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下子安靜的可怕,宋知薇和楊衛華沉默,戴翔僵硬著臉,臉上是一種緊張又疑惑的古怪神情,他瞪大眼睛,好像第一次認識張華強,那一雙拉住他的手鬆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空氣里瀰漫著一種窒息,叫人一刻都待不下去。
「張···張叔,為什麼?」宋知薇艱難的問道。
張華強垂著頭,視線落在水泥地上,仿佛那裡開出了美麗的花朵,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戴翔勉強笑著,推了推他道:「老、老張你說話啊,你···快說這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和小宋開玩笑的。」
他還抱著微弱的希望。
張華強苦笑一聲,甩開他的手,道:「我不會開這種玩笑,楊廠長、小宋,對不起,這事情就是我乾的。」
「一會兒我會辭職,你們也可以向上面通報。」他機械似得說道,熟練的好像早在心中說了無數遍。
宋知薇眯了眯眸子,淺淺一笑,可這笑意並未抵達眼底,明澈如水的眸光中帶了寒意,嗓音微冷:「張華強,你是仗著我們熟悉,叫我不敢起訴你?」
「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如果設計稿外泄,故意泄露的人將要付法律責任。」
「還是你欺我不懂法律,以為我不會告你?」
張華強搖了搖頭,滿眼認真的道:「不,小宋,我支持你告我,只是我希望是等我辭職之後,」
「或者,楊廠長開除我以後都行。」
「我不想因為我給一廠帶來不好的影響。」他的目光變得幽深,視線虛虛的透著縹緲勁兒,那模樣好像是要將一廠的一切刻進腦子裡。
張華強知道,這次離開,他恐怕再也無法回到這裡。
這個他為之努力奮鬥、貢獻一生的地方。
張華強眼裡的眷戀那樣明顯,瞧得宋知薇一愣,連後面詰問的話都沒有再說出口。
楊衛華垂著眼睛,無力地捏住眉心,斥道:「華強,你既然有苦衷為什麼不說出來,讓大家一起幫你解決,反而是選擇這樣一條不歸路?」
「你知不知道,事情一出,你再也沒有在湘城立足的機會,你做事情為什麼不多考慮考慮?」
「好,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老婆和孩子?還有你的父母?」
「你出了這樣的事,你讓他們怎麼在別人面前抬起頭來?」
楊衛華越想越氣,嘴裡的話就多了起來,到底是一起打拼過的兄弟,他哪裡會不難受。
張華強眼裡泛起一絲水光,苦澀的搖搖頭:「楊廠長,你說的我都想過。」
想過又有什麼用?
他欠的人情債還不起,只能將自己賠進去···
就是連累家人,心裡過意不去。
楊衛華指著他,嘴唇抖了抖,氣的重重一拍桌子:「榆木腦袋!」
張華強深吸口氣,目光重新恢復清明,道:「楊廠長,小宋,事已至此,你們就儘管往嚴懲這個方向走。」
「借著這次的事情,我已經將二廠插在我們一廠里的釘子拔的差不多,剩下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蝦米,你們放在眼皮子地下看著就行,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我相信你們都懂。」
楊衛華冷哼一聲:「怎麼?你這是在將功補過?」
張華強還是搖了搖頭,不願多做解釋,只是道:「隨你們怎麼想。」
「多的我不方便說,小宋事情是我不對,但你放心,等我離開一廠後,你再想拿設計稿來代加工衣服,我可以拍著胸脯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這次的情況。」
「所以你不要心慈手軟,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怎麼嚴重怎麼來,千萬不能心軟,殺雞儆猴是我最後能為你和一廠做的事情。」
張華強站了起來,認真地拍去褲子上的灰塵,道:「以後一廠就靠你們了。」
三人聽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楊衛華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話,你以後的生活就全毀了!你、你真的半點不為玲芳同志和曉光他們考慮?」
「什麼人值得你這樣捨身維護他?」
張華強嘆氣道:「我欠劉偉光一個天大的人情,他如今向我討要,我只能捨去一切賠給他。」
「你們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說,這是我的私事。」
宋知薇諷刺一笑:「張華強你真可笑,你自己欠的人情,卻要搭上這麼多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
「為一廠拔去釘子,甚至不惜賠掉自己的下半生。」
「少在這裡自我感動,要我說,你這人自私至極還自以為是,從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以及後續會帶來的影響。」
「你的事情一出,一廠勢必受到影響,我都不用想,就知道楊叔要面對的質疑,我敢發誓,第一個發難的絕對是你嘴裡那個劉偉光!」
「他們本來就不對付,又因為港商的事情得罪的死死的,你想他會不會抓住楊叔這個把柄,趁機把他擼下來,就算擼不下來也肯定要硬塞一個人來一廠牽制他。」
宋知薇的話讓在場的三個男人臉色變得很難看,旁觀者清,他們一直糾結在張華強的背叛上,完全沒有考慮到之後的問題。
原本被楊衛華管理很好的一廠,這次因為張華強的自作主張主動露出一個缺口,不是擺明告訴劉偉光要搞事情就趁現在。
張華強臉色慘白,終於明白什麼叫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真是愚不可及,竟然為自己做的事情沾沾自喜,殊不知劉偉光從來志不在他!
楊衛華在抽屜里掏了掏,從裡面拿出一支煙點燃,他原本是不抽菸的,只有遇到煩心事才會偶爾來上一根。
戴翔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臉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他在三人裡面腦子最笨,所以管的也是只需要細心就能管好的倉庫庫存,眼下的事情他幫不上忙,除了干著急就是干著急。
宋知薇看著他們的神情,心底一嘆,沒有繼續說出打擊張華強的話。
要不是剛剛氣的狠了,這些話她都不會說出口,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