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梅冷哼一聲,算是原諒了他。
周老爺子看著他們如此貶低林夏,在窗沿上磕了磕菸斗,氣呼呼地開口,
「行了,麗蓉,家河的事你們就別摻和了,早幹嘛去了?」
「他從小不在你們身邊,跟你壓根就不親,你說話他能聽嗎?以前不聽,他現在快30了人了,更不可能聽你們的。」
周麗蓉埋怨,「爸,那都是你們慣的,不然他能這麼有主意?」
周老爺子黑著臉語氣涼涼,「是啊,都是我們慣的,你把他扔給我們,我們不慣著他,誰慣?」
周麗蓉被她父親的話懟的啞口無言。
見老人生氣,她也不敢再頂嘴。
陳家河帶著林夏和虎子待在西屋,屋裡的氣氛也是有些微妙。
一向鬧騰的虎子,因為周麗蓉等人的到來,明顯變得乖順了許多,從小書包里拿了圖畫本,開始畫畫。
林夏坐在炕沿上,看著背對著收拾屋子的陳家河,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
這是他們的婚房,但結婚三天,還是真正的一起待在這個房間。
「你媽好像非常不待見我。」林夏看著他的寬厚的後背,忍不住說道。
「她只是覺得這件事過於突然而已,慢慢會接受的。」
陳家河放下抹布,轉身神色幽深的看向她。
很想問問她剛才一句「我願意」是否出於真心,是否只是為了回城的緩兵之計?
她的表情,好像在真的擔心他家人拆散他們。
這時,虎子嚷嚷著說炕涼了,冷得很,陳家河怕凍著一大一小,趕緊去後院背牛糞燒炕。
自從他回了老家,燒炕這些活,便全部包攬。
但他只燒了堂屋和他和林夏的這屋。
前兩夜,他睡在東屋,怕外公外婆發現,因此都是睡冷炕。
今晚東屋陳家興兩口子住。
作為大哥,他不可能給他們燒炕。
周老爺爺看到陳家河拿了背簍要去背牛糞填炕,他說道,「今晚家興和曉梅來了,得把他們的炕也燒上。」
陳家河神色威嚴,「外公,別管,讓家興自己來。」
陳家興雙手插兜,穿的人五人六,一塵不染,聽聞陳家河的話,他看著自己白淨的雙手,皺眉,「大哥,我這手怎麼能抓牛糞呢?太髒了。」
「那就睡冷炕。」
陳家河說完,提著背簍,邁著大長腿去了後院。
陳家興不想燒炕,又沒臉使喚老人。
關鍵是,他要是敢使喚老人,他大哥會揍死他。
他雙手插兜,朝周老爺子問,「外公,家裡沒有電褥子嗎?」
周老爺子回道,「沒有,我們睡那玩意上火,再說也不安全。」
陳家興犯了難,沈曉梅下午在東屋待了一會就抱怨農村的破天氣太冷,晚上要是讓她睡冷炕,非吃了他不可。
無奈之下,陳家興只能跟著陳家河去後院背牛糞。
順便湊到陳家河跟前,打聽打聽他和林夏的事,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陳家河拿著鐵鍬往背簍里裝牛糞,陳家興站在一旁跟他搭話,「大哥,你為啥非得娶林夏啊?你跟她在海城的時候是不是認識?」
陳家河不搭理,他彎著腰幹活。
「我知道,你雖然年紀大,但是這麼多年為了照顧虎子,也沒時間和精力接觸異性,家裡給你介紹的幾個,也都長得一般,所以你看到個漂亮的被迷住,這也情有可原,我都理解。」
像他自己這種從十幾歲就談對象的,絕對不會犯大哥這種錯誤。
陳家河無視他,陳家興也不惱,語重心長地繼續做他的思想工作,試圖讓他認清現實,「大哥,你聽我一句勸,她雖然長得挺好看,但你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啊,她性格差得很,腦子又蠢,心裡還裝著其他男的。
再說她比你小八歲呢,我看小說里那些老夫少妻都沒有好結局,等她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你已經是糟老頭了………」
陳家興越說越離譜………
「我特麼一鐵鍬拍死你。」陳家河面色鐵青,一個轉身,鐵鍬就狠狠地拍在了陳家興的屁股上。
陳家興頓時捂著屁股疼得嗷嗷叫。
關鍵是,這鐵鍬剛從牛糞堆里出來,糞沫子沾了他一身。
他憤憤地瞪著陳家河,使勁拍著屁股上的牛糞沫。
「你打我就打我,往我身上弄牛糞幹嘛?一會沈曉梅聞到臭味,又得揍我。」
