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錢,簽了協議以後,夏海就安排吳盛宏去酒店住下了。
說晚上要帶吳盛宏去他在海城開的另外幾家舞廳轉轉,吳盛宏也是欣然答應。
說想跟著夏海去見見世面。
錢轉到了林夏的帳戶,林夏算了一下,加上幾個店裡賺的,還有培訓班她掙的錢,蓋個六層樓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個年代的造價低,前期的工程費用,完全夠了。
現在關鍵問題是,地還沒落實下來。
他們給王衛東墊付了三千一百二十快的債務,到現在王老太太那邊也沒有任何動靜。
陳家河見剛才還在唱歌的女孩,這會又一臉愁容的坐在那,心不在焉。
他坐到了他身旁,提議,「要不,我們再去王家一趟,跟老人家談談。」
很多事,都需要幾次三番地談,才能有轉機。
林夏點頭,「行,晚上給媽打個電話,讓她明天過來幫忙看會孩子,我再去一趟。」
「我陪你去吧。」陳家河說道,「這會天還不晚,咱們可以現在就過去。」
陳家河當即就給周麗蓉打了電話,讓她過來。
陳家河接了虎子放學回來,正好周麗蓉到了。
可以說,周麗蓉來得是相當快了。
陳家河跟他母親的相處融洽了許多,兩個人之間不再像以前那麼淡漠,他跟周麗蓉說話的語氣相比之前,也會自然很多。
「媽,你看著你孫子哈,我們出去一趟。」
「行,去吧,孩子你們不用操心。」周麗蓉很有分寸感,他們不說去哪,她基本不刨根問底。
陳家河防止回來晚,還在棉衣兜里揣了個小型手電筒。
林夏這次依舊沒有空手,這幾天她閒在家,正好給家裡人做衣服。
給陳家河的外婆做了件可以套棉衣的大襟褂子。
她想到王老太太她穿的也是大襟的衣服,身型跟她外婆差不多。
林夏出門的時候,順手將那衣服裝進了一個塑料兜里提著。
她趕明兒再給外婆做一件。
夫妻二人到王老太太家門口時,王家的大門虛掩著,林夏直接推門,倆人走了進去。
「王奶奶。」
林夏剛喊出聲,屋裡傳來一道痛苦的呻吟聲。
林夏跟陳家河二人對視一眼,趕緊往堂屋裡去。
王老太太坐在床頭,正在揉腿。
她看到林夏跟陳家河,布滿皺紋的面容驚訝了一瞬,臉上的痛苦之色瞬間掩去,笑著開口,
「小林,你來了?」
王老太太此時看到林夏,神色欣喜,卻也夾雜著複雜的情緒。
欠了人家那麼多錢,她心裡過意不去。
王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陳家河身上,林夏笑著介紹,「這是我愛人。」
「是嗎?真是一表人才啊。」王老太太看著陳家河,毫不吝嗇的誇讚。
林夏注意到王老太太的臉頰好像磕破了皮,乾枯的手,還在揉腿,她關切得問,「王奶奶,您的臉怎麼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的神色滿是侷促的解釋,「我出去轉天線,來回幾趟,房子門檻高腿有點無力,一不小心摔了。」
林夏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黑白電視機屏幕亮著,全是雪花點。
「您沒摔著吧?」林夏要給她檢查腿腳,王老太太縮了縮腿,笑著說沒事。
「我去轉天線。」陳家河出了堂屋,在院子裡轉起了天線,讓林夏在屋裡看著電視機能不能接收到信號。
黑白電視機全是雪花點,雜音也大,根本沒有畫面。
陳家河搞技術的,熟知電視天線構造。
他知道哪個台是往哪個方向轉,都是有規律的。
很快,林夏說接收到了一個地方台,但不是很清晰。
王老太太不想麻煩他們,便說道,「別轉了,關掉吧,我是想著一個人待著沒事幹,把電視機打開解解悶,老了,不中用兩位,還摔了一跤。」
「本來家裡有一台彩電的,後來我兒子欠了債以後,上次彩電給一個債主頂債了,這個黑白電視機之前已經退休了,我前幾天讓鄰居給我又安裝上,有時候能收到信號,也能解解悶。」
老人家的話,讓林夏心底都非常難受。
人啊,最怕的就是這樣,老無所依。
王衛東是個孝子,只是現在被現實所迫,只能背井離鄉。
現在的情況是,只要王衛東同意賣地,他們家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夏海還承諾給王衛東安排工作。
可那人一根筋,根本連談的餘地都沒有。
