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蒼痍滿目

  蘇小漓的一個眼神足以重傷凌義成,比他自己的拳頭都重。

  凌義成頓時窘迫得臉上發燒。

  半晌,他終於扯出一絲勉強笑意來:「小漓……」

  這表情,和當時一拳敲斷她胳膊後捧著飯盒道歉時,一模一樣。

  目光期盼:乖乖等你罵我。

  凌義成心裡實則油煎一般。

  什麼都想和她說,又什麼都不能說,前路兇險,小漓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只能一直殷切忐忑看著她。

  不管她知不知道、理不理解,凌義成只想記住她最新的樣子,放到以後艱險孤寒的日子慢慢咀嚼反芻。

  最終還是蘇小漓嘆一口氣,連開場白也不願講,直接問道:「在京城再呆幾天?」

  她語氣有些冷,又帶著她一絲特有的清甜,凌義成想親近卻又不敢聲張,只敢輕聲應答。

  「最多兩天。」

  「住哪?」

  「華港大廈。」

  「他們兩個也是嗎?」

  「不是。」

  蘇小漓問一句,凌義成乖乖作答一句。

  擠牙膏似的,擠一點算一點。

  「嗯。」蘇小漓默默收尾,隨即換上了再「溫暖」不過的職業笑容。

  因為鄺嘉銘帶著林曼蓉回來了。

  「你們慢慢逛,我還有事先失陪了,有需要直接找經理,報我名字全部八八折。」

  蘇小漓不改職業微笑,不遠不近,沒有絲毫不妥。

  臨走前,她趁著林曼蓉沒注意,朝鄺嘉銘眨了下眼睛。

  鄺嘉銘收到信號,瞭然。

  不巧的是,這眼神也被裝作渾不在意,卻時刻警醒的凌義成看到。

  他垂下眼瞼,目光鬱郁,以沉默壓制翻騰的苦楚。

  雜草叢生、荊棘遍布。

  果然,在蘇小漓走後沒多久,鄺嘉銘也藉口去衛生間,不知去向。

  凌義成故作輕鬆地陪著林曼蓉繼續閒逛。

  林曼蓉想起剛才凌義成望向蘇小漓背影的眼神,眼中怨恨匆匆而過。

  鄺嘉銘不在,她隨即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勾著凌義成回過魂來,奈何這男人看似不羈隨意,骨子裡卻固執警惕,並不易討好。

  她有意無意往凌義成身上貼靠。

  凌義成心裡明白魚已漸漸入網,此刻卻一點完成任務的想法都沒有。

  強打精神應付,不複方才幫她戴項鍊時的熱絡,只是裝作不經意地誘著林曼蓉多講些蘇小漓的近況。

  另外一邊,蘇小漓回了商場的辦公室,火速給顧非寒去了個電話。

  可惜……半天沒人接。

  她剛放下電話門就被敲響。

  鄺嘉銘找了上來。

  「衛生間」時間緊迫,最多一杯茶。

  鄺嘉銘走後,蘇小漓盯著他只喝了一口的茶,發了一小會兒呆。

  貌似林二並未完全信任鄺嘉銘,他知道的並不多,可就是知道的那一點點,也夠讓人心驚的。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想必鄭伯也查到了林家不少東西。

  越洋電話里,鄭伯口中的細節更多了些。

  只是……鄭伯的手還伸不到內地,看來這部分只能由凌義成親自補充了。

  此刻的蘇小漓無比想念顧非寒。

  如果他在該多好,自己就可以和他商量著把事辦了,又或者乾脆把凌義成推給他去搞定。

  不論什麼手段,讓顧非寒這個做本家小舅舅的,將小崽子拉回安全的地方,讓他以後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見林雅茹女士。

  只可惜她給顧非寒又去了兩通電話,依舊沒有人接……

  蘇小漓嘆了口氣,咬了咬牙,驅車回到華港大廈,找來酒店客人的入住名單,看了起來。

  凌義成和衣躺在酒店房間的床上,盯著天發板發呆。

  被林曼蓉兩人送回來後,他這姿勢也不知保持了多久。

  想不清楚,心裡亂得很。

  天花板上的吊燈明明柔和適度,卻晃得人睜不開眼。

  凌義成原以為將自己洗白,好好讀書,認真做正經生意,就可以靠蘇小漓近一些。

  現在看來,他覺得就是個笑話。

  小漓的世界,和他的世界,越來越遠了。

  她有家人、有顧非寒、上著華國頂級名校、坐擁全球數億財富。

  聽姓林的女人說,還有個姓陸的小子也自稱是她「未婚夫」,又或者明面上的「哥哥」。

  他媽的,誰知道呢。

  什麼陸氏集團的小少爺,估計也不是個善茬。

  就連晃在他眼前的那個鄺嘉銘,不也無所不用其極地抓緊時間接近小漓嗎?

  心裡那些魯莽又衝動,瘋狂生長、隱秘綻放的思念……不是笑話又是什麼?

  他這攤爛泥,又算她什麼?

  原來就爛,現在,呵,越來越爛。

  不僅爛,還血腥殘忍。

  「平會」「短會」什麼的不能再做了,「du場」和「高利dai」也查得越來越嚴。

  自從大姐頭走了,老爺子將大姐頭原來負責的「黃金走si」交給了他。

  和李鏞的「地下錢莊」並駕齊驅。

  比起之前他負責的那些物品走si,「黃金走si」才是一塊真正的大肥肉。

  近來在他的鐵腕經營下,「賺來」的錢甚至已經有隱隱超越「地下錢莊」的趨勢。

  現在的凌義成,距離地獄,大約只有一步之遙。

  「黃金走si」的業務之一,是從西部昆祁山一帶,收來那些膽大妄為的個體採金人手中的金子。

  那些個體採金人手裡的金子怎麼來的?

  早在幾個月前,凌義成親自去了趟昆祁山,接手這份「黃金販子」的業務。

  目睹了個體淘金人們的不擇手段才發現,他在清州乾的勾當不過就是些「毛毛雨」。

  愚昧與無知、自私與貪婪,在那些人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們足跡所涉之處,不是蒼痍滿目,也是杯盤狼籍。

  數萬名採金者主宰了昆祁山下的天然草原,對草原大洗劫。

  扒開草皮挖地三尺,取沙淘金,草根都沒放過,用來生火做飯,大片草原千瘡百孔,數十億噸的沙石衝進河裡。

  最嚴重的是,衝進河裡的除了沙石,還有鍊金廢渣中的氰化鈉……

  凌義成當然記得小漓給他講化學時,特地強調過:氰化鈉含有劇毒,皮膚傷口接觸、吸入、吞食微量就會中毒死亡。

  一點點即可致命,更何況這麼多的氰化鈉就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些個體鍊金廠主,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淨化裝置,甚至聽都沒聽說過。(本章完)