我不強求了,小寶是你親弟弟啊,小寶是無辜的,你……」余奶奶心底悲從中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余小寶站在旁邊,看著余奶奶哭,他也跟著哭,還伸手去給余奶奶擦眼淚,這兩年大多時候都是余奶奶在帶著他,他跟余奶奶很親。
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余奶奶抱著余小寶,哭得都有些說不出話來,大人作的孽,為什麼要報應小孩子身上,小寶多乖巧的孩子啊。
余喜齡沉默了下來,余小寶無辜嗎?他肯定是無辜的,畢竟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但是余建國和葉聽芳有選擇的權利啊,他們當初把孩子生下來,就要對孩子負責,現在來找她又有什麼用?
她難道就欠了余小寶的嗎?
「奶奶,你想我怎麼做。」余喜齡嘆了口氣。
大概是沒有想到余喜齡這麼好說話,余奶奶忙握著話筒道,「醫生說,這個病要跟一輩子,我……我現在還能顧著點他,我就是怕我死了,就再沒人管他了,還有錢的事……」
就是余奶奶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可是不說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余小寶因為得不到治療病情加重嗎?「錢的事還得靠你。」
「奶奶。」余喜齡喊了余奶奶一聲,突然就不說話了。
余奶奶應了一聲,聽著電話里的電流聲,心裡緊張忐忑得要命,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答案來。
「余小寶的事,非要我管,我也能管,但前提是余建國和葉聽芳都不在世,不然,我管不了。」余喜齡輕聲道,心裡像被壓了塊石頭一樣,透不過氣來。
這樣的話肯定會很傷余奶奶的心,余喜齡也做好了再一次被余奶奶罵狼心狗肺的準備。
沒想到電話里靜了一會後,余奶奶才顫抖著聲音道,「好,我知道了,你……你們在外面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又是一段極長的靜默,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掛斷的聲,余喜齡悵然若失地坐在電話邊發呆。
喜安在一邊聽了全程,她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余喜齡身邊,輕輕地拉住了余喜齡過分冰涼的手。
說實話,余建國和葉聽芳再慘,余喜齡都可以眼睜睜地看著,甚至再補上一腳,她也不會心生內疚。
老人常說,子女不孝順父母,就算活著沒有受罰,死了也會遭受業報,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余喜齡一點也不怕,不管什麼業報她都能受著。
但余小寶不管怎麼說,畢竟是個孩子,余喜齡想到余爺爺過世時,余小寶還拉著她的衣角喊她做姐姐。
而最讓余喜齡狠不下心的一點,是余小寶長得和小時候的喜安極為相似。
很小的時候還看不出來,長大了一些,眉眼就能看出來了。
「姐,我們幫他一把吧。」喜安拉著余喜齡的手,突然笑起來,「最好把他拉到我們這邊來,等他們老了就沒人依靠了。」
傻丫頭,余喜齡把喜安拉進懷裡,抱著她。
喜安所說的他們,指的是余建國和葉聽芳,可是哪有那麼容易。
就像孩子無論怎麼傷父母的心,大部分父母心裡都是惦記著孩子一樣,如果不是像她那樣,或者被父母自己慣壞的情況。
一般情況下,就算父母再不是東西,出軌家暴全部來一遍,等他老到動不了時,心裡還是會覺得可憐,沒有辦法做到撒手不管。
年邁的父母真提出要求,隨便一個人捫心自問一下,真能狠下心不管嗎?不能的。
再不濟,當父母的把孩子靠上法庭,法官還得判你養呢,畢竟那是給你生命的人,這是你的義務。
就像余喜山,要是余建國真的求到他的面前,余喜齡敢百分之百肯定,他絕對沒有辦法對余建國的情況視若無睹。
余喜齡嘆了口氣,她們喜安也是善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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