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辰時咀嚼的動作一頓，深邃的眸中似有流光划過，沒有立刻回答。
宋知薇奇怪道：「有不好說的？」想了想又問：「與我有關？我被拐賣的事情，讓你們鬧矛盾了？」
皺起眉咬住筷子，宋知薇思索一會，像是明白了什麼，垂下眼繼續認真吃飯，換來付辰時不解的目光。
她笑道：「幹嘛這樣看我？我臉上沾著飯粒了？」
付辰時夾了一筷子西紅柿里的雞蛋，放在付雅碗裡，小傢伙拿勺子舀半天沒舀起來，嘟著嘴生悶氣。
搖了搖頭道：「你說得很對，我確實因為你被拐賣的事情與他們有爭執。」
宋知薇眸光如暖陽下的湖水泛起和煦波光，冰冷心臟注入暖流輕輕地、慢慢地塌陷了一塊，這種感覺和當初清美姐維護她時一樣，又有點兒不同。
清美姐的維護給她的感覺是感動，而來自付辰時的維護是欣喜。
打從心底咕嘟咕嘟冒出來的快樂，讓宋知薇嘴角的止不住翹起，直勾勾的目光盯住付辰時，甜甜軟軟道：「付辰時，謝謝你。」
付辰時垂下眼，裝作不在意地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到碗裡，輕輕點頭：「不用謝，我只是做了我認為該做的事情。」
「不管怎樣，你關心我，我很高興。」宋知薇笑容燦爛得能晃花人眼，嘴裡的話卻讓付辰時很不是滋味：「從小到大，除了奶奶，我再也沒有得到過其他的關心。」
想到奶奶，宋知薇的情緒變得低落：「自從奶奶不在村里住，就再也沒有人問我，關心我了。」
所以她才會那麼執著於來自趙來娣他們的笑容和誇獎，為此哪怕付出全部也沒覺得不對，上輩子落得那樣的下場，其實她自己的責任也不小。
一味的縱容和遷就沒有換來他們的心疼和接納。
死過一次，宋知薇才明白過來，卑微到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怎麼可能得到別人的愛。
付辰時沉默，不知該如何安慰，沒辦法感同身受的事情，他向來不喜歡空洞又沒有感情的隨口安慰。
宋知薇腦子裡浮現出奶奶嚴肅的嘴角和慈祥的眸光，奶奶是位面容刻板冰冷的小老太太，瘦瘦小小的身體裡仿佛承載著無限大的能量，一個人抗下許多的苦難，用單薄的身體護住自己的孩子。
奶奶是唯一一個會拉住她的手，將她摟在懷裡，滿眼慈愛喊她囡囡的人。
可惜上輩子她離開後再也沒機會見到她。
付辰時疑惑道：「宋家還有其他人？」
三年來，付辰時從沒見過有人來村里走親戚，也沒見宋建軍走出大香村。
哪怕相隔再遠，三年間不可能一回都沒見過，付辰時以為宋建軍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而且從沒聽宋知薇提過堂兄弟，表姐妹之類的。
宋知薇『唔』了一聲，道：「事情比較複雜，一時半會講不清，那時候我年紀小，當時又比較混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只記得，當時小叔打和我爸打起來，奶奶似乎被氣到，冷眼旁觀，沒過兩天，小叔就帶著奶奶離開大香村。」
「小叔？難道你還有大伯？」
「是有個大伯，但已經去世很久了，至於二伯，我沒見過，大姑嫁得遠，最後一次回來還是十年前。」
付辰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萬萬沒想到宋家竟有五兄妹，宋建軍有多厲害才能把日子過成和親兄弟老死不相往來的。
「你不知道他們住哪裡嗎？」
宋知薇回想好一會，因為是她最喜歡的奶奶所以哪怕過去很多年，又重生過，她依舊記得那個偶然從宋建軍口中聽到的地方：「夏西市的樊川街道。」
「具體住址沒有？」付辰時微頓，地址太模糊，一條街道很長，光靠個名稱很難找到地方。
「沒有了。」宋知薇惆悵地搖搖頭：「這地址是我無意間聽到的。」
自嘲一笑：「我有問過他們，結果換來一頓毒打。」
付辰時內心唏噓，從宋知薇的嘴裡聽到的最多的就是來自宋建軍夫婦的打罵，他忽然有點理解，三年間她為什麼極力討好宋家。
不過是因為想要得到他們的愛。
宋知薇長長吐出一口氣，將碗裡的飯菜吃乾淨，付雅人小胃口小，早早填飽肚子，張著大眼睛聽他們說話。
付辰時一瞧也加快進食速度，把桌上剩下的菜趕到碗裡動作優雅地吃下肚子。
宋知薇收拾碗筷，付雅拿抹布遞給付辰時擦桌子，擦乾淨後又拿著抹布跑回洗碗的宋知薇身邊。
雖然宋知薇做得多，但父女倆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碗筷清洗乾淨，宋知薇把鍋架在灶上燒熱水，一鍋洗漱用的普通水，一鍋喝的靈泉水。
自從腦中多了中醫知識，宋知薇給他們喝的都是溫熱水，溫飲入胃，有溫煦中土陽氣的作用，能促進體內循環。
灶膛里的火不大，宋知薇不用守，便來到院裡，坐在板凳上歪頭看付辰時：「我明天開始不賣艾草和箬竹葉了，早晨不用早起，所以你真不用我幫你擦身洗澡嗎？」
宋知薇沒有多餘的心思，就想著付辰時這麼愛乾淨的人，這麼久沒洗澡肯定難受。
付辰時怔楞，道：「之前你不在家，大莊幫我洗過了。」
「洗過就行。」宋知薇點點頭，又道：「不如我們繼續剛剛跑歪的話題？」
「嗯？」付辰時想了想道：「你是說，我和村長爭執的事？」
「是啊。」宋知薇大致猜到原因，談不上失望，只想勸解付辰時，他們住在一起，興國叔又幫他們很多，現在她平安回來，不想因為這點事鬧僵。
興國叔對他們的態度愧疚有心想和好，但付辰時不願意遞台階給他下。
付辰時敘述完，見到她寧靜安然的貓兒眼，微微一怔：「你似乎並不傷心，也不難過？」
不解道：「村長的選擇難道你不覺得生氣嗎？」
宋知薇眨眨眼，認真想了想道：「我當然生氣。」
付辰時：「······」我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