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不捨得讓這雙漂亮的鞋子沾上你,並不是因為她有多珍惜俞振發送的禮物。閱讀實際上,她只是對自己所擁有的現狀感到不知所措罷了。但是,陳秀蓉讓她不要這么小家子氣,一雙鞋子而已,有多了不起,穿了就穿了。
可現在,林小婉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突然覺得彷徨。是不是因為她搶了俞錦繡的父親,所以俞錦繡現在盯上了她,不讓她好過了?
這個發覺令林小婉心底一震。
她抬起眼的時候,正是俞錦繡開口的時候。
「校長,口說無憑,您可以讓她家裡人找找家裡是不是有這本參考書。她說自己真沒看過,只不過是碰巧與這範文的作者有一樣的觀點而已,那就只要找到她家裡的這本書,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林小婉連忙出聲,接上俞錦繡的話,「那我現在給我媽媽打電話,讓她回家找找。校長,我沒看過,是真沒看過。」
此時此刻,除了抵死不賴帳,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嗎?反正林小婉的腦袋是嗡嗡的一片,什麼都想不到,什麼都想不出來。
她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心理,怎料她一開口,俞錦繡就慢悠悠地接上話,「不用你來打,當我們傻子不成?」
俞錦繡的言語間帶著幾分嘲弄,林小婉抬起頭,與她的眼神對上,心下一凜。俞錦繡的神情是淡然的,是無謂的,像是早就已經洞悉一切般的超脫。她的眼底是深深的意味深長,而這讓林小婉在不知所措之餘又咬緊了牙關。
校長點頭附和,「是,我來打。」眸光一轉,他語氣嚴肅,「林小婉,你家裡人的號碼報過來。」
林小婉又低下頭不說話了。現在讓她把媽媽的號碼報出來,豈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嗎?林小婉怎樣都不肯開口,只說自己家裡沒有電話,如果有必要的話,她可以跑回家一趟,校長怎麼可能看不出一個學生心底的小九九?可是,這學生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他難道還能逼供不成?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俞錦繡樂了,突然說,「校長,我知道怎樣聯繫上她母親。」
俞錦繡記得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將俞振發辦公室的號碼爛熟於心了。那個時候,父親是她心中如大樹一般的存在,那棵大樹不止一次告訴她,如果家裡出什麼事了,如果她出什麼事了,切記撥通那一通號碼。
那通號碼就像是一個魔咒,將俞錦繡的過去和現在串聯起來,她覺得心寒的是,過去的那棵大樹終於還是倒了。
任風吹雨淋都巍然不動的那棵大樹終究還是倒了,當陳秀蓉接起電話的那一剎那。
「你好,同志。你是林小婉的母親嗎?我是市三中的校長。」
依稀可以聽見陳秀蓉在電話那一頭畢恭畢敬的語氣,俞錦繡的神色終於微微一動。
陳秀蓉調到俞振發的辦公室已經很長的一段時間了,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這個女人與他這般朝夕相處,是不是得到了之前從未有過的暢快體驗?在陳婉妹剁肉切菜,準備上百份快餐的時候,陳秀蓉和俞振發大概是正打得火熱吧。
校長掛了電話,俞錦繡才回過神來,她看見林小婉的臉色越來越差,像是快要哭出來,也像是馬上就要暈倒在這校長辦公室里。
只是,不論她做了什麼,都沒有辦法改變自己抄襲作弊的事實。想要走捷徑的人,總會在捷徑上跌倒的。
正值酷暑,烈日當空,陳秀蓉匆匆趕到校長辦公室的時候已是汗流浹背。她的速度很快,想來她的直屬領導很關心她的家事,居然會在上班時間直接放她出來為女兒辦事,想到這裡,俞錦繡冷冷一笑。
「校長,這是您要找的參考書吧?就在小婉的床上,她每天日也看,夜也看。校長,孩子真的很努力。」陳秀蓉堆著笑臉,卻在一個轉瞬,看見俞錦繡諷刺的眼神。
俞錦繡怎麼在這裡?她心下一愣,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再轉過頭,林小婉泫然欲泣,看起來像是根本沒有辦法接受眼前的現實似的。
校長的臉色變得極差,陳秀蓉的笑容逐漸消散,「校長,我的女兒怎麼了?她是做錯什麼事情了嗎?您告訴我,我一定讓她改。」
俞錦繡笑了,「陳女士,不是你說讓她改,就能讓她改的。一些錯誤是不能犯的,一旦踏錯一步,影響的就是她的前途和未來。」
俞錦繡說的話模稜兩可,含含糊糊,陳秀蓉聽不明白。她只知道這丫頭是衝著她來的,衝著他們家來的!
「俞錦繡,你別陰陽怪氣的。小婉做什麼了?我女兒還小,即便真的做錯了,也還是有改錯的空間,你不要在校長面前胡說八道的。」
陳秀蓉護犢子,俞錦繡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失控的神情,這人平時善意偽裝,總是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小三模樣,俞錦繡看著就憋屈。
可現在,在這一瞬間,陳秀蓉的面色變得很難看,她衝到林小婉身邊護著自己的孩子,看著母女倆明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兜不住的表情,俞錦繡的心底還是痛快的。
「林小婉家長,你的孩子不僅僅是做錯了事,她犯下的錯誤,沒有任何的改正空間。」校長見陳秀蓉對俞錦繡這麼不客氣,心中反感,沉著臉通知了一聲,「你的女兒涉嫌在重大考試中作弊,這次的保送名額恐怕是得取消了。」
這話一出,陳秀蓉的眼睛瞪得老大,或許是因為驚恐和不可置信,她的神情變得猙獰。
「這怎麼可能?怎麼能取消保送名額?這名額都已經定下來了,您不能說取消就取消!要是真的取消了,你讓我的孩子以後怎麼出去做人?」
陳秀蓉一把將林小婉護在身後,全然不過問所謂作弊的隱情,校長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俞錦繡已經慢悠悠道,「校長,我認為取消保送名額的懲罰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