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市場遇到余建國的事,徐招娣誰也沒說,打起精神高高興興地操辦了一桌酒席,蔣思樺走的時候,見到余喜齡在徐招娣面前雖然沉默卻又十分乖巧的樣子,眉眼微彎。
她就知道這丫頭嘴硬心軟,她這心終於是可以放下了。
余喜齡看著徐招娣那張歡喜的臉,到底沒有說出不讀書的話來,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說罷。
至於跳級的事情,班會結束後余喜齡也跟班主任溝通過了,鑑於初三主要是複習初一初二的課程,班主任建議余喜齡正常讀完初二,到時和初三應屆生一起參加中考,余喜齡考慮過後沒有反對。
終於到放寒假,余喜齡又恢復了早睡早起做豆腐的日子,徐招娣雖然心疼,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豆腐坊里,余喜齡站在大鐵鍋邊,看著大鐵鍋里的翻滾豆漿,「點滷的比例要把握好,不然豆腐容易發硬,時間略放長一些便會有苦澀味。」
張霞和余喜華虛心地站在一邊,仔細地看余喜齡手上的動作,之前因為余喜齡要上學,每天的滷水都是她提前要比例配好,余喜華只需要按量點鹵就行。
平時張霞和余喜華抽空也會自己練習著做,但點出來的豆腐,就是沒有餘喜齡的香嫩。
一大碗滷水,余喜齡像是不需要思考一樣,直接就往鐵鍋里倒,拿勺的大手也沒停,勻速地攪動著,眼見里大鐵鍋里豆腐花一點點成型,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判斷滷水足夠了,只見她拿碗的手一揚,就收了滷水碗,鍋里的豆花都舀到了模子裡,只等壓模成型,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沒有半點遲疑。
點鹵這活也是熟能生巧,做得久了自然就知道什麼時候點鹵最好,什麼時候起鹵為佳,是沒有訣竅的,余喜齡上輩子做了那麼多年的豆腐,這些技能已經深入骨髓,想忘也忘不了。
當然多少豆漿配多少滷水最恰當,比例余喜齡已經告訴余喜華和張霞兩個,就算短時間內練不出來,按照比例來也不會有大錯。
她嘗過余喜華自己點滷的豆腐,已經很不錯了,不過余喜華很謹慎,在沒有達到水準以前,都是讓余喜齡配好滷水來做豆腐。
天微微亮,余家就栓狗開大門準備迎客了,許大姑照舊早早就到了,早點來能混碗甜豆花喝,還能挑貨,兩全其美,讓余喜齡沒想到的是,張大芸居然也跟在許大姑後頭。
「大芸也差不多到年紀相看了,她不是沒工作,天天跟街上這些無業青年一起玩麼,你們許大姑怕她不收心,就把她栓在邊,跟著賣豆腐,已經賣了有一陣了。」張霞笑著道,她跟許家是老街坊,挺清楚張大芸的性格。
張大芸覺得丟臉死了,進門的時候都是偏著壓著腦袋不看人的,她最近煩死了,可她要是不陪著她媽跑這早上一趟,她的零花錢就斷了,為了錢她只能忍氣吞聲。
「喲,喜齡這是放假了吧!」一見著余喜齡,許大姑立馬表情誇張地迎上去,那副諂媚的樣子,看得張大芸直皺眉頭。
余喜華招呼她進去喝豆花,張大芸沒去守在三輪車邊,她怕自己忍不住暴躁的脾氣,到時候反而壞事,余喜齡那個小丫頭可不好糊弄。
只是等的過程,張大芸也暴躁得要炸,不時踹三輪車一腳,鬧出些動靜來。
因為張大芸極不耐煩,許大姑三兩口灌了一大碗豆花,提了貨就趕緊走了,她算是怕了這祖宗,「你說說你,正事不干,成天在外頭鬼混,你要是有人家余喜齡的萬分之一,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你這麼嫌我,你讓人家余喜齡當你女兒呀!」張大芸坐在後車座上翻了個大白眼,「就你這樣的媽,余喜齡還不一定要呢。」
許大姑一肚子說教全都被張大芸給噎了回去,她運了會氣才又開口,「你也老實點,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處個對象回來給媽看看,等媽明天把房子翻新,就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也不知道哪一話戳到了張大芸的肺管子,她突然猛地從三輪車上跳下來,「嫁嫁嫁!要嫁你嫁,反正我不會嫁,光想著把我趕出家門挪地方,我才不會如你的意,我爸也不會讓我嫁。」
吼完,張大芸就撒腿跑了,留許大姑在原地氣得半死。
許大姑就是心氣再高再要強,也受不住閨女這樣的態度,她勉強把早上的生意做完,就有氣無力地踩著三輪車回了家,不像往常要快中午才往家趕。
回到家裡,見到自家男人又是一頓錘,「都是你慣的,也不看看慣成了什麼樣,她這脾性,誰家媳婦敢找她這樣的!」
「你不是說許崢要回來了,讓他給介紹個當兵的。」
