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說完就滾出去，別讓我叫將軍請你們，它可不像我只能動口。」
付辰時語氣寒涼地說完，將軍立刻配合的呲出白森森的獠牙，喉嚨里咕噥著悶雷似的低吼。
趙來娣打了寒噤，喉嚨上下滾動，拉住宋志文就往外跑，生怕慢一步真被一頭畜生攆出去，到時她就不是來看笑話的，而是成了笑話本身。
宋志文沒有抵抗由著她拉出院門，回過頭去看院裡安坐在凳子上的付辰時，神情淡漠得像是雪山之巔的神祇落入人間灑下一片霜雪，又在暖陽下化作一篷雲煙籠罩的寒意。
看著關閉的院門，他咬著牙，明白自己不管怎麼追趕都追不上付辰時那一身獨特的氣質。
付辰時在他們走後，再也維持不住平靜的面色，神情難看地望向門口。
那是宋知薇帶女兒離開的地方。
他沒想到唯一一次鼓勵女兒走出家門，去看一看外面繁華熱鬧的世界，可付出的信任碎裂成塊，他都能聽見它們丁零噹啷落地的脆響，印出詭異的笑臉，嘲笑他的天真。
宋知薇，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跟人跑了，但如果你真拐走小雅，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搶回我的女兒。
付辰時杵著拐棍一步一步走進房間，從柜子里放出一個土黃色信封拿在手裡，慢慢坐回床上，信封里露出的信紙上寫著，宋知薇三年來未盡到為人妻為人母義務證據。
姜國強給的東西終究是有了用武之地。
說一千道一萬，他們之間的信任終究太脆弱，付辰時不是賭徒，不想為渺茫的概率壓上全部的籌碼。
因為宋知薇她不配。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信任就像裂痕一旦產生只會越來越深，越來越大，在心底生滋生出懷疑和猜忌，破鏡重圓聽起來美好，人海茫茫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
將軍茫然地看著渾身冷意流轉的男主人，難過的低嗚一聲，抬起爪子溫柔地扒了扒他，隨後乖巧靠在付辰時腿邊，發出溫柔的安慰。
男主人，別難過，主人和小主人會回來的。
不回來，將軍去幫你找回來！
付辰時凝結寒霜的俊眸一頓，緩緩將手中的信封塞進枕頭裡，輕輕撫摸了摸將軍的大腦袋，讓它舒服地眯起眼。
「將軍，我睡一會，麻煩你看家了。」
將軍：「嗷~」保證完成任務！
付辰時看了會屋頂，靜靜闔上雙眸，只有休息好，他才有精力應付接下來的事。
······
宋知薇坐在車裡忽然哆嗦一下，心底毛毛的往車外張望一眼，不明白後脖頸突如其來的寒意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完全沒想到一時大意，給自己挖了個坑，又在長舌婦有意宣傳之下，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大香村里流言四起，傳得愈發離譜起來。
村民們的想像力之豐富叫人嘆為觀止。
有鼻子有眼的說，她每天出門根本不是去賣艾草和箬竹葉，而是私會野男人，兩人天天膩在一起，濃情蜜意，蜜裡調油，野男人是有錢人，可憐付辰時殘疾才每天給宋知薇錢讓她帶回去養家。
幸好宋知薇不在，不然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
自己每天起早貪黑的賣東西賺錢，到別人口裡就成野男人給的錢。
她冤不冤。
「徐秘書，人民醫院到了。」
「好，辛苦王師傅了。」徐修涵和他握了握手：「今天多謝你，改日請你吃飯。」
「徐秘書客氣，這是我的工作。」王師傅客氣了兩句。
宋知薇推開車門走下車，一手抱著付雅，一手拉住渾身顫抖的孫珠珠就往醫院跑。
宋知薇來到問詢窗口口齒清晰地道：「同志你好，她是孫利航的家屬，請問要去哪裡簽字同意手術？」
「你們總算來了！」個子嬌小的護士扭頭對身邊的同事道：「我帶她們過去，你幫忙看著會。」
「行，快去吧。」
護士轉出諮詢室，腳步匆匆：「快點跟我走，搶救室在三樓，他情況不好，主任說再不手術很可能性命不保。」
孫珠珠腳下一軟，要不是宋知薇架著，她鐵定摔在地上：「珠珠，堅持住，你現在不能倒下！」
宋知薇厲聲道：「想想你哥哥，他還等著你去救他！」
這句話像一支強心針打進孫珠珠心裡，白穗穗從後面趕上來，架住她另一支胳膊，道：「珠珠，我們都在，你別怕，我們會陪著你。」
孫珠珠咽下嘴裡的泣聲，雙眸泛起堅定的光：「謝謝你們，哥哥沒有脫離危險前，我不會倒下。」
話雖如此，孫珠珠的腳軟得跟沒有骨頭一樣，怎麼都站不住，是宋知薇和白穗穗半拖半抱帶著她爬上三樓。
瀰漫著白色和消毒水氣味的醫院，天生帶著股冰冷沉重，這裡是死亡和新生交替的地方，有人傷心哭泣，也有人歡笑雀躍。
聲音隔著萬千溝壑，落到孫珠珠的耳中變成一團模糊的雜音。
刺刺拉拉的聽不清楚，緊張的呼吸聲，急促的心跳聲成為她身體裡的主旋律。
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嘴巴張張合合，焦急指著一個地方，把筆往她手裡塞，孫珠珠視線里一片模糊，轉不起來的腦袋，怎麼都讀不懂，聽不清他們說的哪怕一個字。
宋知薇將付雅放下，狠狠心，重重打了孫珠珠一巴掌。
啪！
響亮而清脆的巴掌聲在空曠寂靜的走廊里迴蕩。
「珠珠！」宋知薇的聲音穿透迷霧終於透了過來。
孫珠珠捂住臉，茫然的目光中出現一點光亮：「宋姐姐，對不起，我···」
「別說了，乖，先把字簽了。」宋知薇抓住她的手：「你哥哥在等著你救，相信我，他一定會沒事的，我們都陪著你，別害怕。」
孫珠珠的淚浮在眼裡，硬生生忍住沒讓它落下，抖著手，在那張似乎掌握著孫利航生命的紙張上籤下平生寫得最難看的名字。
「好，家屬已確認簽字，馬上進行手術！」
醫生鬆口氣，搶救室門扇亮起刺眼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