他真是瘋了才覺得自己能說動這個木頭疙瘩。
陳家河冷冷地看著他,出聲警告,「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管好你媳婦,她已經不是林夏的小姑了,沒權利對她指手畫腳,她要是下次再多嘴,被林夏打了別找我。」
陳家河扔下鐵鍬,背著一背簍牛糞出了後院。
陳家興看著他的背影,氣得將腳下的牛糞想像成黑臉大哥,狠狠的踩了兩腳。
他們兩口子吃飽了撐的跑這來挨打。
林夏答應了虎子以後要變勤快,本來想著今晚要去廚房幫外婆做飯的。
結果到院子裡時,看到周麗蓉在廚房忙活。
周老爺子怕林夏去廚房被周麗蓉數落,尋了個藉口,把她叫到了屋裡。
陳家河以為林夏不想面對他母親等人,會繼續在他們所住的屋子裡吃。
畢竟,前兩天她都是在炕上解決吃飯問題。
然而今天,林夏非常落落大方地去了堂屋。
不但如此,還拉上了虎子。
家裡難得有這麼多人,周老太太張羅著做了大米飯,炒了幾個菜。
「這些菜是家河和夏夏結婚的時候置辦的,剩的不多,今天全做了吧,過兩天讓家河去給咱們辦年貨,今年過年人多,一定要多買點肉。」
聽老母親絮絮叨叨地又提到了林夏,周麗蓉臉色非常難看,看著一堆菜,都沒心思做。
周老太太低聲敲打周麗蓉,「吃飯的時候,你不許再說夏夏了,你兒子好不容易娶個媳婦,你在這攪和什麼?我算是聽出來了,不就是夏夏以前是曉梅的侄女,現在成了大嫂嗎?」
「夏夏都被送回農村了,曉梅的親侄女是那個沈玉瑩不是夏夏,你們城裡人個個看著光彩照人,怎麼都這麼不講理呢?難道那孩子被人從城裡送回來,她這輩子只能待在農村?幹嘛不讓她進城?」
周麗蓉打斷了她的話,反駁,「媽,你不知道,她配不上家河。」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家河喜歡就行了,你當年找對象的時候不也一根筋,非得找個成分不好的?害得我們在老家都被批鬥,我們說啥了?」
提到陳家河的父親,周麗蓉無言以對,只能噤聲。
吃晚飯的時候,周麗蓉雖然臉色不好,卻也真的沒再故意為難林夏,更沒再提讓他們離婚的事。
沈曉梅見狀,著了急。
可她婆婆不出聲,周家二老也跟虎子說說笑笑,她根本找不到突破口繼續拆散他們。
一頓飯,沈曉梅一點食慾都沒有。
一想到這個林夏以後真的會跟她成為妯娌,她就火冒三丈。
她也無法給堂哥交代。
吃完飯後,林夏想去洗鍋,結果周麗蓉冷著臉端著碗進了廚房。
周老太太也詫異於林夏的改變,但她完全能理解林夏前兩天的行為。
從城裡冷不丁回到農村,心理上難免有落差,現在應該是已經習慣了。
她笑著朝林夏說道,「夏夏,外面冷,吃飽了就快去炕上暖著吧,讓你婆婆去洗鍋。」
「外婆,我來洗。」
林夏執意洗完鍋才回了屋。
自從陳家河結婚後,就跟太爺爺太奶奶睡的虎子,今晚突然抱住了陳家河的大腿,「爸爸,我要跟你睡。」
周老太太見狀,趕緊去拉虎子,「虎子,跟太奶奶一起睡,你看你奶奶也回來了,咱們一起住,讓你奶奶晚上給你講故事。」
她外孫子才剛結婚沒兩天,這孩子要是跟陳家河睡,不是打擾他們的好事麼?
周老太太壓根不知道陳家河前兩夜都在東屋睡冷炕的事。
她心裡還盤算著讓林夏早點給虎子生個弟弟。
虎子聽太奶奶提到奶奶,將陳家河的大腿抱得更緊了,「不,我就要跟爸爸睡。」
陳家河自己本來就在發愁晚上的睡覺問題,這臭小子還不讓他消停,他感覺太陽穴突突的。
對上兒子求助的眼神,陳家河非常不爭氣地推脫,「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問你林夏阿姨。」
「哼。」
虎子遞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只能跑去求助林夏。
反正,「老巫婆」和「惡毒後媽」一樣凶,如果實在讓他選,他選擇惡毒後媽、
至少他們那屋炕上的炕單被罩都是新的,還沒有太爺爺的臭襪子味。
虎子跑到西屋時,林夏同樣神色緊張地在屋裡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