加上在外地,就很難搞。
黑白電視機的畫面變得清晰起來,一連接收到了好幾個電視台,陳家河重新把室外天線固定了一下。
王老太太坐在那,看著兩個年輕人一來,屋裡熱鬧了,電視機也有信號了,她布滿皺紋的面頰,不由流下了兩行淚。
以前,兒子跟兒媳婦孫子在家的時候,家裡也充滿了歡聲笑語,日子也是紅紅火火。
「王奶奶,我給您做了件衣服,是大襟的,您可以套在棉襖外面,保護棉襖,大冬天的棉襖髒了不好洗。」
林夏等電視機弄好,才從她隨手提的布兜里拿出了自己的衣服。
「小林,你還會做衣服?」王老太太看著林夏手中的藏青色大襟褂子,再看看面容白皙靈動的姑娘,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可思議。
這姑娘,怎麼什麼都會。
林夏笑著解釋,
「我以前沒事幹,就自己在縫紉機上用舊布頭學著做,可能跟服裝店裡買的不能比,您別嫌棄。」
「真是個能幹的好姑娘。」
林夏讓王老太太試衣服,老人家卻怎麼也不好意思收。
她為難的看著林夏,嘆著氣開口,「小林啊,我兒子來信了,他那人很固執,不同意賣地,我今天又給他寄了一封信,告訴了他,你們幫我墊付劉剛的飼料費那事,我現在在等他回信,但我了解他的性格,恐怕希望也不大。」
「我也在信里勸他了,讓他能想通點我這個老太婆怎樣都行。不瞞你們說,我真怕再這樣下去,他媳婦跟他不過了。」
王老太太知道自己兒子固執,因此,她才更不好意思再收林夏的東西。
那筆錢都不知道何年何月能還上。
她拿人手短,今後該如何還這份情?
「王奶奶,謝謝您願意做您兒子的思想工作其實他在外面乾的工作也很辛苦,如果能回來的話,我二叔那邊有合適的職位給他安排一個,也能就近照顧家,他的愛人跟孩子也能回來,你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至於你們家的地,實在不想賣也沒關係。」
王老太太瘦弱的身軀躺在床上,看著讓人揪心。
說句難聽話,這去世多日,恐怕都無人能發現。
王老太太體貼兒子,不讓他知曉自己的真實情況,甚至前段時間要帳的那麼逼她,她都沒告訴兒子。
從王老太太描述從可以看得出,王衛東也是個孝子,如今只是迫於生計,如果老人家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將來會給王衛東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
林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老人。
她還是希望老人家能別總是對兒子報喜不報憂。
王衛東回來,既能照顧老人,他們也能有機會跟他當面談。
「王奶奶,你身上有沒有摔傷,要不我們送你去醫院看看?」
王老太太急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沒什麼大礙,就是摔到臉上了,過幾天就好了。」
王老太太要強,也不願意麻煩他們,執意堅持說自己沒事。。
陳家河看著老人家說道,
「王奶奶,我覺得您應該把自己的情況給您兒子寫信說一聲,咱們的交易成與不成,都不是最重要的,您現在需要人照顧。」
大冬天的,時常下雪,老人家本就腿腳不穩,稍微一滑,就有可能出事。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陳家河就給老家的周建國打了電話,讓他把兩位老人接到縣城去。
這次他外公外婆倒也聽話,跟著兒子走了。
王老太太面色糾結又為難,她也想兒子,她也怕自己哪天躺在床上就這麼去了,發臭了都沒人發現,
可她想到兒子的債務,她又猶豫了。
「罷了,我沒什麼事,我平時會自己注意的,讓他在外面好好上班掙錢,他現在壓力大著呢,得掙錢還債,我不能拖他的後腿。」
「小林啊,你們的錢我們會想辦法還上的。「
王老太太最終還是選擇自己承受這一切。
她也有私心,家裡的債務還沒還清,如果她兒子現在回來,恐怕那些債務都會上門,有人揚言要卸她兒子的腿。
她怕人一回來,就會被打成傷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