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你為什麼要哭？快告訴我。」
夏海這麼問著，內心已經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到位，惹老太太生氣難過了。
他哪怕三十多歲的人，在老母親跟大哥姐姐面前，總仗著自己小，經常口無遮攔，惹他們生氣。
但這也不至於讓老太太哭成這樣。
以前老太太哭可能是發愁他們的對象、
可現在，他們都脫單了，他姐都懷上了，還哭啥？
「沒有，我沒哭，可能眼睛被什麼東西磨到了。」
夏老太太別開了臉，並不承認哭過，她背對著夏海，問道，「幾點了？」
夏海回道，「八點多了，夏夏抱著孩子等你起床呢。」
夏老太太哦了一聲，聲音明顯很虛弱，「你先出去吧，我穿棉衣。」
「哦。」夏海只好退了出來。
他還是覺得老太太的情緒不對勁，那眼睛明顯就是哭腫的，根本不像是什麼東西磨眼睛造成的。
夏海站在門外的台階上，雙手插兜，開始復盤從昨天到睡覺前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昨晚吃了飯以後，全家人圍著小虎玩耍，電視都沒看。
玩到睡覺的點，便各自回屋，還是他把老太太送到臥室門口的。
他能確定，並沒有人惹老人生氣，也沒做任何讓她難過的事。
夏海回屋換了衣服，正好就接到林金山的電話。
林金山說今天春芳家裡要去買家具，要他一同前往，他回來的較晚，這幾天的舞廳營業帳單他明天再送過來。
夏海恩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在他掛斷電話的瞬間，突然腦海里閃過什麼信息、
他因為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穿好棉衣，快速的進了他母親的房間。
夏老太太已經穿好了棉襖，下了床，正要疊被子。
夏海看著母親佝僂又瘦小的身影，想到她紅腫的眼睛。
他的心就痛的厲害。
夏老太太疊好被子，嘆了口氣，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一轉身，就看到杵在那面色複雜的夏海。
「你進來怎麼不說話？」夏老太太剛才也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沒聽到腳步聲。
她看到此時兒子正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直直的看著她，夏老太太不知怎麼，像是被人洞穿了心事一般，竟然不敢跟他對視。
夏海直接關上了門，拉著老太太坐到了床邊，他看著母親紅腫的眼睛，抬手輕輕的把她擦過眼角的淚痕。
她敷衍又心虛的開口，「沒事了，異物被我揉出來了。」
夏老太太再避開了夏海的眼神對視，也沒讓他繼續給I自己擦眼睛。
「媽，你是不是又想起那個人了？」夏海卻根本沒有給老太太任何搪塞找藉口的餘地，直接冷著臉開口詢問，
他的話，讓老太太的身軀驟然一僵。
夏海根本不給她閃躲的機會，他直接掰正老太太的身體，讓她跟自己對視。
他看著老太太，神色頗有些埋怨的說道，「媽，都過去三十年了，你怎麼還為了那個負心漢掉眼淚？值不值？」
他篤定，他母親哭就是因為昨天林金山拍了婚紗照回來，詢問老太太為何當年沒有跟他父親拍證件照。勾起了老太太的回憶，影響到了她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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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太太沒想到兒子竟然能精準的猜出她的心事，她神色悲涼的嘆了口氣，便也承認了下來，「小海，我也不知怎麼著，突然就夢到了他。」
夏老太太對上夏海氣憤又悲痛的眼眸，她嘆著氣開口，「我夢見他對我們說對不起，說自己不應該鬼迷心竅拋下我們跟那個女人走，他夢到他說了很多話，我還夢到他穿著嶄新的西裝，光鮮亮麗的，整個人白的發光。」
夏海冷笑，「夢是反的，估計他惡人有惡報，已經被閻王收走了，或者臥病在床，生膿生瘡無人照料。」
夏海此時看著他母親，他的心情非常複雜，他既心疼她，又生氣為什麼三十年過去了，老母親還要為那種人傷神落淚。
他語氣強勢的開口，「媽，別想了，那個人從離開我們的那一刻起，就死掉了，不管他衣著襤褸也好，光鮮亮麗也罷，都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全家現在過的這麼幸福，以後不要再想那個人了。」
夏老太太嘆著氣搖頭，「我沒想，從來沒想過他，我也不知道怎麼他就入夢了。」
昨夜，他入夢，不管是聲音還是樣貌，都是那麼清晰。
他夢裡說的每一句話，到現在都真切無比。
他喊著她的名字，流著淚跟她道歉，她在夢裡，也沒控制住情緒，哭的稀里嘩啦。
她哭不是因為他如夢，而是哭她這麼多年的委屈。
她跟那個人是包辦婚姻，她為他生育三個孩子，卻抵不住所謂的初戀情，他為了所謂的愛情，拋下他們母子義無反顧的離開海城，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受盡了磨難。
她恨啊，恨他的絕情負心。
無情無義。
他們沒有感情，可三個孩子做錯了什麼，被他拋棄，跟著她一個女人家挨餓受凍，受盡苦楚。
夏老太太想到這三十年風風雨雨走過的坎坷路，她就難受的厲害。
林夏本來把孩子放在床上，她在鍋里熱粥，這會粥熱好了，她奶奶跟二叔居然還沒過來，她抱著小虎去了老太太的房間。
結果一推開門，就看到她奶奶滿是皺紋的面容掛滿了淚水，夏海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屋裡的氣氛壓抑又凝重。
「奶奶，二叔，你們怎麼了？」林夏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詢問。
看到林夏進來，夏老太太急忙胡亂的抹了把臉，努力扯出一抹僵硬笑，說道。「夏夏，沒事，我這眼睛昨晚不知怎麼的，進了個什麼東西，一直磨到現在，我讓你二叔幫我吹出來。」
她神色僵硬的繼續尋著藉口圓著謊，「人老就是事多，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還得麻煩你二叔。」
林夏笑笑，「奶奶，沒事就好。」
林夏看出的老人不想讓她知道真實緣由，夏海此時情緒也不對勁，她便也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的樣子，應了聲，「那快去吃早飯吧，粥我都熱好了。」
「行，走吧。」
夏老太太起身跟著林夏出了臥室，夏海一個人坐在這，神色難看極了。
等他母親跟林夏出去以後，他還是沒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一拳重重的砸在了牆上。
那個模糊的身影，他母親抱著他們姐弟哭泣的場景，那些飢不裹腹的悲慘童年.......
此刻都在腦海中不受控制的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