許大姑一拍大腿,這個主意
好哇,當兵的漢子最踏實顧家,自家大侄子介紹的更是信得用,而且這夫妻兩地分居,有探親假也要算著日子來,小兩口只顧著親熱去了,哪裡還能耍脾氣。
張大芸滿心煩躁的跑到溜冰場玩,自從瘦猴跟她分道揚鑣後,她就一直沒敢妄動,她這一大幫子朋友,玩是玩得來,但願意替她擔事的真沒有,說句實在話,她信不過他們。
至於瘦猴,雖然人長得猥瑣招人嫌了點,但這傢伙夠陰狠,收錢辦事守口如瓶,不用擔心被他出賣,再加上張大芸一直覺得瘦猴對自己有那麼點意思,用起來就格外得心應手。
哪料到,他說罷手就罷手,張大芸也是憋了氣,就等著瘦猴來低頭,結果人一直沒來,張大芸暗暗地磨了磨牙,她給過了機會的,都是他逼她的。
「猴子,我們談談。」溜冰場裡人不在,張大芸在撞球廳堵到了人。
侯雷不太想理會張大芸,可一想到她是許崢的妹妹,忍了忍還是扔下球桿跟著她到了僻靜的地方,「幹什麼?」
「不幹什麼,六年前往楊林鄉的小樹林裡……」張大芸目光里閃過一絲陰狠,滿意地看著侯雷臉色大變。
侯雷一把捂住張大芸的嘴,把她往更僻靜的地方脫,張大芸嫌惡地甩開侯雷,冷笑一聲,「張老三被槍斃了,你總不想步他的後塵吧!」
「wmb!」侯雷彪了句髒話,雙眼瞬間充血,看上去十分嚇人,「說,想讓我替你幹什麼。」
張大芸得意一笑,「我要你把六年前的手段,原封不動地用到余喜華身上。」幽靜的巷道里頓時一片寂靜,張大芸冷眼瞅著侯雷,「怎麼?你不敢?」
「夠狠!」侯雷突然笑起來,笑到張大芸都有些沒底了,就見他湊過來,「不敢?自然是敢的,只是不知道你張大芸能付出什麼了。」
張大芸瞳孔猛地一縮,「你就不怕我去警察局報案!」
「怕啊,這不是正跟你討價還價了麼。」侯雷目光突然在張大芸身上打著轉兒看了個遍,嘴角突然勾起一個讓張大芸便體生寒的笑容,「大恩不言謝,唯有以身相許。」
張大芸嚇得趕緊抱住自己的肩膀,縮在一起。
平時張大芸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玩的時候,什麼玩笑都能開,但那只是玩笑而已,但剛剛那道目光仿佛真的把她剝了皮似的,讓人毛骨悚然。
「嘖,報案之前記得想想怎麼把自己摘乾淨。」侯雷厭惡地看了眼張大芸,點了根煙往外走,「當然你也可以考慮考慮我的建議,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張大芸縮在原地,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余家小院裡,看著余喜華在掛曆上畫了個叉,余喜齡就知道,離許崢的探親假又近了一天。
這大半年的接觸下來,余喜齡也覺得許崢不錯,家裡關係簡單,許奶奶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老人,現在就將余喜華當親孫女在看,就算許大姑有些小心思,但至少她勤快肯自己干,張大芸倒是不好相處,不過她是表親,遲早要出嫁有自己的小家,礙不到小兩口那邊。
而且聽許崢的意思是,他的職位可能要有變動,說不定過不了兩年,余喜華就有條件去隨軍,那就更好了。
兩人書信來往,感情一日好過一日,余喜華現在也經常去幫許奶奶做事,她劃完日曆,把家裡的雜事安排好,提起先前做好的布鞋就往許家去。
許奶奶綁的小腳,不好買鞋,許大姑不會,平時都是許奶奶自己做鞋穿,但年紀大了精力總有些不濟,余喜華就跟著學,怎麼做三寸金蓮能穿的小鞋子。
到現在她已經做了好幾雙送過去了,眼看著天要冷,她怕老人家凍著,這次做的是厚棉鞋,當然她也不會厚此薄彼,余爺爺余奶奶的她都做了,至於余喜齡兄妹的,現在徐招娣在這裡,根本就不用她插手。
「余喜華同志。」楊應龍來交帳,正好撞到余喜華拿報紙包著什麼東西要出門。
見是他,余喜華也不急著去許家那邊了,忙把人讓進屋,給人倒了杯茶,「喜齡,楊叔侄兒來啦,你們交帳,我去廚房拿豆腐,你先坐。」
「誒……」楊應龍好不容易鼓氣的勇氣就這麼被那聲楊叔的侄兒給打破了,她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
楊應龍心裡盤算著,等會交完帳,要找余喜華說說話,結果余喜華準備好豆腐,招呼了一聲就出了門。
「霞姐,她這是去哪?」楊應龍沒事幹在院子裡轉悠,故作無意地問了一句。
余喜齡在堂屋裡看帳本,張霞正在院子裡幹活,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笑起來,「這是鞋做好了,給許崢奶奶送過去吧。」
許崢?楊應龍記下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