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志明顯不吃這套，摸爬滾打著長大，他對人有一種天生的戒心，也習慣將事情往壞處想，這習慣跟了許多年，哪裡改掉的。
「小姑娘，你都說了是湘城製衣廠的代理商，那我把品牌也給你代理，我還不是要和別人競爭？」
「說句不好聽的，你的能力我並不知道，現在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成績吧？」
宋知薇尷尬的點點頭，原本星海鎮的市場還給她不小心弄丟了，如今確實如他所說，沒有成績，也沒有太多的優勢。
梁承志見她誠實反倒多了一些好感，語氣緩和下來，沒有了那絲咄咄逼人的味道：「你瞧，除了你畫的大餅外，我真的看不到一點和你合作的未來前景，你讓我怎麼把代理權給你？」
「打開市場？打開哪裡的市場？」梁承志搖了搖頭：「湘城好歹是個省城，生活條件尚算優渥，如果你打算在這裡開店，我還能考慮給你代理權，你說的那個地方不過是一個小鎮，能有多少的購買力？」
「你又知道我的倉庫里積壓多少貨？」
「光憑你自己想要全部賣出，不說多，起碼能賣三年，什麼衣服能三年不過時？」
梁承志嘆口氣：「和我合作明顯你的資質還不夠，假如真找代理商，我需要的是能快速打開市場，將積壓貨物變現的代理。」
「我負債太高，已經等不起了。」苦澀一笑，道：「你們恐怕不知道，再拿不出錢來還債，天知道我還能活到幾時。」
那些老闆們多多少說和道上的掛了勾，之前他已經被武力威脅好幾次，港城黑白勢力綜合交錯，誰也不敢輕易惹上，否則不死也要扒層皮。
梁赫一聽，立馬緊張地問道：「承志，你究竟欠了多少錢？」
梁承志雙手插入頭髮里，煩躁的擼了擼，道：「很多，光積壓的貨款就在三萬左右，其他的我沒有細算。」
「但肯定不少於5萬。」
這個數字嚇得梅梓文臉色煞白，哆嗦著唇道：「怎麼會欠這麼多？」
她摸了摸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大團結，一下子淚盈於睫，她全身家當就這麼多。
可兒子欠別人至少五萬，自己該怎麼幫他？
梁赫也跟著皺眉，他在暗暗清算自己的資產，當初他東躲西藏好不容易護下一些值錢的玩意，加起來能有個一萬多，但在梁承志面前是杯水車薪。
不管再努力他都填不上這麼大的資金缺口。
梁承志瞧他們都陷入沉思，從褲兜里掏出一支煙點燃，噴吐的雲霧遮住他眼裡的不甘心和沮喪。
人到中年面臨破產不說，還欠下一屁股債，有時候做夢都夢到站在高樓上一躍而下，一死了事。
可想到老婆孩子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堪堪止住這快在心中紮根的想法。
那些欠債的人可不會管自己的死活，他們只在乎自己的錢能不能順利要回來。
父債子償的事情在港城太多了。
自己是一死了之輕鬆自在，可他留下的爛攤子並不會就此消失，絕對會落在他老婆孩子肩上。
梁承志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所以在聽完張叔的描述，知道梅梓文找他時，梁承志連考慮都沒考慮就答應下來，湘城的這一趟是他最後的機會，能不能實現逆風翻盤他自己心裡也沒有底。
梁赫眉頭擰成疙瘩，道：「承志我手上大概還有一萬五六的樣子，你先拿去，還掉一點是一點，這房子也拿去吧，給你那個需要的朋友。」
梁承志一愣，難以置信的瞪大眼：「你說什麼？」
梁赫笑道：「我說你先將錢拿去還掉一部分欠債。」
梁承志已經爬上法令紋的嘴角抿了抿，問道：「你不怕我騙你？」
「不怕，你是我兒子，小時候我沒辦法保護你，現在有了機會，我當然要護著你。」梁赫目光溫和又認真。
「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梁承志喃喃自語道。
梁赫笑容更大了些：「不管你多大，在我心裡你始終是那個縮在臂彎里，除了吃就是睡的小嬰兒。」
「我雖然是你父親，除了小時候外沒有盡到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如今好不容易等來彌補的機會，我怎麼能放棄。」
「承志，我真心希望你能接受我遲到的父愛，就讓我為你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梁承志再一次被狠狠震顫到，他覺得自己千錘百鍊的石頭心裂開了一絲名叫親情的縫隙，流入出溫暖的洋流，沖刷著柔軟的心臟。
他形容不出這樣的感受，只覺得一股酸意直衝鼻尖，順著高挺的鼻骨向上攀升，浮上眼底想化作晶瑩的淚光。
深吸口氣，梁承志捏了捏鼻骨，硬生生壓下情緒。
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再哭鼻子可不合適。
宋知薇抿抿唇，忽然道：「如果我說我打算在京市開一家服裝店專門賣你的衣服呢？」
「承志叔，湘城製衣廠給我的代理權僅限於星海鎮，如果他們招到其他地區的代理商，我不能越界銷售，會違反規矩。」
「可你的衣服不一樣，我可以成為內地的獨家代理商，想去哪裡售賣就去哪裡售賣。」
「我們能分工合作，你負責生產，我負責售賣，你看行不行？」
梁承志一愣，笑道：「小姑娘還沒有放棄啊？」
宋知薇挑了挑眉，露出自信而美麗的笑容，整個人似乎都在散發著光芒，道：「我的字典里從不曾出現過放棄這兩個字。」
至少這輩子她絕不會做一個，連嘗試都不肯嘗試就直接放棄的人。
梁承志的手指不斷敲擊著膝蓋，道：「你知道將東西運到內地的運費需要多少嗎？」
「那是一筆天文數字，恐怕比我欠的錢都多。」
宋知薇笑著說：「這事情你交給我，我來想辦法，承志叔你只要想著願不願和我合作就行。」
梁承志一呆：「你有渠道將衣服便宜運到內地？」
宋知薇淺淺一笑，算是默認了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